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榆晚正式去三中报道时,已经是一周后了。王若芹为彰显重视,特地推了一天的工作。早上八点准时和祝榆晚出现在了三中南一楼的办公室。
三中在高一第一学期末分文理科,新高一一共十个班。前三个是菁华班,后七个是普通班,祝榆晚是外省来的,虽然中考成绩不算低,但由于不同省份的中考难度不同,再加上塘井三中这所全国重点中学卡学籍卡的特别严重,于是便被随便插进了一个普通班。
王若芹接到消息后先是抱怨了半天没能进菁华班,又对祝榆晚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教育,一腔豪迈的演讲在高一数学组办公室门口戛然而止。
祝榆晚被分到了高一9班,班主任叫赵柯英。是个高高瘦瘦,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赵柯英知道自己班里的转学生今天要入学,早早便来了学校翻看新同学的学籍资料。祝榆晚成绩优异,中考更是考出了692的高分。即便是放在塘井中考,想必也能考出个不错的成绩。最关键的是,新同学还多才多艺,在美术写作等斩获了国内众多大奖。
闭上眼,赵柯英的脑中马上勾勒出一个文静乖巧的才女形象。等祝榆晚站在她面前时,赵柯英还是比较欣喜。小姑娘不算矮,皮肤很白皙,身穿一件鹅黄色泡泡短袖,腰腹处有一圈精致的花纹,身下是一条白色半身裙,不长不短的乳白色内搭笼罩在长长的薄纱下,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小姑娘规规矩矩扎了个高马尾,眼睛弯弯的,藏着细碎的光,脸上是标准的微笑,温和的阳光在身上雀跃开来,整个人显得毛茸茸的。
赵柯英越看越喜欢,素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容。她简单和王若芹交代了几句就领着祝榆晚进了九班教室。此时已经十点多了,学生们进入了大课间,教室里乱哄哄的,干什么的都有。
赵柯英前脚刚踏进教室门,刚刚还热闹的教室立马安静下来,下一秒,一个小小的脑袋就探了出来。赵女士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先皱着眉训了两句,又把祝榆晚叫了过去:“咱们班新来的同学,祝榆晚,大家欢迎一下啊!”
九班同学对于这个新来的美女转学生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哗啦啦的掌声持续了一分多钟,赵女士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已经没有空位置了,不过教室最后排几个人都是单人坐着,赵女士朝着祝榆晚转了下头,语气温和:“祝榆晚,咱们班暂时没座位了,过段时间考完试后会调座位,你就先搬个桌子坐,有不适应的随时提出来。”祝榆晚乖巧地点头:“好的老师。”
赵女士十分满意,随便叫了个男生:“哎,那个照镜子的,渠东明,你和新同学去后勤部搬张新桌子来,顺便带她参观一下学校。”临走前还关心地拍了拍新同学的手:“后面那几个单坐的同学你想和谁坐就让渠东明给你搬过去,老师还有事,先下去了。”
......
后勤部离教室也不算远,一路上渠东明都在绞尽脑汁找话题不至于冷场,祝榆晚始终挂着标准假笑礼貌回答:“哎,你是从哪里转来的啊?”
“峦山市。”
“哦哦,你们那里是北方啊,不是一个省的教材也不一样吧?”
“来之前大致在网上看了一下,确实不太一样,不过大部分都还差不多。”
“哦,那你们吃粽子是吃甜的还是咸的?”
祝榆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从教材又谈到粽子了,吸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甜的。”为避免他又绕出下一个问题,她还补充了句:“包红枣的。”
渠东明突然兀自挠着头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着:“嘿嘿,红枣啊,红枣好啊,红枣补气血。”
在两人即将被尴尬地脚趾抠出一套别墅之前,后勤部终于到了。渠东明咚咚地敲着门,操着大嗓门对着后勤老师报备:“老师好。我是高一九班的,赵老师让我来给新同学般张桌子。”
管后勤的是个矮矮胖胖的男老师,扫了他们一眼,和蔼地掏出个小本子:“好好好,那过来登记一下,去那里搬。”
渠东明忙不迭接过纸笔登记,刚登记完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小裙子的柔弱新同学轻松地抬起了一张桌子。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这种反差感...好熟悉啊。
再一打量这位新同学,不就是一周前单手把搭讪男手戳了个洞还顺手把他和好兄弟送进警局的小公主吗?
渠东明呆了一瞬,对上新同学无辜的目光,赶紧走过去帮人把桌子抬走了。
一路上,这人都没多说话,祝榆晚乐的清静,掏出手机给王若芹报告了下新学校的情况,那边还没回,估计是在忙,祝榆晚想了想,准备再给鞠蔚年发条消息。身边沉默一路的人忽然开口了:“祝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祝榆晚自然地收起手机,认真想了下:“抱歉,我记不太清了。”
在塘井公园那天祝榆晚看也没看清二人的脸,找急忙慌就扑进了江禾舟怀里,到了警局又忙着做笔录压根没心思关心这两人到底长啥样。江禾舟第二天还同她吃了顿饭,而渠东明却是自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也难怪她会不记得。
渠东明轻轻咳嗽一声,试图唤起她的记忆:“就是一周前在警局见过?”
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祝榆晚愣了一下,想起来身边这个搬桌子的好像就是那天同她一起吃饭那人的好兄弟,说起吃饭...好像还没请那个叫江禾舟的吃饭...
祝榆晚揉了下太阳穴,心不在焉地应了句:“想起来了,确实见过。”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侧了下头:“那你的那个好朋友呢?也是咱们班的?”
“你说江禾舟?是咱们班的,他前几天请假了,估计明天就回来。”
小姑娘眼睛一亮,干脆利落地拍了下手:“那你能给我个微信吗?还有江禾舟的。”
渠东明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要微信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大美女,脑子一热咧着嘴就答应了。应完才想起来江禾舟这人冷的要命不喜欢加女生微信。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
待两人回去时大课间已经过去一半了,祝榆晚让渠东明把桌子搬在了一个短发小姑娘的旁边。这小姑娘怕生的很,剪着短短的苹果头,头微微低着在写什么东西,头发落下来挡住了脸,从侧面看根本看不到她的模样。祝榆晚正准备和她打个招呼,前面的渠东明就转过头来用笔敲了敲苹果头的桌子:“苹果妹,你新同桌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被唤作苹果妹的女孩身子抖了一下,声音有些恼但确实低低的,还能听出来一丝木讷:“不要叫我苹果妹了!”
渠东明显然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祝榆晚没说话,盯着女孩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轻轻拉了拉女孩的校服衣角,动作像猫儿似的轻柔。女孩顿了一下,犹犹豫豫转过身,祝榆晚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圆圆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大眼睛,眼中流露着些许害羞,不过眼距有些宽,显得整个人有点呆呆的感觉。
祝榆晚扬起嘴角:“头发蛮可爱的。”
苹果头郁闷死了:“剪残了,现在扎也扎不起来,散着又太麻烦了。”
果然...
祝榆晚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我帮你扎一下?”
苹果头沉默着慢慢点了点头,祝榆晚小心翼翼凑过去,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前几天来塘井的飞机上无聊随便翻到的时尚杂志,她记忆力还算不错,看过一遍就大差不差地编出来两个可爱的麻花小揪揪,耀武扬威地站在苹果头脑后。祝榆晚左看右看了一会,才满意地掏出小镜子:“你看看怎么样?”
“好好看!”苹果头抿起嘴腼腆地笑了一下,渠东明闻声转了后来,顿觉眼前一亮:“这还是我们的苹果妹吗?”
苹果妹白了他一眼,脸颊红红地朝着祝榆晚笑:“谢谢你!我叫郑秋韵,以后有什么不熟悉的都可以喊我。”
“顺手的事。”
祝榆晚自我感觉良好,刚来新学校就用一个发型交到了第一个好朋友,挺好挺好。
她咬着指甲垂下头给鞠蔚年大概说了一下刚刚的事,对方在手机那端大骂她负心汉。笑得祝榆晚泪花都冒出来了,手机跳出来一条新消息,是王若芹发来的:放学后在学校附近等着,今晚和江医生一起吃个饭。
刚刚还笑嘻嘻的人一秒收了笑容,不情愿地回了个OK的表情。
江医生是塘井第一人民医院的骨科主任,平时预约十分困难,祝向煜和王若芹托了好多人才将这江医生约出来答应一起吃饭,顺便帮祝榆晚看看那只受伤的手。
祝榆晚从小学画,初中时的一场车祸让她右手受伤,休学了整整一年多,后来右手还会时不时地痛,学画画的人没了右手,无疑是断送了她的艺术之路。休学的那年她差点患上抑郁症,好长一段时间晚上一闭眼就会梦到车祸那天满地的血和散落在地上的汽车零件,曾经的光辉和领奖台上夺目的光在脑海中越转越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件事成了她的心病,一碰就痛,搞得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浑浑噩噩结束了一天的课,她磨蹭到最后才走出校门,看着门口的车水马龙,心里的包袱竟轻了许多。祝榆晚决定在王若芹来接她之前先找点让自己放松的事。在街上晃悠了一圈,最后抬脚进了一家网吧。
网吧里光线比较暗,烟草味和泡面香味充斥在空气中,耳畔盘旋着敲击键盘的声音。祝榆晚是第一次来网吧,还有些不自在,随便找了个比较空的地方,打开电脑才想起来自己不玩游戏。她以前也并非没接触过一些大火的手游,只可惜自己技术实在太烂有的甚至连新手训练都没过。
今天真的是脑子被门挤了...祝榆晚按了按太阳穴,点开了个公主换装游戏自己不亦乐乎地玩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玩得有点不耐烦了,才点开手机给王若芹发信息。
眼前忽地投下一片阴影,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祝同学?”祝榆晚闻声抬头,渠东明的大脸近在咫尺,前者小小惊呼了一下,马上调整好表情。渠东明正忙着兴奋地同身后人说话:“你看你看,我说什么了?真是她吧?”祝榆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江禾舟。
此时被渠东明缠着的人正不耐烦地把他放在身上的爪子往下扒拉。前者毫不理会不耐烦的江某人,还在热情似火地往祝榆晚的电脑上瞅:“来来来,我看看祝同学玩得啥游戏啊?咱们可以组团一起开个黑。”
下一秒就看到满屏少女心的小裙子。
渠东明:来网吧玩公主变装吗?有点意思。
一向会接梗的渠大少爷都不说话了,祝榆晚更是尴尬地满地找缝,却听见一声轻笑,在吵吵闹闹的网吧里显得格外清晰,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中。
江禾舟的眼睛很漂亮,眸色如墨,又格外清冷,如同深夜玻璃杯中摇曳的冰水,昏黄的灯光下飘着袅袅的烟,外界喧嚣模糊,只有心跳热烈。他挑了挑眉,声音有些调笑的意味:
“祝同学这么有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