是夜,点点星辰镶嵌于墨玉之上,又有素纱偶然拂过,带着光芒都柔和起来。
林煌和严逐躺在木屋顶,注视着璀璨星空。耳边有虫鸣,身上绕清风。
“你看,最亮的那颗星星叫太白,旁边还有荧惑,上面那颗是紫薇星,还有那个,跟勺子似的,你肯定知道,北斗七星。它们每天总会在不一样的位置,有时候会靠近山崖,有时又高挂天上。有时候我总会想天地万物有什么不同呢?天道真的会注视我们吗?神仙弟弟知不知道呢?”
少年期待的目光投向林煌,看得他一阵羞赧。
“我……”林煌很想给出什么答案,但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有关的信息,他的那些天道知识其实早就还给君侯了,“咳咳,天机不可泄露,其中关窍需要你自己去参悟。”
“原来如此,是我太过心急了。”少年严逐见林煌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点点头。
“村里的叔姨常说,人在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庇护牵挂的人,等所有牵挂的人都变成星星,就会一同消失,归于天道。”
不知道为什么,严逐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可是太白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年,难道它牵挂的人与天地同寿吗?”
林煌一时语塞,更无法回答。
少年本来也只是自言自语,思维跳脱,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拉起林煌的手跳下屋顶,来到院子中。
然后,他找来一根木棍在地上点了几下,又换了位置重复这些动作。
“这些是每个季节星辰变幻的位置,偶尔有不同之处……”少年严逐越写越快,以林煌为中心,在八个方位分别写下图案。
“成了。”
少年走到林煌身边,牵起他的手,嘴里开始喃喃道:
“星辰皆为我,万物皆为一。”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八张星斗图忽然开始闪烁银光,直飞上天空。
“怎么回事?”林煌转头看向身边少年,却看见了严逐本人目泛金光。感觉到林煌的视线,一把将他搂入怀中。鼻息洒在林煌耳边,一声轻笑含着挑逗。
“怎么样,阿煌可否满意?”
接着不等林煌回答,一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引他向天看去。
一时间,星移斗转,夜空的诸多星辰开始飞速移动,教人眼花缭乱。
严逐并指在虚空勾画,指尖凝出的紫气竟似沾了星辰之力,每道铭文都闪烁微光。山间松涛与虫鸣骤然静止,整片天穹褪去墨色,只化作半透明的浑天玉璧。
“白虎,醒!”
严逐两指轻点,西方有众多星辰率先苏醒。前三星迸出刺目金芒,随后又有十六颗暗星连缀成线,如同天官以银针刺绣的阵法图谱。另一边,东方有苍龙盘桓,诸多星辰忽明忽暗,似有龙须扫过天河,搅动起万丈星尘,好生璀璨。此时北斗七星忽而倒悬,斗柄指向的紫微星,三百六十颗辅星次第亮起,恰似银砂抛洒,掠过玄色缎面。
"周天星斗,听吾敕令。"严逐剑指悬于胸前,待道妙阵盘飞出,一指点在中央。南北天极同时迸发青白两道流光,黄道与赤道交错处有金色星轨浮现,此处星河之内群星突然加速流转,流星划过的轨迹凝成实体,竟在云端结出一道气势磅礴的道文。
银河倒卷成环,各个星辉彼此勾连,在苍穹织就绵延万里的先天八卦图。某颗暗红色客星突然自北方闯入星图,沿着星河交界处划出诡异弧线,却在触及紫微星时化作青烟消散。
“这是什么?”林煌大受震撼,一时看得出神,只得有些木木地发出疑问,此等星辰壮阔之美,怕是连人族也想不出任何赞美之词。
“这是一种向天道提问的占卜神通,名曰:问天。”
“这名字倒是简单直接。”
“当时我年纪尚小,”严逐扶额,“所以没有选什么引经据典的词。”
“那你问了什么呢?”林煌见这声势浩大的占卜,对严逐的问题有些好奇。
“问了我与阿煌的前路。”
“结果如何?”
“有惊无险。”
“哼,这种事情不用占卜也知道,现在岂不是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因师父君侯也精通占卜一道,他自然知道要想占卜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心有所感才可推算,因此总会把这种机会用于要紧事宜上。
林煌从没有担心严逐与他的未来,甚至对即将到来的劫难也并不在意,虽然知道严逐是担心自己,但用在自己的事情上总感觉有些大材小用。
“其实不光如此,还另有他用,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告诉阿煌罢了。”
“你又卖关子,当真无趣。”林煌闻言,侧过脸去不再看严逐。
“但我想不出有什么神通比它更适合作为礼物。天道壮美莫过如此,除去其作用,能讨得阿煌欣喜就好。”
“你已经是天仙了,怎么还如此不沉稳,难道天仙的法力和灵感都可以随便浪费吗?”
“只要阿煌开心,就算不得浪费。而且,”严逐渐渐化作虚影,“阿煌是不是忘了我们正身处神通之中,现在也是时候醒来了。”
“是吗?我都忘了,说起来还有点困了。”困意席卷而来,林煌眼皮开始打架,他打了个呵欠,伸了懒腰,推开木屋的门,趴到床上,睡着了。
“醒来了。”
林煌听见严逐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然后就是双角之上那熟悉的触感。
待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严逐怀里,尾巴摇来摇去。
“哼,又偷偷摸我角。”
“哎,此言差矣,摸自家道侣的角还须请求一番,可太过生分了。”严逐一本正经地说教着,手上动作也没有停。
“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好七日,阵符传讯已至,我们且去取那凤丹吧。”
严逐起身,将怀中的林煌放下,又给他整理了下睡皱的衣襟。
“干什么?用法术弄一下就好了。”林煌轻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的桂花糖……一二三……十八……呼,还好没有少,那梦里的东西不是真送出去了啊。”
“当然。”
“那你用于问天的法力也真的没有消耗?这么神奇?可是不消耗法力又怎么能施展神通呢?这有悖常识。”
“不可说不可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说就不说,到时候本王自己会查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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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金一红两道流光落于道法大比的场地中央,那凤族静静悬浮在擂台之上。
“吴道友别来无恙啊。”早就与白城主等候在此的洞玄真人率先迎了上来。
“托您的福,以及城主的照顾,还吃得胖了点。”严逐立刻进入角色,语气嚣张起来。
“既如此,那就去取丹吧,现在奖品就差这一份未领,诸位宾客都等着呢。”
“好啊。”严逐闲庭信步,拉着林煌一同站上擂台,伸手放出仙力将那凤丹引到掌心。
就在这一瞬间,严逐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有一丝波动,那天脉与地脉气机竟然一同从视线中消失了。
“不好!”他立刻看向林煌,后者先他一步察觉异常,已经一掌拍向擂台边缘,但妖力却似泥牛入海,失去感知。
“道友这是何意?”严逐故作恼怒,神识却迅速扩散,想看一看限制二人的究竟是何种阵法。
“何意?吴道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与妖族勾结,大闹论道大会,试图动摇人族根基,还要我说得再明白点吗?”洞玄真人捋了下胡子,看着阵中的二人,放声大笑。
“好啊,异兽宗栽赃陷害的功夫倒是厉害,无中生有,罗织罪名的本事更是上乘。”严逐神识成剑,直接刺向洞玄真人,却仍旧在擂台边缘消散。
“不敢,没有你那道侣遮挡气息的手段高明。”洞玄真人见二人窘境,终于长舒一口气。
周围的修士见二人对峙,一时间无法判断谁错谁对,纷纷议论起来。
“勾结妖族,真的假的?仙人怎么可能和妖族勾结,难道有妖族愿意相信人族?”
“嗐,凭借异兽宗威势,谁敢不听啊,即便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有人愿意听从。”
“以阵法囚禁剑仙,我看异兽宗是胸有成竹,要是没十成把握,肯定不敢做得如此高调,这分明是杀鸡儆猴,告诫那些古仙冒犯自己的下场嘛。”
“既然诸位道友都在场,那我们就看一看,吴慈道友的道侣是否为妖修!”洞玄真人说罢,袖中飞出一道玉符,迅速飞到擂台的无形大阵上方。
“万妖现真容,起!”
“嗡———”玉符发出一道紫色流光,直奔林煌而去,林煌立刻施展麒麟真炎抵挡,却不料那紫光颇为灵活,竟然擦着真炎的边缘直接冲到林煌胸口,而后从法衣钻入到易形符内,不出一息竟然直接让其自燃,失去了作用。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随着易形符消散,林煌的真容显露,周围修士看去,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觉得剑仙道侣确实该是玉树临风。可这念头还未停留几息时间,林煌只觉体内妖力一阵躁动,控制化人形的心念被削弱,竟是连一对麒麟角和麒麟尾都显露出来。
“天,真的是妖族!不过这是什么妖?我怎么从未见过。”
“是麒麟!是天地灵兽啊!看这妖火的威压,少说也有中阶妖王境,那妖丹被炼化能转为多少修为啊!”
“在异兽宗手里,你还敢想妖丹的事?不祈祷异兽宗给它留个全尸,好分些血肉或者筋骨给我们。”
实际上,围观的修士无人已经在意异兽宗罗织的罪名真假,他们只在意自己能否在结束后分一杯羹。
“真是好算计。”严逐眼睛微眯,经过刚刚的探查,他已经明白这个阵法究竟是什么了,只可惜自己也没有短时间内破阵的方法。
“以七天时间布下,九天诛魔大阵,真是好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