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讨价还价[穿书] 第18章 第 18 章

为什么要跑着去找他呢，谢桥也不知道。

他只是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为了他而站在那里。

谢桥仿佛听到“咔哒”一声，一道镣铐终于将他锁住了，地面扬起微尘，而后尘埃落定。

邓霄接住他，伸手把他的头发拨到一边，冲着向这边张望的谢桥的同学笑了笑，然后牵起谢桥的手往回走，“你该剪头发了，不觉得挡眼睛吗？”

“还行。”谢桥踢踢踏踏地走着。

回去的路上他们就顺路拐进一家理发店，给谢桥剪了头发，邓霄本来以为谢桥会很抗拒剪头发这件事，毕竟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没想到这个男孩坐在剪发椅里，神色安然，跟在医院谁碰他就咬谁的时候天差地别。

不过谢桥的眼睛一直在透过镜子看着他，好像是怕他一声不吭走掉一样。

邓霄发现这件事之后，放下随手拿起来的杂志，走到理发师旁边，看着她给谢桥理发。

谢桥的脸型非常优秀，这些天在邓霄的精心喂养之下，两颊不再瘦得凹陷，可是也已经过早地褪去婴儿肥，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来，理发师一直在夸谢桥长得好看。

谢桥听到这种类型的夸奖没什么反应。那个男人压着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也会用力捏着他的下颌，恶狠狠地说他好看，于是在他幼小的心里，皮相与痛苦分不了家。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格外的丑，满面脓疮，是不是可以规避一些痛苦，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个男人会把他在寒冬腊月里丢出门也不一定。

所以后来他不纠结了，再有人夸他，他就全当耳旁风。但是邓霄听了倒是很高兴，跟理发师说了不少的话。

谢桥看着微微笑着跟人交谈的邓霄，他的哥哥好像总是能轻易地跟人打成一片，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快，叫道：“哥。”

邓霄愣了一下，忙问他怎么了。

“我口渴，想喝水。”

理发师放下手里的剪子，把方才洗头小妹放在工具台上的一次性纸杯递给他，“叫我就行了，给，大麦茶。”

“谢谢，我不喝。”谢桥没有接，通过镜子看着邓霄，“我书包里有水杯。”

邓霄从书包侧兜里取出谢桥的水杯，又在饮水机那里加了些热水，这才递给谢桥。

理发师停下来，等着他喝完水，笑着跟邓霄说：“是个小酷哥，还挺有性格的。”

邓霄也大大方方地同意了，望着谢桥笑：“是啊，我弟弟嘛。”

结账的时候，理发师还提出想给谢桥拍张照片发店内朋友圈，被邓霄拒绝了。

如果世界线大体的逻辑演变没有变，谢桥以后会成为明星，到时候如果被人扒出来理发店的照片就太不谨慎了。

“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吃吗？”谢桥背着书包，跟邓霄一起慢慢往回走。此时天色将晚未晚，路灯次第亮起，倦鸟成群飞过红绿灯，留下一片模糊的、灰白的影子。

“你想吃什么？”邓霄心里难得地平静，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

“我想回家吃。”谢桥脆声要求道。

邓霄诧异地低头：“可是我做饭不好吃。”

谢桥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后说道：“那……我煮饺子？”

他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但是邓霄没忍住就笑了，他伸手轻轻掐了掐谢桥被养起一点肉的脸，心里有点忧愁，好不容易长了这么点肉，万一再被他的厨艺祸害得抽抽下去可怎么办啊。

然而被谢桥用那双琉璃似的眼珠瞅着，邓霄都能去摘星星摘月亮，何况是挑战不可能。

回到家以后，谢桥想要帮忙做饭，被邓霄难得**地拎到房间里写作业，谢桥整理了一下拎出褶子的衣领，说作业已经写完了，邓霄一看，果然是写完了，觉得这孩子太聪明了果然就不太好带，但是他实在不想让谢桥看着他在厨房里丢脸，于是又把他拎到了电视前面，调到儿童频道，勒令他看电视。

带旨看电视的谢桥无可奈何，只能坐在沙发里，竖着耳朵听厨房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叮叮咚咚。

电视里几个动画小人怎么吵起来了又是怎么和好了谢桥完全没注意，直到邓霄一把推开厨房的门，他才从沙发上跳起来，到厨房里看自家要面子的大哥的战果。

厨房里一片狼藉，流理台上各种锅盖、调味料和厨具散乱地摆着，很可以看出一番掌勺大厨做菜时的挣扎和手忙脚乱。不过成品的三菜一汤居然卖相还不错。

红白相间的手撕鸡刚刚被浇上一勺滚油，正在嗞啦作响，番茄炒蛋上撒着一层细细的嫩绿葱花，颜色搭配得很漂亮，还有一盘包菜胡萝卜，做得中规中矩。

谢桥吸了吸鼻子，“好香。”

这两个字让邓霄的心情一下子飞上云端，他把菜品摆上桌，谢桥已经盛好了米饭坐在桌前等着他了。

邓霄盯着谢桥的筷子落下，心里有些忐忑，紧紧地盯着他的神色，盯得谢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哥，你也吃啊。”

其实邓霄在厨房的时候就尝过，自我感觉还行，他是照着手机上的简易食谱一笔一划一招一式做的，基本上进行一个步骤，他就要跑到手机前看一眼下一步，这么做饭虽然麻烦但是基本不会出错，属于差生抄答案，天分不高，容易忐忑。

不过谢桥很给面子，邓霄知道他是个不太会表达的小孩，不会很直接地表达喜爱，但是谢桥的筷子就没有停下过，比在外面吃饭要积极多了。

餐桌不大，他们面对面坐着离得很近，餐厅黄色的灯光能照出谢桥脸上很细小的绒毛，真实感第一次这么强烈地击中了邓霄，他恍然感觉自己本该在这里，在这张餐桌上，跟一个叫谢桥的小男孩一起吃这一顿家常饭。

不过在这里待了短短几番昼夜，他前二十五年的时光，仿佛跟梦一样遥远了。

吃完饭之后，两人一起在厨房里洗碗，邓霄在水池前冲洗，谢桥就拿着干抹布把水擦干。

谢桥忽然问道：“哥，你今天又去医院了吗？”

邓霄的手顿了顿，不知道这崽子是从哪儿来的直觉，他不太想让谢桥知道他们要做的事情，这个男孩心事重，告诉他了又要担心，于是邓霄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谢桥认真地擦着手里的盘子，说道：“我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邓霄立马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明明什么都闻不到，“哪儿呢，我怎么闻不到。”

谢桥：“……外套上。”

“哦。”事已至此，邓霄只能找补，“去看一个朋友。”

谢桥好半天没有说话，厨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邓霄是个非常害怕安静的人，平时只要自己在家就要开着电视，连洗澡都要用手机放有声书，现下的安静让他觉得谢桥也许是对自己的隐瞒生气了。

邓霄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谢桥放下手里的盘子，忽然说了话：“哥，你可以不要再做这个工作了吗？”

邓霄受伤住进病房的整个过程谢桥都看见了，虽然他当时处在对外界的任何人都不在意的状态里，但邓霄当时的情况过于惨烈，一个晚上被推进了两次急救室，把整个病房弄得人仰马翻，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已经在鬼门关的门槛上来回蹦跳了。

谢桥后知后觉，如果邓霄真的死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他会如何呢？

当然，他很有可能不会如何，他甚至不会知道另一张病床上有怎样温和的一个哥哥，他会进入福利院，继续寥寥无味的人生。

他的继父跟他说过，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逃不出避不开，真想清清白白随心所欲，那就只能等化成一抔灰。

邓霄的出现仿佛一个变数，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命运的大潮中拉了出来。

他望向邓霄，邓霄的表情好似有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柔和，邓霄摘下手套，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知道，你放心，哥心里有数。”

谢桥顿了顿，像一只收起爪子的小奶猫，在他的手心里幅度很小地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