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讨价还价[穿书] 第16章 第 16 章

只有两桌人在打台球，剩下几个插着兜叼着烟挨着墙坐的人都是邓霄同事，是在这儿看场子的，这里不算是大哥的主要业务地盘，基本上来这儿的都是边缘小弟。

但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蹦跶起来了，这句老话诚不我欺，像他们这种明显接触不到主流业务的猴子中间，居然也推举出了个六耳猕猴。

那几个五颜六色的人抬起头来，视线从俩人身上扫过，其中一个格外缤纷的冲邓霄抬了抬下巴：“回来了啊？”

邓霄依稀记得这人叫杨江，是台球厅的一把手，是个妥妥的小人。

秉持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谄媚心态，邓霄几步跨上前去，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给杨江点上了烟，然后又一通嘘寒问暖暖心寒暄，一套套词儿把杨江听得一愣一愣的，充分展现了驴顺毛捋之后不尥蹶子的职场真理，最后杨江在这一片光环下，刀疤脸连眉眼都变得菩萨似的，状似真心实意地问邓霄伤好了没有，需不需要再休息几天。

邓霄立马表示轻伤不下火线，自己作为一个小兵小卒能为组织上挨刀是自己的荣幸，这几日在医院日夜不得安眠成天都想着早日回归组织，希望杨哥能不嫌弃自己给组织添了麻烦让自己早日归队。

刘顺和几个小弟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死活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之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邓霄。

当然，这些小弟的猜测已经无限地接近真相，邓霄皮下确实换人了，他上辈子虽然没上几天班，但是各种兼职没少做，也是个被社会圆的扁的揉搓过的人，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说出来良心还不会不安。

为了讨生活，有什么的。

不过可惜就可惜在，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宁可相信那些跟自己一个字儿都不沾边的吹捧，也不肯怀疑面前这人的真心。

于是杨江显然被哄高兴了，还亲手给他从烟盒里摸了根烟出来。

邓霄不吸烟，他也知道谢桥讨厌烟味，于是他没有马上抽。

杨江把眉毛一扬，佯装生气道：“不给面子啊？”

邓霄珍惜地摸着那根烟：“哪儿能啊，杨哥第一次给我这烟，我得好好收着，回家供起来。”

杨江喷了口烟，冲着他笑，觉得这小子被刀捅了一次，居然懂事起来，越看越顺眼。他大手一挥：“行，你今儿刚回来，外面人手也够，先上里屋休息去吧。”

邓霄接了圣旨，进了里间的员工休息室，这里几乎人人都抽烟，几乎都能算半个毒气室，一推门就把他呛了个倒，邓霄把所有窗子都打开，又打开老旧的空调换气。

刘顺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进来了，下意识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邓霄很真诚地走到他面前，把他的烟抢下来，按灭之后拉开窗帘，扔到窗台上的小花盆里。

他刚把窗帘拉开，刘顺就神经质地从窗户那里向下望了望，然后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他这反应是不同寻常的，邓霄知道他快憋不住了，于是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刘顺又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没有点，只是在手里捏着转，半晌才颤声说道：“咱们走吧。”

他说完就开始抖，连牙齿都打着碰，邓霄只能咽下那句“走了我怎么吃饭”，上去拍他的背，“怎么忽然想走？”

刘顺努力咬着牙，才让自己抖得不那么剧烈，半晌说道：“他们这几天、出去打架都带、带刀。”

“跟谁打架？”邓霄皱眉问道，“我们这片不都是大哥的场子吗？”

大哥姓欧阳，是个挺牛逼的姓，但是有小道消息说这是他为了在道上混自己改的，而且还不是艺名，连身份证上都改了。

一个为了在道上混能把自己真实姓名都改了的人，可见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欧阳白手起家玩宫心计，取代了上一任从良了的某大哥，当上大哥之后，欧阳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把这一片收拾得服服帖帖，对外也积极外交，跟其他几个片区的大哥混得亲如“兄弟”，根本没人来他地盘上找事。

当然，邓霄中刀那次纯熟自己倒霉，碰上的是一群不成火候没有派系的小混混。

“大哥想并、并了铁道那片三不管地盘……”刘顺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恐怖，“上周还扎死了个人。”

邓霄一怔：“真的？你看见了？报警了没？”

“我不知道……我和几个人是后来被叫过去的，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杨江捅了人要跑，我也跑了……”刘顺又开始抖，死死地钳着邓霄的胳膊：“我们走吧，他们真疯了。”

邓霄：“那你告诉杨江你要走了吗？”

“说了，我那天之后就打电话跟杨江说我不来了，结果他直接带人到了我婶婶家里，她还怀着孕呢，她又是高龄产妇，差点吓出个好歹，我又不敢不来了……你说，我们怎么办？”

邓霄皱眉思索了一会，“你确定是大哥想并地盘吗？”

刘顺愣了：“都是这么说的。”

“那杨江带着打架去的那群兄弟，你都认识吗？”

刘顺磕磕巴巴：“认、认识啊，除了在咱们这儿当班的，还有亮子、大方……”

邓霄打断了他：“都是你认识的对吧？”

“差、差不多吧。”刘顺感觉到邓霄的态度有些不寻常，“怎么了？”

这里的板凳坐着不舒服，邓霄换了个坐姿，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说并地盘这种事，压根轮不到我们身上，大哥手里能打的多了去了，找我们这种菜鸟上阵做什么？”

刘顺的鼻涕流了下来：“……啊。”

邓霄：“所以很有可能是杨江自己想找个地方坐山头，才打着大哥的名义拉着你们这帮人帮他打架。”

刘顺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而且，大哥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会招来警察，像这种怎么想都是自己不占理的事儿，不至于骚扰到良民家里。应该就是杨江怕了，才想让你知道他捏着你的把柄。”

刘顺愁眉苦脸：“那我能怎么办，我确实有把柄啊。”

外面台球撞击的声音撞进耳膜，好像永远停不下来的似的嘈杂，休息室里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刘顺颤颤巍巍：“要不我们告诉大哥？”

邓霄知道，如果欧阳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会把杨江收拾了的，可是那之后，告密的刘顺作为事件目击者，再想从良，就难于上青天了。

杀人这么大的事儿，欧阳不可能放心让他们两个在外面乱说。

忽然间，邓霄福至心灵，抓住刘顺的手臂：“我问你，你看到那人死了么？”

刘顺愣了一下，急了：“那人肠子都流出来了，肯定是死了啊。”

“你上去确认了没？”

“那我哪儿敢啊，人躺地上，其他人都跑了，你不赶紧跑，还等着被拿去顶罪？”

邓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上周的事儿对吧？”

他摸出手机，刘顺看着他这兄弟在搜索引擎里试了好几个关键词，边搜眉头边慢慢打开，刘顺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搜什么呢？”

刘顺声线抖了个九曲十八弯，然而邓霄心下已经放松下来，随口说道：“查情节不是很严重的能判多少年。”

“啊？”刘顺急了，站起身，在房间里无头苍蝇似的飞来飞去，手舞足蹈地辩解起来，“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你没关系，你都没在现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他妈赶过去的时候都结束战斗了。报警！必须报警！坦白从宽啊兄弟，我们还能争取个立功表现……”

刘顺机关枪似的突突着，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嘴唇抖动得跟马达似的。

邓霄被他转得头晕，把手机拍屏幕换了个方向：“你过来看看。”

刘顺作为一个没接受完义务教育的法盲，以为自己要看到个什么知情不报有期徒刑的法条，闭着眼睛往屏幕上凑。

邓霄啼笑皆非，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不是那回事儿，根本没人死。”

“什么？”刘顺的眼睛猛地睁开，茫然地看了一眼邓霄，然后瞪圆了眼去夺邓霄的手机。

邓霄差点被他一胳膊甩脸上，只能向后靠了靠，说道：“一周前的事情，如果那人真死了，那就是恶**件，本地新闻肯定有报道，但是什么都搜不到，也没听说有家属闹事，那说明人应该没死。”

刘顺抬起头，眼眶都红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操。”

邓霄想了一下：“而且也许我见过那个人。”

刘顺：“？你在医院，上哪儿见他去？”

邓霄：“……医院。不过我不确定，晚一会儿我去确认一下。”

刘顺：“操操操，我怎么没想到，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