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血糖。”
“嗯。”
闻野接过时予递过来的蜂蜜水,是温的,很适口,不甜不腻刚刚好。
喝完后,闻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看了一眼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自己旁边的时予。
最后一节课下课是傍晚六点,现在晚上七点半。
闻野张开嘴,尽管刚才蜂蜜水润过喉咙,此刻说起话来还是略微沙哑:“刚跑完一千米。”
他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低血糖晕倒。
说完,他对上时予的眼睛,微微皱了一下眉:“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时予不仅一直看着他,表情还逐渐扭曲,嘴角越咧越大,到最后,手扶着床边,弯腰笑了起来。
闻野趁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大致确定上面没什么东西。
等时予笑好,直起身,对上闻野的眼睛,忽然无厘头来了一句:“我们俩真的很有缘分啊!”
闻野的耳后根瞬间就烫了起来。
他把纸杯放到嘴边,仰头,把里面仅剩的几滴蜂蜜水喝完了。
杯子刚离开嘴,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时予转身,走到一旁的桌边,又给闻野兑了一杯蜂蜜水。
时予是一个很不会给杯子的人。
按理来说,将杯子递给别人,都是大拇指和食指夹在偏上部分,方便别人拿。
时予则是整只手包着杯子,让人根本没地方下手。
若是要接过,定会碰到他的手。
“不要了吗?”时予挑眉看他,杯子于半空中,等待着闻野拿过。
闻野心里说了一句自己矫情,然后骂了一嘴对发直男。
在内心深吸一口气,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包上了时予的手。
时予没想到闻野会选择这么拿杯子,整个人一愣。
最后什么也没说,稳了稳心神,手慢慢退了出来。
这期间闻野一眼都没看他,他抿着唇,十分认真地看着两人交替的纸杯,生怕它一不小心落下来。
看来目前对方并不喜欢自己。
交替纸杯刚完成,医务室的门便打开了,走进来一位女医生:“人醒了吗?醒了,感觉怎么样?”
时予:“他醒了,对了,你感觉怎么样。”
“……”闻野说,“还好。”
女医生:“能走路吗?”
闻野点点头。
女医生:“那就收拾收拾走吧,我们校医院八点钟关门。”
—
元气最后是蒋劲推回去的。
蒋劲一开始见到在路中间一脸生无可恋的元气,直来了一句:“牛逼啊!”
元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蒋劲:“你一个人把自己搞来这里的?对了,你怎么没打班长电话,他不一向乐于助人?”
是乐于助人。
但助的不是我。
元气尬笑一声,任凭蒋劲怎么问,他都打着哈哈一笑而过,没把时予的行踪说出来。
可时予是谁?
时予抱着一个金毛在学校狂冲这件事很快就被人发到了校园论坛上,甚至拍了照片以供各位无幸见过的同学欣赏。
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拍的简直鬼斧神工。
时予看后评价道:“把我拍的太丑了。”
然后他长按,在元气的注视下,点击了保存,很满意的解释:“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元气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比如,两个人说开了。
对方因为这件事不讨厌他了等等。
时予点点头:“有一个发现。”
“什么?”
“他真的好瘦,瘦到我抱他的时候,一只手托着他都绰绰有余。”时予摸着下巴思考,“他是不吃饭吗?”
-
闻野第二天醒得很早。
确切来说,他是被饿醒的。
两杯蜂蜜水并不能充饥。下床的时候,他在桌上发现了十几根棒棒糖,十分凌乱地摆放着。
闻野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回寝前时予特地去小店买的,一股脑全塞给了他。
他那时候饿的浑浑噩噩,感觉自己仿若行尸走肉一般,魂还在医务室躺着,就那么接下了这些糖,回寝往桌上一丢,倒头就昏又昏过去了。
闻野洗漱完,临走前,看着这一桌凌乱的棒棒糖思索了一下,最后挑了一个葡萄味的走了。
他没含多久,就用力一咬,糖在嘴里碎成两半,闻野抽出棒子,路过垃圾桶的时侯丢了进去。
周五的课最少,上午上完以后,闻野就出校了。
不过他倒没急着去便利店拆两个面包吃,那饿着的劲过了人反而精神了不少,他趁着大爷不注意,快步进了巷子。
闻野站在门外反复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上贴着一张红色的纸,上面写着转租。
他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最后透过窗户往里看,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就剩几张废纸落在地上。
“……”
闻野在心里骂了几句妈。
果然,人是不可信的。
那天闻野把黄毛打了一顿后,除了刚抢没多久的钱,一分都掏不出来了。
他跪在地上抱着闻野的腿求他不要报警,宽恕他一周的时间,他到时候肯定把钱还给他。
闻野同意了。
他跑去附近的银行,取了一千块出来,当作抢到的钱,还给了时予。
她妹妹被抢了钱,也应该是他这个哥哥来补,时予也只不过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大学生而已,见义勇为已经是可贵了,一千块不应该由他来掏。
闻野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还好这个月很快就结束了,29号就放国庆长假了,也就两周不到的时间。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
老旧的收音机播放的戏曲带着浓重的电流音,大爷仍旧听得乐呵,扇着蒲扇在躺椅上一摇一摇。
听到开门声,他微微睁开眼睛,笑道:“打老远我就知道你来了。”
闻野十分不走心地夸赞:“厉害。”
大爷没听出来,拿着蒲扇的手指向闻野的脑门:“你这个头啊,晃的我眼睛痛。”
大爷总算看清了,一惊,直接坐了起来:“怎么跟个鸟窝一样,路上跟人打架了?”
闻野给自己选了一个特大的面包,拆开塞嘴里,等咽下去了才说话:“今年2023年,扫黑除恶都过去多久了,哪有人打架。”
“也是。”
大爷点点头,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没多久,他站起来,拿扇子敲了敲闻野的脑袋:“一来就吃我东西,扣你工钱。”
闻野点头:“你扣吧,就今天,一会我还要装点回去。”
说着,他扯下一个袋子,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大爷瞪着他,瞪着瞪着就笑了。
闻野耸肩,没搞懂他的笑点在哪里,他说:“闻静国庆节结束要开家长会,还是麻烦你老去一下。”
“那玩意我又听不懂。”
大爷一生未娶妻,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没开过家长会,没想到年过半百了,倒听上了。
大爷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闻野:“上学,没空。”
大爷不懂,闻野对闻静的事情一向很上心,兄妹两个的看上去关系也不错,可偏偏闻野什么事情都要麻烦他代为行动,从来不和自己妹妹主动见面。
难不成只是表面友好?
闻野嘱托道:“到时候拿了资料给我,听不懂的就录音。”
—
周六,华大附近的小吃街。
“闻野还没理你?”袁琪给时予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你不是说你们俩关系很好嘛?”
“……”时予辩解,“他不怎么看手机,可能没看到消息。”
“你什么时候发的?”袁琪问。
时予沉思了一下:“周四晚上。”
袁琪又问:“今天是星期几?”
时予:“周六。”
“确切地说,是周六下午。”袁琪“啧”一声,“我真的很怀疑你说话的真实性,关系好两天不回消息?”
他们部门今天晚上有一个团建活动,本来只是部门内部成员参加,但蒋劲说他也想来,袁琪也没有拒绝,时予一想,想着不如干脆把闻野叫过来一起玩。
他这个想法刚出,袁琪比他还要激动,她想见闻野很久了,赶忙让时予快点把人喊出来。
发了消息过去,时予才想起来,闻野这个人并不爱参加什么团体活动。
大一的所有活动,出来必要的军训和讲座,他基本没有出现过。
果不其然,这条消息他没有回复。
时予想着也就算了,毕竟他也是一时冲动,所以这条消息石沉大海后,他也没有主动找过去厚脸皮求对方来。
袁琪却不情愿,见时予这边没机会,他把目光投到了蒋劲身上:“你和他是舍友吧。”
蒋劲努努嘴,说:“他应该来不了,这个点多半在和他女朋友约会呢。”
“女朋友?”
“女朋友!”
第一声来自袁琪,第二声来自时予。
袁琪疑惑地看过去:“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时予连忙问:“他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中文学院的?”
蒋劲想想:“应该是吧,那天他和她女朋友在阳台煲电话将近半个小时。”
时予大概记起来是那天了,那天他和闻野招手,闻野理都没理他,转身就进去了。
元气见时予肉眼可见地怏了,赶忙上前救场:“话说,我们团建的地方在哪?”
袁琪介绍道:“旁边的美食街新开了一家轰趴馆,正好趁此机会我们去逛逛。”
“OK,那我们快走吧。”元气尽管坐着轮椅,但他那刻活力四射的心却没有骨折。
屁股往前一扭一扭,竟带动着轮椅向前几步。
时予觉得好玩,干脆撒了手,说:“你试试看这样能不能腾到轰趴馆。”
“……”
接下来,时予走一步,元气腾两下,借助着手,竟还成功找到了窍门,到最后,走的比时予还要快一点。
他扭头得意洋洋地对时予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示意他实在是太弱了。
见时予脸色一变,他满意地转过身子。
“啊!”
一声惨叫响起。
一个黄毛歪七扭八地躺在了他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