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俞诗年牢记自己打工人的身份,无论她多难受,都得出现在机构。
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抱着就出了门。
机构除了她和她的助手,还有一位实习的健康管理师和一位体检专员,所有病患资料从她这里过一遍,再由其他人辅助完成。
每一位病患的看诊和复诊时间都是提前预约好的,她现在完全没有偷懒罢工的机会。
常寄希望于实习的健康管理师付晓晨身上,希望她能早点独当一面,让她有喘口气的机会,但她又不确定等她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会不会弃她而去,毕竟她给的薪资,很难请得起专业的健康管理师。
她的机构现在算是苟活,哪怕有宋沅梦和肖尧提供的资源,抛去房租、水电等开销,每个月基本不剩什么。
有时候她也会想,不如关门大吉算了。想想又舍不得,不舍得那些被慢性病折磨,又付不起高额健康管理费的老人。
不忍心,就撑着,能多撑一天,就能多做一点好事,她希望为其他老人做的这些好事,能帮她转化成一点福气,她想用来换姥姥的健康。
她不能失去这世间唯一爱她的人。
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俞诗年熟练地把咖啡液倒入其中一瓶矿泉水中,轻轻晃了晃,一口闷了下去,另一瓶矿泉水,垫着纸巾,冰敷到了眼睛上。
等到机构时,原本浮肿的眼睛,基本恢复正常,不仔细看,看不出她今天的状态差。
停好车,俞诗年把车里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抬脚就往机构里走。
她带着弧度的卷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身形纤细,走路婀娜,在漂亮脸蛋的加持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迷人的韵味,路上的人纷纷侧目看她。
一进机构,俞诗年就开启一天的忙碌。
初诊患者她都安排给助手和实习的管理师,让她们了解患者情况,然后进行身体各方面检查。
她接待的都是复诊患者,根据他们之前的检测、分析、评估以及健康咨询、指导和危险因素干预等工作。
机构虽小,每个人分工明确,可以为不同的群体和个体提供完善的健康管理服务。
在冷咖啡的支撑下,俞诗年一上午精神都非常好,只有胃时不时传来阵阵绞痛。
她趁着空隙的时间,吃了两片胃药,扛到接待完上午的最后一个患者,才无力地瘫倒在办公椅上。
小张敲门,把定的盒饭给她送进来,望着她担心地问:“俞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俞诗年撑着精神从办公椅里坐起来,笑着说:“没事。”
小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张着嘴半天也没有说出来,最终只说了句:“俞老师今天你也累了,赶紧吃饭吧。”
等小张离开,俞诗年边望着桌上的午餐,觉得没什么胃口,只取过送的那碗蛋花汤,用勺子边搅拌,边拿着手机看。
手机里有宋沅梦上午给她发过来的消息。
宋沅梦 :【已经帮你带林修去过医院了,后颈没事,耳朵也没事,是腿上的伤口发炎,他前段时间出过车祸,你知道吗?】
宋沅梦:【年年你在忙着?你忙你的就行,我就跟你说一声,省得你担心,林修已经没事了,等打完针,我让肖尧给你送回家去。】
俞诗年:【没事就好,辛苦了。】
刚打算放下手机喝汤,宋沅梦的消息紧接着就来了。
宋沅梦:【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话说你多久不联系我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们这些朋友了?】
俞诗年盯着宋沅梦的对话框,看了许久才组织好语言。
俞诗年:【怎么会不想要你们这些朋友,是现在我们都忙,哪有时间凑到一块。】
宋沅梦:【俞诗年你别找借口,我不忙,你找我,我随时有空,今天我刚好轮休,你明天也休息,晚上一起去邈哥的酒吧聚聚吧。】
俞诗年:【我明天还要回去看姥姥。】
宋沅梦:【不是叫你来喝酒,就想见见你。再说今天的事,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我今天接的那可是林修,是你这些年提都不让提的林修,他为什么会住在你家?我需要你的交代。】
俞诗年放下手中的勺子,捂着胃,无奈叹了口气。
俞诗年:【行,晚上见。】
宋沅梦:【九点,藐视流年等你。】
【对了,你家的钥匙和门禁卡我也给林修了。】
俞诗年:【知道了。】
放下手机,拿过一侧的盒饭,忍着反胃扒了几口,吃完从办公桌里取出胃药,泡了一杯。
扔掉垃圾,补了点口红和腮红,确定看不出脸色难看,坐在电脑前开始录入患者的详细就诊信息。
等下午忙完,刚好六点。
俞诗年关了电脑,和同事一起离开机构。
六点是这个城市的晚高峰,路上有点堵,她却觉得堵车也挺好,想到家里的人,她就不想回去。
回家的路程并不算远,再堵,还是在天黑前到了小区门口。
俞诗年把车停在路边,开窗吸了根烟,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下班以后在车里抽烟,也不愿意回家了。
有些人,实在不愿意面对。
抽完烟,她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胃又开始疼了。
俞诗年无奈叹了口气,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下车去餐馆里打包了几份小菜。
开门就看到站在餐桌旁摆放晚餐林修。
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屋里十分明亮,原本一到晚上就看不清模样的陈设,现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屋中的人,也看得格外清楚。
林修戴着围裙,含笑望着她。
暖黄色的灯光,将他勾着笑意的面容照得温柔极了,他自然又熟稔地问:“年年回来了。”
熟悉的画面,让她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脑袋嗡嗡作响,深埋在记忆中不愿记起的画面反复回眏,扰乱她的思绪,让她呼吸不畅,心口抽疼。
俞诗年难受地伸手按住胸口,手中的饭菜掉落在地,餐盒碎裂的声音让她找回几分神智。
一把按灭了客厅的灯。
客厅重新陷入黑暗,林修的脸变得晦暗不明,她终于觉得好受些了。
林修在黑暗将门口的人吞噬之前,清楚地看到她那苍白又痛苦的神色。
他不由得想起夜里她呓语的那句她不想见他。
思至此处,林修心里像扎了什么东西一样,刺痛,等她回家的开心被难受取代,停顿了许久,才抬脚向她走去。
静立在黑暗中,俞诗年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借着餐厅射灯发出的微光,她看到林修的影子正在一点点向她靠近。
他走到她面前,把掉落在地上的饭菜捡了起来:“年年回来买了这么多吃的,我也给你做了一些你爱吃的,赶紧来吃饭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像是在讨好她。
俞诗年觉得可笑,她可能真是停药太久了,现在都开始幻听了。
把灯按开,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饭菜:“摔了,不能吃了。”
“没事,我去换一下餐具就行,你去洗手吧,我马上就弄好。”
俞诗年没再理会他,借着低头换鞋,掩藏着眼中复杂的情绪。
林修拎着饭菜就往厨房走。
俞诗年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去茶几里摸出药,一口吞了下去。
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失控。
坐在沙发上缓和了会儿情绪,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再回来时,林修已经将饭菜摆放在餐桌上,他笑着招呼她:“快来吃饭。”
俞诗年被他温柔的面庞晃了神,听话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晚餐非常丰盛,林修炒了好几个菜,加上她买的那些,整个餐桌都摆得满满当当。
她搬到这里住以后,除了饺子就是外卖,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吃得这么好。
林修把粥端到她面前,温声细语地说:“你胃不好,吃饭前先喝几口小米粥,养胃。”
俞诗年这才发现他还熬了小米粥。
她最不爱喝的就是粥,又清淡,又没什么味道,熬起来又麻烦。
林修把粥放在她面前,眼瞅着她,他的模样像是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行。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荡荡的,俞诗年没有拒绝,拿起汤勺,舀起粥就往嘴里送。
米粒煮得很烂,粥里好像还加了点糖,尝着有丝丝甜味,很好喝,温温热热的米粥入胃,很舒服。
可能她是真的饿了,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碗。
林修又给她往面前的碗里夹了些菜:“胃还难受吗?”
他那双含情眼中全是关心。
俞诗年错开他的目光,借着低头吃菜,应了句:“不难受了,你呢?”
“我没事,不难受。”
“那就好,洗澡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沾水。”
林修似是心情不错,他愉悦地应了声:“好。”又补充道,“我会注意的,不会再让年年担心了。”
听他应下,俞诗年没再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饭菜。
林修做饭特别好吃,除了姥姥,他是她见过最会做饭的人。
林修这个人,不了解他的时候,总觉得他是禁欲疏离,靠近才明白他是个特别温暖的人,他好像除了薄情寡欲,再没什么缺点了。
他身上有一种很强的责任感,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负责,即便他的心中没有爱,但他刚正的为人,有极高的道德感,让人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要是他当初没有意外受伤该多好,那样他就能去实现他的梦想,他们也就不必相遇了。
“叮叮叮。”筷子敲击碗碟发出清脆的响声。
俞诗年的思绪被召回。
林修提醒:“想什么呢,赶紧吃饭,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她吃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不觉得饿了,俞诗年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粥。
“年年多吃点,你太瘦了。”林修把炒好的鸡蛋给她夹入碗中。
鸡蛋被他炒得金黄,但又不老,火候掌握得刚刚好,仅看外观,就觉得很有食欲。
俞诗年用勺子把鸡蛋和粥一起舀入口中。
他应该是还记得她胃不好的事,炒的菜都是清淡好消化的,完全不会给胃增加负担。
平日里她吃完药都会觉得胃被刺激得有些难受,今天却没什么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完药立马喝了小米粥的原因,只觉得被美食充盈着的胃,暖暖的,很舒服。
吃人嘴短,得用其他东西去还。
吃完饭,俞诗年把林修按进沙发,拿过医生给开的药,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林修笑着接过,按照说明把药给吃了。
她帮他把耳朵上的绷带拆了下来,缝过针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她记忆里的林修,是帅到没有瑕疵的。此刻,他耳后的伤口狰狞又浮肿,青紫的疤痕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和她印象里的他,很不同。
“这么重的伤,肯定会留疤。” 俞诗年不由得惋惜道。
她的手轻抚在他的脸上,一双美目凝注着他。
轻柔的触感,专注的目光,柔美的体香,心疼的话语,还有无意间缠绕到他脖子上的几根发丝…说不清的娇媚撩人。
林修他呼吸骤然一顿,脸红耳赤,那颗不安分的心更是狂跳起来。
想抱她,想吻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