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煌的脸色此时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堂堂麒麟妖王,何时这么憋屈过。要不是严逐在场,他恐怕早就一口火喷过去了。然而,面对陆清和那刺耳的挑衅,当真无从反驳,原因无他——他确实对人族的乐理舞艺知之甚少。
陆清和此时笑意盈盈地看着面红耳赤的林煌,那带着嘲讽和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就知道你是门外汉。”他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缓缓开口:“林公子若是懂音律舞艺,便请不吝赐教。在下倒也想见识下,何为真正的‘相配’。”
林煌嘴唇动了动,终究是说不出话来,纵使心中有万分不甘,但他既不会唱歌也不会弹奏更不会跳舞,只能忍气吞声。踌躇片刻,才语气生硬地道:“我并没有学过这些所谓的音律,但你的舞步……反正不配。”
陆清和闻言,不怒反笑,放下了手中玉笛,以一种愈发轻蔑的语气道:“原来如此,所谓的‘不配’,在林公子的眼中,不过是因你个人偏见吧?”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一旁坐着的严逐,“也罢,既然林公子无意继续争辩,那就让严公子来评评理。不知在严公子看来,这曲与舞是否真的‘不配’?”
林煌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紧。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严逐,有些忐忑不安。他担心严逐会觉得自己此刻的态度太过无理取闹,甚至显得有些幼稚,自己的说辞完全没有道理,根本没有可偏袒的余地。可那又如何,如果严逐没有维护自己,那这对麒麟角他也别想摸了。
严逐察觉到林煌紧张又纠结的目光,只觉有趣,却并未立刻回应,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眉眼平静如水。思索片刻后,他方才将茶盏放下,抬起眼来,淡淡地说道:“林煌不过是发表自己的看法,陆公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音律舞蹈,听者各有体会和感悟,何必强求统一标准?”
陆清和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笑容略微一滞。他没想到即便林煌的言论已经无药可救,严逐还是会选择站在林煌这一边,语气中还隐隐透出几分不悦之意,使得他倍感意外,仿佛如鲠在喉。但作为一名久经世事的修行者,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因为他只当严逐林煌是凡人,即便严逐音律水平再高也毫无法力,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半点威胁。于是点头拱手道:“严公子所言极是,是清和失礼了。小生在此赔罪,还请林公子莫怪。”
林煌见陆清和退让一步,心中却没有半点得意。他反倒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番话,不是他亲自争来的,而是靠严逐帮忙才占了上风。而且光陆清和展现的气度,又让自己相形见绌。于是他更为气闷,对陆清和越发看不惯。此时他很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生怕又说错了话。
然而陆清和接下来的话,却让场上的气氛骤然一变。
“严公子,小生今日冒昧请二位前来,实则并非为了争论这些音律上的小事。”他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语气中却多了几分隐晦的威胁,“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想向严公子讨教。不知严公子是否方便相告?”
严逐知道来者不善,眉头微皱,语气依旧平淡:“陆公子但说无妨。”
陆清和点点头,目光直视严逐,突然问道:“严公子身上是否带有一枚玉盒?”
这直截了当的询问,让严逐和林煌同时一怔,凡人不可能接触到玉盒之秘,因此这陆清和必定是身负修为。林煌皱着眉头看向陆清和,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清和并未回答林煌的质问,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严逐身上。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声音低沉而缓慢:“这玉盒对小生至关重要,恳请严公子将其交予在下。”
林煌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这陆清河求人的态度并不友善,而且还敢无视本王。之前积攒的怒气一并发泄,他一拍桌子,冷冷说道:“凭什么?就凭你这难听的嗓音跟那腌臜舞步?”而后转头对严逐说:“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人不对劲,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吧。”
陆清和目光微动,只当林煌脾气不好,并未理会挑衅,反而露出一副关怀凡人的悲悯模样,轻声说道:“林公子切莫激动。这玉盒本就不是严公子的东西,而是某位神仙之物。既然公子将它带在身上,理应物归原主才是。”
严逐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沉。放下手中的茶盏,他抬眸凝视陆清和,声音清冷:“既然是神仙之物,当知其珍贵,那陆公子又为何执意向我讨要?”
陆清和低声一笑,神色间多了几分玩味:“自然是有人托我代劳罢了。不过这玉盒关系重大,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将其交还。”
林煌闻言更加气愤,但他却瞥见严逐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只能强忍住心中的不满,静静地等待严逐的反应。
严逐眉头微皱,眼底波澜不惊,但他显然已经嗅到了这件事背后藏匿的复杂。陆清和的态度看似谦卑,实则隐含威胁。而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携带的物品,这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恐怕跟玉盒内布阵之人有关,严逐内心多了几分警觉。
“陆公子,”严逐语调如常,甚至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温和,但在场的两人却能感受到他话语中无形的压迫力,“这玉盒既然如此珍贵,我等凡夫俗子又怎会随身携带?而且既已知晓玉盒在我手中,若是单单为还物归原主,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吧?难道还差这一晚上吗?”
既然已经确定陆清和并非凡人,那么对方迟迟不动手应该是有原因的。
陆清和被严逐的一针见血问得一窒,脸上的笑意僵硬起来。他低头抚了抚袖口,语气仍旧带着几分温吞:“严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小生也是受人之托,代为讨要罢了,也确实着急了些。顺便再提醒一句,这玉盒确实太过不凡,纵使公子才高八斗,也不便与之产生过多交集,以免……遭受不测。公子若能行个方便,交出此物,清和必不忘公子大恩。”
林煌冷眼旁观,心中愈发不快。他原本就对陆清和没什么好感,此刻见对方软硬兼施,更是忍不住开口嘲讽:“好个代为讨要,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玉盒在我们手里的?别在这里遮遮掩掩,惺惺作态!”
陆清和眼神一凛,显然对林煌的语气有些不满,但他很快压下了情绪,不想与凡人一般见识,故作镇定地说道:“告诉二位也无妨,此物乃折柳镇水神之物,水神自有秘法探查位置。在下不过是遵其吩咐,前来带回玉盒。若林公子觉得清和有何不妥,大可去庙里求问水神,而非处处刁难在下。”
“水神?”林煌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目光随即落到严逐身上,而严逐却始终不置一词,显然是在思索其他的可能性。
没有理会林煌的目光,严逐再次看向陆清和,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却依旧平淡:“折柳镇水神若确实与此物有关……陆公子应该也是折柳镇本地人,不知水神名讳是?”
“你们也配知道水神名讳!敬酒不吃吃罚酒!”
神仙名讳不能随意透露,陆清和终于失去耐心,他本对严逐有惜才之心,想着如若费点口舌让对方主动交出玉盒也好,没想到他们油盐不进反而向自己来打探消息。他嘴唇微微颤动,手中玉笛亮起青光,顺势吹奏起来,只见那笛声与一股妖力凝聚成实体,化作层层波纹打向严逐二人。
严逐见状,右手一抬,瞬间一阵无形的仙力四散涌动开来,将波纹消融。待仙力扩散到三楼之外,忽有金光闪烁,整个屋内的气息骤然变换,一道隐秘而牢固的阵法已然布下,将三人纳入其中。
林煌看到严逐阵法隔绝了气息,随即眼前一亮,知道这意味着自己也可放出妖王威压,于是跟着放出麒麟真炎把陆清和手中的玉笛烧成了灰。看到陆清和大惊失色,避之不及的模样,林煌忍不住生出几分快意。
“你……你们竟然不是凡人!”陆清和惊叫出声,见严逐随手布阵昭示其真仙身份,气势瞬间萎靡了一半。他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周身的妖气隐隐涌动,却被严逐的阵法牢牢压制。他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但那层无形的禁制却断绝了他体内妖力的联系。
“严公子,你这是何意?”陆清和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和恐惧,“在下只是个信使,何至于被如此对待?”
严逐却不为所动,目光凛然。
“信使?刚刚不还在讨要玉盒?如果我们真是凡人,你岂不是要用妖力强行夺取玉盒?”
陆清和张了张口,眼神黯淡了一瞬,似是在衡量继续隐瞒的代价,然后又很快发现,无论是隐瞒还是否认,都不会改变严逐此刻的态度。面对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的修士,他心底的惧意正在不断增长。
最终,他放弃挣扎,垂下头,声音低了几分:“好吧,严公子……上仙……其实,在下不过是个法力低微的小妖,在鹊桥仙当一个小倌苟活,顺便还接一些打听消息的委托。这玉盒之事,的确是折柳镇水神托我代办的。但至于水神为何要此物,我实在不知内情。”
“法力低微的小妖?”严逐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意。他右手微微一动,阵法内的灵力再度压下,瞬间将陆清和的妖气彻底压制到极限。伴随着一声“咔”地轻响,陆清和身上的人形幻化突然崩解,一只小巧玲珑的百灵鸟直接出现在地上。
林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原来是只小鸟?怪不得能歌善舞,巧舌如簧。你还真有胆子,敢嘲讽本王,许久没吃烤飞禽了,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闻言,百灵鸟模样的陆清和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中惊惧难以遮掩。
“严上仙,林大王,饶命啊,更多的我真不知道了。折柳镇水神只让我将玉盒带回去,还给了我一块玉佩,说可以用此物与玉盒感应。”
严逐眉头微挑,心中疑虑消散几分。他抬手一挥,那块玉佩便出现在他的掌心,陆清和的修为也不再被屏蔽,果真是个“法力低微”的低阶小妖。感受着玉佩上的阵法波动,他目光一闪,冷声问道:“水神的名讳是?”
百灵鸟被严逐的金眸震慑,呆滞了一瞬,最终低声答道:“折柳镇水神名为‘玄离’。”
听到这个名字,严逐的眼神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手中轻轻用力,玉佩上的光芒顿时熄灭,化为齑粉。他目光深沉,像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才轻声喃喃:“玄离……许久未见,不知道如今,你是否还如当年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