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周适安到底没让皇帝进门,段月白替他着急,嘴上不免啰嗦了些。
段月白:“就这样把皇上拦在门外,你也不怕皇上生气?”
赵夙青约了他们去朝晖殿投壶比赛,周适安一大早就起来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特意换了一身利索装束,只盼能痛痛快快玩上一日。
“他路过兰林殿看都不看就走过去了,我也没生气啊。”他伸开手让虎啸用力把袖口的束腕绑结实,生怕在赵夙青那个练家子面前掉链子,“你干嘛这样看我。”
段月白眼神复杂道:“你跟王和公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这样细密的**他都肯透露给你?”
周适安疑惑了下,又连连摆手:“什么**?啊,不是,我没和王和打听。”
“那你怎么知道皇上路过兰林殿时的情景?”
周适安心想:这......就怕我说了你也不能信啊!
这段时间他忙着和轩辕旻谈情说爱,差点就把心头血的事忘到脑后。大概是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太让人眼红,神仙大哥昨日突然出现,说起有人上述弹劾他,更把轩辕旻看都没看就从兰林殿门外直接走开的样子添油加醋了一遍。
周适安心里不爽,却也不能说什么。赌气跑出去乱逛,却得知皇帝离了慈宁宫就要去长乐宫。
周适安得知后咬牙切齿地往长乐宫跑,嘴里还念念有词:“轩辕旻你个王八蛋!别让我在长乐宫看见你!”
结果不仅看见了,还被人按在长乐宫一顿教训。
而且那到底是韩昭宁的地方,周适安现在想起来还有点脸热。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适安匆匆扯开话题,拉着他去朝晖殿,“走吧,咱们去找赵夙青。”
朝晖殿今日甚是热闹,院中的山石花鸟都被挪开,只摆着两席茶水和几个青铜双耳盘龙壶。他二人赶到时,只剩顾笙还没有来。
赵夙青平时不大和周适安他们走动,但他向来不拘小节,自认南来北往都是兄弟,因此并不与他们见外,拉着二人就要入座。
他兴奋地给周适安展示自己亲自擦拭得锃光瓦亮的箭矢,语气满是骄傲:“说好了,今天的输家得把自己宫里最值钱的东西留下,还得无条件地答应别人一个要求!”
周适安两眼放光,忙不迭拍手答应:“这个一听就有意思,但是你比我们都擅骑射,总该让让我们吧。”
“那我用左手!”
赵夙青大大方方应允,一回头正看见顾笙姗姗来迟,但他今日穿得流光溢彩,不像来比赛游戏,倒像是特意打扮了要去向皇帝邀宠。赵夙青顿时觉得他十分扫兴,随便挥挥手就算打了招呼。
韩昭宁看出主人的不悦,微笑着替他打圆场:“人既然齐了不如就早点开始。赵夙青说了,输家要留下宫中至宝,还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今日这比赛一定有趣。”
“哼,无聊。”顾笙施施然坐在周适安对面,眼神上下打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听说你昨日把皇上拒之门外?太后娘娘可是很不高兴呢。”
“原来你今日不是来玩的,是来传太后懿旨的啊。”周适安歪着头说。
顾笙一愣,脸上隐隐露出不满:“我什么时候说要传旨了?你别扯开话题,太后已经知道了你这些日子做的好事,长公主差点毁容都是拜你们兰林殿所赐,你还敢出来招摇过市?不怕太后责罚吗?”
“臣好怕啊。”
周适安转身露出一丝不屑,率先拿了宫人手中的箭矢,眯起眼瞄准前方的壶桶。他狠狠一扔,正中壶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好!”赵夙青高兴地呐喊,接着拿起自己的箭走到另一只壶桶前,“我先来与你比!”
周适安自认准头不差,坦然迎战:“请。”
“你,你们!”顾笙一看自己直接被无视,便把目光移向一直低调安静的段月白。
他知道兰林殿一直住着一个姓段的答应,只是不经常露面,听说到现在为止都没被陛下单独召见过。顾笙心里嗤笑,眼神更加不屑。
“你就是段月白啊,陛下还是太仁慈了,你们兰林殿的胭脂水粉差点害得长公主毁容,你居然还能好端端坐在这投壶游戏,真不知道你祖上冒了什么青烟,皇上居然能让你这样的人进后宫。”
韩昭宁一向欣赏段月白与世无争的性格,便替他开口道:
“快年下了,大家今日本是想聚在一起凑个开心,顾贵人不愿下场比试也就罢了,怎么一直盯着兰林殿的人不放呢?”
段月白也淡淡回眸看了他一眼,顾笙发现后更加火大了:
“你看什么!我是贵人你是答应,你不回我的话还敢跟我平起平坐?跪下!”
周适安已经投进五箭,听到这终于忍无可忍。
他劈手扔了箭大步向顾笙走去,韩昭宁看到后忙向寒英使了个眼色,寒英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周适安,虎啸也赶紧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
“主子你冷静点!”
“我冷静个屁啊!顾笙你有毛病吧!”
周适安说着就要冲过去算账,却不想寒英看着清瘦,力气却极大,周适安连蹦带踹根本推不动,不由又上了一层火气:
“撒开,你给我撒开!韩昭宁,管管你的人!”
韩昭宁没想到周适安这么护短,赶紧按住身边同样跃跃欲试的顾笙,又冲寒英摆了摆手,寒英满心里都是那句“韩昭宁的人”,心思一飞,手下脱力,让周适安找到机会从他胳膊下钻了出来。
他冲过去直接隔着韩昭宁与顾笙对骂:“你让谁跪?我问你你让谁跪!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顾笙也扒着韩昭宁的肩膀,额角也绷起数条青筋,不服地喊道:
“让你们兰林殿的给我跪下怎么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后宫规矩森严本该如此!你当谁都像你周适安一样目无尊卑啊!皇上喜欢你时不计较,等皇上不喜欢了你一样得被赐死!我看下次谁来救你!”
两月前险些被皇帝赐死之事本来已经被周适安忘得差不多了,偏偏昨夜皇帝的行径让他有些不开心,这会儿被顾笙翻出来摔到脸上,周适安脑子顿时一阵空白,接着就噼里啪啦燃起一阵怒火。
他四下环视,猛然从一旁的的箭匣里抽出一支箭,挥剑一样朝韩昭宁的方向斩去。寒英眉峰一紧,条件反射地抓住他胳膊往后一折,周适安手腕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寒英!”
韩昭宁最先反应过来,狠狠踢了他膝盖一脚,寒英直接砸跪在地,低着头闷声不吭。段月白急忙过来给周适安看伤,赵夙青让人进屋拿常备的金疮药。
“我好心好意请你来玩,你却非要在我这找茬是吧!”赵夙青满面怒容,双拳紧握,仿佛在极力控制自己,“你不想玩就滚,我这不欢迎你!”
“别跟他废话!”周适安手腕脱臼,额上全是冷汗,“虎啸,送客!”
“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顾笙看着虎啸地动山摇地冲向自己,顿时花容失色。
虎啸也不给他反应时间,直接将他扛到肩上毫不客气地扔出朝晖殿的大门。他黑熊精一样堵在宫门口,嘴里直蹦脏字:
“一条仰人鼻息的哈巴狗也敢在这叫唤,以为有太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我呸!”
“你,你们......”顾笙灰头土脸地站起,眼中尽是怨毒,“你们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我要告诉皇上太后!”
韩昭宁从后面走过来,面色威严冷峻。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顾笙一眼,语气极为平淡道:
“顾家在朝中式微,令尊穷尽心力也不过官至五品。顾笙,你哪里来的底气在我面前放肆?就因为你一早就投靠太后?”
顾笙想起什么,站起来挺直腰板冷笑道:“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不是也在太后膝下效力,首鼠两端?”
“我乃后妃人臣,为太后尽孝便是为皇上尽忠,此事责无旁贷,但顾答应似乎忘了大厦真正的主君是谁。”
韩昭宁一步步走向顾笙,眼神淡漠目,无下尘:“需要我提醒你吗?太后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下手,你以为你的下场能好到哪里?”
顾笙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管你今日是有心报复还是奉命而来,我都劝你一句:回去以后,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说兰林殿那位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就是我,你们顾家也得罪不起。”
顾笙眼中有恨,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韩昭宁极为客气地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露出一个与往常一样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顾大人在吏部多年很是辛苦,马上就要年终考核了,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沈尚书添麻烦吧?”
“沈尚书再辛苦,想来也不敢与太后为敌。”顾笙顾及他身份,不便直接得罪,身子一扭,躲开他的手。
“哦?”
韩昭宁还是温文尔雅地微笑,眼神中却写满惊讶之色:
“听你的意思,顾家的未来竟全然掌握在太后手中了?顾贵人,污蔑太后可是重罪。还是说你想让太后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韩昭宁!”顾笙低喝,“你是周适安的狗吗!为了他你敢得罪太后?你不怕我告诉太后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顾答应又忘了,我乃宫中高位,身负协理之权。换句话说,我可以直接让人把你打成残废。你说是太后身边的姑姑来得快,还是我手下的人板子打得快?”韩昭宁笑。
顾笙看了看空无一人的甬道和韩昭宁身边的虎啸与寒英,腿下发软,怒不可遏喊道:
“韩昭宁,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