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晏还没进来,便看到了自家阿娘身边站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看了一眼,又朝屋里望了望,顿时露出疑惑。
“噗!”
姜沅宁没忍住,喷笑出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真不怪她,是大哥表情太生动,就差把“这人谁?新来的表弟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云氏忙轻轻拍了她一下,这孩子,方才还端的一副清冷模样,这会儿又端不住了,这不是叫阿昱窘迫么?
虽然阿昱这孩子留着大胡子确实显得老成些,人家第一次登门,但孙子孙女好歹收着些啊。
幸好肖氏知道自家儿子性子,赶在他张口之前,快速介绍,“阿远,这是你阿昱表弟,你大舅家最小的孩子,阿昱,这便是你阿远表哥了。”
说着,朝姜远晏瞪了瞪眼,大有你若敢乱言,老娘就如何如何要你好看的架势。
姜沅宁的角度将肖氏表情看的十分清楚,又把嘴巴捂紧了些。
幸好姜远晏算是与肖氏母子心意相通,意会到了眼神含义,扬起笑容朝肖庭昱走去,伸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昱,我是你阿远表哥,你长得可真够高大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抬高了手拍人肩膀。”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认识的人里面还真没有比他身量高的,有的他不认识。
他这般大咧爽朗模样,让肖庭昱也暗暗松了口气,好歹没跟阿宁表妹一般,或者问他是哪个,表弟哪去了?
朝他微微一礼,“远表哥。”
肖氏也满意地看了眼儿子,“你表弟才到家没多久,刚吃了午食,我正要带他去前院歇息。”
“这哪用阿娘,有我,我带表弟去前院,正好我们俩一起聊聊,彼此熟悉认识一番,”姜远晏大包大揽,“瞧着阿昱表弟就对我脾气。”
这些年,舅父那边对他们家一直很惦记,现在又特意遣了表弟一人千里来京,只这心意,就足以让姜远晏对新到的表弟许多好感。
现在瞧着人长得高大壮实,很有男子气概,看着也是个处得来的,更亲近几分。
肖氏还是跟着两人一道出了青松堂,云氏瞧着小孙女,“阿宁,方才有些失态了啊,虽然是表哥,但到底第一次登门,得注意些。”
看姜沅宁乖巧点头,又问起之前肖氏说的,“你觉着阿昱跟那天的拐子相像?有那么像吗?”
“嗯,可像了,”姜沅宁来了精神,将自己的感觉跟云氏说了说,“不过,后来我觉着应该是凑巧了,而且昱表哥才来京城,拐子那事都过去好几天了。”
云氏觉着也是赶巧,“确实有些不是亲人,却生的相似的。既然这般,你以后莫对你表哥有什么芥蒂,免得叫人误会。”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姜沅宁想了想,到底还是凑近云氏到,“祖母,我真不喜欢阿昱表哥那一脸胡子,胡子拉碴,感觉脏兮兮的。”
云氏轻拍她一下,“浑说什么,哪里就脏了,明明很有男子汉气质。对了,你可别跑人跟前去说,刮胡子之类的话,日后熟悉了也罢了,现在可不行,尤其阿昱才来咱们家。”
“我能是那样没分寸的人么,就是觉着明明跟大哥一样年岁的人,瞧瞧那一脸的胡子,硬是比大哥老了十几岁一样。”
“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真的,祖母,你没觉着,被这大胡子一挡,大多数脸面都被挡住了,这昱表哥长什么模样咱们都看不清吗?”想到阿娘还说肖庭昱跟她长得相似,姜沅宁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阿娘怎么看的,还觉着他们长得像,哪里像了?连脸的轮廓都看不到,就眉眼还清晰些,也没有像的地方。”
摇了摇头,被云氏好地拍了下手,“让你阿娘听见,少不得也得给你一记。”
姜沅宁才不怕,也就是方才没私下跟阿娘说话的功夫,不然她真得问问她阿娘莫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也就是肖庭昱来时带了大舅舅的书信,对他们两家往来十分熟悉,不然姜沅宁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冒充的,那老成的胡子脸像是大哥同龄人吗?
说起来,这肖庭昱也就比自己大了三岁左右,说起来也算是少年,可他那脸真跟“少年”两字不搭边。
瞧着小孙女表情生动地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云氏就跟看个宝似的,满眼都是宠爱。
云氏和姜沅宁还有顾忌,不好说肖庭昱留这样胡须,姜远晏却不在意。
他跟肖庭昱去了前院他住的院子,肖庭昱本就不是长途跋涉而来,并未有疲态,顺着姜远晏一通聊,两人很快熟稔地如亲兄弟一般。
至于肖庭昱话少,面容给人阴沉之感,姜远晏并不在意。
大舅以前说过,这个表弟性子沉闷,原先他以为是不善言辞,现在看来性子沉闷是有些,但绝无不善言辞,主要总是阴沉着个脸,便是笑,也叫人觉着阴沉感重。
既是自家表弟,两人也谈得来,姜远晏便直接问了,“阿昱喜欢蓄须吗?”
“倒也不是喜欢不喜欢,”肖庭昱不意外他直接问出来,如此也说明姜远晏将他当做自家人来待,便道:“父亲给我写信来长安时,我正在外面游学,面嫩欺生,也多有不便,便留了些胡须起来,来京城路上路途远又不熟,为方便索性留长未再修剪。”
“原来如此,”姜远晏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路辛苦你了。”
他就说么,怎么有人喜欢年纪轻轻便蓄一脸大胡须,如此一说便对了,少年人在外面确实会容易叫人欺负年少不经事,老成持重的成年人多少会叫人不敢轻视。
“现在已经到家了,便是咱们到时候离京远行,也有祖父和阿爹他们在,你不用蓄须,这么一蓄须,瞧着比我显老好几岁,”他玩笑道。
肖庭昱道:“这些天倒也习惯了,觉着蓄须也安心些。听闻姜祖父和姑父生的儒雅,反倒不如我这样叫人忌惮。”
姜远晏看了看他比自己还高些的身量,再配上那阴沉的神色和大胡子,“还真是,你看着也不是粗壮,但就是给人结实的感觉,确实比较有震慑力,”这么说着,他不由好奇起来,“这一路上,莫非很不平稳?难道真有那劫道的土匪之类?”
他虽然到处闲玩,但到的最远处也不过是长安城附近的县镇,治安都很不错,那些打家劫舍土匪强盗之类的从未遇见过。
便是姜父在大理寺上值,作为评事,本也算是有实权的八品官职,若才干出众,被委派外地审理案件积攒业绩,有很大的升职空间。奈何姜侍郎府这些年一直有意打压他们父子,导致姜父这评事几乎成虚职,少有外出审案机会。
评事十二,身为其一,再有人刻意打压,姜父在大理寺基本少有出头之机,外派公干基本都没有他的名额,导致他只能在评事官位上做些无意义的闲散活计。
姜父才能尚可,虽无出头日,但自身能力在暗中积累沉淀。
姜远晏以往本就游手好闲,对姜父工作未上心过,最近才晓得祖父和父亲艰难,见肖庭昱游学还独自千里来长安,感觉他见识颇广,不免多问些。
知道他如今上进许多,肖庭昱乐见他如此,道:“许长安城及附近十分安宁,但外面确实不安稳,占山为寇匪者,常下山劫掠过路客商百姓等,劫财尚在其次,有凶残者会直接杀人,或是将人绑至山上。也有对住宿客人下手的黑店,一觉醒来,银钱货物皆失,人可能被扔到荒郊,也可能被卖到矿区。若是行路不机警,没有熟识的向导或者跟随商队,路上很容易遇到祸事。”
如今的大乾朝看似太平盛世,但在许多看不到的地方,黑暗依然很多。
肖庭昱并非故意吓他,强人匪类什么朝代都不会缺少,远行更有很多危险因素。当然也不排除知道他以往吊儿郎当,免得日后出行时他不稳重生出是非。
姜远晏一直以为大乾各处虽不是歌舞升平,但也算安宁,就算平时惯好听说书的,也没多当回事,不在身边发生或经历便只当乐子来听,“这样不平稳吗?”
肖庭昱点了点头,“不过若是路上警醒些,跟随商队或者有护卫人员,倒也不必太担心,我也有些身手,一般贼人尚可对付。”
转念又想到妹妹的奇异,可见说书的或许有浮夸,但多有来处,顿时正色道:“这一路,辛苦阿昱了。你有出行的经验,待日后离京,哥哥我多听你的提议,你莫要拘与形式,有什么便直言。我祖父和阿爹也都是通透之人,不会因是长辈便不听小辈之语。”
如此这么一说,姜远晏顿时觉着肖庭昱这胡子也威武起来,只是很快神色变得古怪。
肖庭昱正感悟,姜远晏比他想象中的改变还要大时,便听他压了压声音说了两句,“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阿宁她不大喜欢男人留胡子,尤其是你这样的……”
他指了指肖庭昱的下巴,这样的络腮胡是妹妹最不喜欢的那种,她觉着不卫生,又将姜沅宁小时候就要姜老爷子把胡子刮干净的趣事一说,“反正,若是阿宁有什么不妥当,你莫与她计较啊。”
表弟自然比不得亲妹子,姜远晏怕妹妹有言行不当,提前跟肖庭昱讲了下。
肖庭昱态度果然让他舒心,“宁表妹是小姑娘,不喜很是正常,倒是我才到家时,不小心让宁表妹受了一惊,实在是对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