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拎着魏玉清,听完了全程,似乎意犹未尽,对他道:“听到了吧,你那端方君子的兄长,也会用这等计谋。”
魏玉清挣扎着,目光桀骜。
黑衣人狠狠揪着他衣裳:“你还相信你的好兄长呢!别做梦了,你以为这消息是谁透露的。”
魏玉清恶狠狠挣扎的模样似乎取悦了黑衣人,他哈哈大笑:
“就是他自己透露的,他想让你做诱饵,刚刚我打你的时候,他还在这儿和你表姐亲亲我我呢!”
魏玉清不挣扎了,只冷冷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不再多言:“魏玉年,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你弟弟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魏玉年长身玉立,淡定从容,丝毫不受威胁:“你既知我是诱你过来,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把人交给你?”
黑衣人目露凶狠,神色微微有些慌乱,但自以为掩饰极好。
“连皇帝都亲口称赞你孝义为先,你却连手足都不顾及?”
魏玉年微微抬手,林间突然冒出一群暗卫,皆手持暗器,直指黑衣人,蓄势待发。
即使魏玉清再假装老成,毕竟也只是九岁大的孩子,见此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氤红了眼眶,任由黑衣人将他当做盾牌挡至身前。
苏黛心中不忍,强忍着闷痛紧紧按住魏玉年的手,摇头:“阿清还在……”
魏玉年对着苏黛眼神缓和了些,可口中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极,“动手。”
黑衣人见威胁不到魏玉年,当即准备撕票逃命。
这孩子扑腾,太烦,正好死了可以挡一挡暗器。
他长刀横在魏玉清脖子前,却没想被魏玉年的暗器打落。
黑衣人盯着魏玉年,突然笑了,“果然没让我失望。”
话语间已有暗器刺中黑衣人,他中了暗器,有些踉跄却是大笑:“接到任务时我便没想过活着回去,名扬天下的魏世子果然孝义为先,不枉我以身试险。”
这翻折腾竟主要是为了试探魏玉年是否还顾念亲情?!
苏黛神色复杂,拿命来试,莫不是傻子罢。
黑衣人话落,似存了必死之心竟带着魏玉清往悬崖下跳。
魏玉年语气平淡:“留活口。”
苏黛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在黑衣人将魏玉清扔下悬崖时扑了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玉清的手掌还没她大,轻轻一握便抓住了。
魏玉清赤红着双眼,终于落出了泪,无助地看着苏黛:“黛姐姐……”
“阿兄真的不要我了吗?”
“没有,阿清……”
苏黛一阵心疼,手上加重了力气,却因为伤势几度脱力。
突然温和有力的手覆上苏黛泛白的指尖,一同拉住他,魏玉年垂眼:“没有不要你,今次是阿兄之过。”
那侧黑衣人被暗器中伤,却仍然强撑着跳下悬崖。
二人合力将魏玉清拉上来后,不知黑衣人藏在何处,竟扔出一道暗器,苏黛侧身一躲,却不小心踩了个空。
“黛姐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玉清还不及反应,只见黛姐姐直直朝后仰下悬崖。
魏玉年眸色一沉,众人未及反应,他已随苏黛而下。
暗卫率先反应过来,“去崖下找世子!”
风过无痕。
崖边只余魏玉清惊愣过后的哭喊声。
-
苏黛昏昏沉沉,睡了又醒,似乎过去了很久,才又转醒。
她是被冷醒的,披风早在逃跑的时候嫌重扔了。
此处似乎是一处山洞,有些暗,灭了的火堆里还有一丝余温。
他呢?明明他也跳下来了。
她本该生气的,魏玉年也算是利用了她,可他随她跳下来时,一切责问都被磨灭的一干二净了。
苏黛连忙爬起来,摸索着洞壁往前走,冷不丁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她蹲下摸索。
是个人。
——且这人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唔唔唔的想说什么。
苏黛摸索着拔下塞在那人口中的树叶子——
“魏玉年你不得好死,你不做人你不能人道,你——唔唔唔——”
苏黛面无表情塞回树叶,甚至特意往里塞的更深。
黑衣人:……
“醒了?”
魏玉年抱一捆柴火从洞外走来,拂了拂身上的雪,雪太大只能在附近捡些柴火。
苏黛应了一声,朝他走去,只见洞外风雪交加,白茫茫一片。
魏玉年打开火折子生好了火。
“外面风雪太大,幸好去的早,柴火还没湿透。”
见苏黛看着他不言,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便放柔和了声音,“我已发了信号,暗卫不久后就会赶过来,你不必担心。”
苏黛恍然发觉,似乎从未在他脸上见到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总是这样运筹帷幄,即使跳崖也不见一丝波动。
沉默良久,她问:“你为何要随我跳下来?”
魏玉年有些奇怪,“我早已将你当做亲生妹妹,若眼睁睁看着你在我眼前消失,岂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
只是……如此吗?
“况且,他掉下悬崖还能放暗器,说明崖下必定有路。”
果不其然,他随苏黛跳下后,便见崖间有一处山洞,而黑衣人便在山洞里苟延残喘,幸而他下来时扯了一截藤条,刚好足够绑了他,也不算没有收获。
魏玉年看向被藤条绑住的黑衣人。
却见那人紧闭着眼睛装死。
萧远很无语,早知道这趟任务他就不亲自来了,这魏玉年简直就不是个人。
萧远不过就想混口饭吃,结果加入了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等他终于混成亲信,亲自出了趟任务,又遇到个莫名其妙的人——这人就是魏玉年。
萧远只想装死,他囊中还有一粒药,是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归参丹,只需一颗任何病症都能缓解,换言之只要他装死装的好,等他们都走了,他服下后便能恢复七八成,逃命不成问题。
但魏玉年压根儿没给他机会,一见他便给了两脚,绑了他的手脚,他本就被暗器所伤,已是苟延残喘,此刻疼的说不出话。
魏玉年冷冰冰,慢悠悠道:“死了么?”
他不敢出声,装死装的很称职。
却又听魏玉年道:“不见血迹,别装了。”
他继续装死,没过一会他便觉腿上一痛,竟是魏玉年用匕首生生剜出了他腿上一块肉。
萧远瞬间气血上涌,脑袋发麻,周围一瞬之间极其安静,只听见自己的皮肉被生生剥离,宛如凌迟,他叫喊声哽在咽喉,嘶哑着发不出声,因为口中被塞满了树叶。
树叶上沾染着腐尸的气味,令人干呕,但与腿上的痛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拼命挣扎,左右翻滚,面前魏玉年目光微垂,神色淡然,似上位者俯视。
“停……停手……我将我背后之人告诉你……”
魏玉年果然停了手,似后知后觉,慢悠悠自言自语:“哦,黑衣裳看不见血迹。”
他没撑住,晕了。
再次醒来就被五花大绑,不远处躺着那个女人。
有病!他有病!魏玉年简直有病!!!
苏黛接过魏玉年烤好的兔子肉, “没想到冰天雪地里还有兔子。”
“这处洞穴离崖下不远,我去捡柴时恰好遇见。”
“不过我们要在此处待上一天了,外面风雪太大,若我强行带你下去恐出岔子。”
“不碍事。”
说来奇怪,她自醒来竟没觉得身子有何不适,连胸口也不痛了。
时光静好,一派祥和。
野兔肉未加任何香料,苏黛竟也觉得鲜美,忍不住吃了个精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角落里的萧远一声接一声地哀嚎。
苏黛想把树叶塞回他嘴里去。
萧远哀嚎半个时辰后,苏黛忍不住了。
“他究竟是谁的人?”
魏玉年神色未明:“要看他说不说真话了。”
“那日我见他和沈卓然在一起,会和她有关系吗?”
魏玉年道:“你很关心她?”
苏黛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身上那枚玉佩,女子为官本就不易,苏黛是敬佩她的,况且她总觉得沈卓然看起来不像坏人,可毕竟不知她是谁的人,苏黛只好将莫名的好感压在心里。
苏黛不言,魏玉年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走至萧远面前道:“可想好怎么说了?”
萧远眼睁睁看着苏黛吃完了兔子肉,一口都没给他留,饿的前胸贴后背,再不复之前狠毒模样,讨巧地睁眼说瞎话: “相爷,我身后是相爷,此行正是他指使我务必跟着你夺回贩私盐的名单,他还说魏世子最是重情义,必要的时候可拿亲人作为筹码!”
最后这句话是真的,但谁能想到魏玉年竟然这么沉的住气,他都要带着魏国公府的小少爷跳崖了都没能让他把名单交出来。
“哦?”魏玉年挑眉,饶有兴趣地逼近,“相爷?”
萧远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苏黛暗暗捏了一把汗,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
魏玉年曾去山中向玉山居士求学,一去便是三年,这玉山居士便是未入世前的相爷。
说起来相爷入世,还是魏玉年暗中相劝的,但朝中势力盘根交错,是以他们从未在明面上承认师徒关系。
萧远一开口搬出相爷扯谎,属实是关公在面前耍大刀了。
魏玉年笑的温和,可这笑在萧远眼里竟生生看出了瘆人的味道,他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道:“我说的千真万确。”
魏玉年如看死物:“我竟不知我的老师也想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