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成灼消失在众人眼前,一直被他身上那股子低沉又强大的气场压制住的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柏里率先对着脸色极差的祁山开口:“他这个能力,为什么比当初的洛秋溟还要强?他不是……”
“他们俩的事情史无前例,谁也说不准原因,眼下明面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柏风翎:“需要派人跟过去看看吗?”
“你没听见他说的话吗?”柏里轻声道,“过去一个杀一个,你有胆去?”
此时另一位长老轻轻嗓子,用有些浑浊的声音开口:“柏长老,您想过没有,如果他一直不动手怎么办?他一直不动手,结界就一直打不破,那我们就算冲破封印,完全恢复能量,又有什么用?”
祁山接过话头,似是在为成灼辩驳:“我相信他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再怎么说,他以前可是百分百纯种的人类。骨子里的劣根性,不用我多说什么吧?”
这话中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味,祁山的脸色越发不太好看,却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怎么,左长老是觉得,成灼是那种会对自己杀父仇人心慈手软的类型?他是被左之带进人类国安局的,他是什么性格,左之应该很清楚。”
左庭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
成灼带着几乎奄奄一息的洛秋溟到了古堡顶层的阁楼,锁了门。
空间不算很大,但因为比较高,窗外没有什么遮挡,和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明亮了很多。
古堡里原本是没有窗户的,除了这里。
成灼也记不清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但似乎还没有久到让他忘记作为人类的某些习惯。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上,成灼一脚把床踢到墙边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轻手轻脚地把洛秋溟放下,垂眸看着他满身血污、眉头紧凑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半跪在地上,摊开掌心,试图用他的逐渐恢复的愈合能力给洛秋溟疗伤。
可是一阵光闪过,身上的伤口没有丝毫要愈合的迹象。成灼瞬间就意识到这伤口是什么利器造成的,那白皙脖颈处一道长长的血痕已经结痂了,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冷得像一块冰。
国安局审讯室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大部分人锁了审讯室的门就跑去救火,可是这蓝色火焰简直就像是某种遇水易燃的金属,高压水枪冲过去后,火势非但没减小,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火焰上时,一道人影闪过,没有人注意到。
成灼并不知梧童在那一间审讯室,一瞬移过去,就对上一张被岁月磨得有些沧桑、但充满着坚毅的脸,是杨禹。
或许是因为洛秋溟和杨禹类似于师徒的关系,成灼有一瞬的不自在,正要离开,就听见杨禹急切地问:“洛秋溟怎么样了!”
成灼脚步一顿,并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踹上审讯室特制的铁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随即晃晃悠悠地整个掉了下去。
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成灼意味不明地偏头看他一眼,紧接着进了下一间审讯室。
下一间审讯室关着的,是还在昏迷的郑圆圆和杨力恒,以及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哭了多久的方梁。
成灼跟这几个人更是没话可说,开了门就走,离开前突然又想到方梁在中心医院时说的那一番话,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一间审讯室关着的,是目测全须全尾的梧童。
成灼一个字也没说,抓起人就直接瞬移到了梧桐诊所,言简意赅地交代:“他身上被捅了几刀,没办法自愈,你带上东西跟我走。”
梧童被这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砸得有些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狠狠地剜了成灼一眼,然后就转头去收拾缝合手术需要用到的工具。
再回到古堡时,梧童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他双手几乎有些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么虚弱的人居然会是洛秋溟,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半天都回不过神,经过成灼一提醒,才如梦初醒地消毒戴手套。
一侧头,才发现成灼不知何时已经带好了口罩和手套,身上也穿着防护服,酒精味一瞬间盖过了血腥味,俨然比他这个医生还要专业一些。
梧童来不及多问,匆忙把手术刀之类的工具依次摆好,就看成灼就已经走到了床边,俯下.身替他擦拭伤口旁的污血。
洛秋溟身上的衣服已经浸满了血,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成灼的脸色黑得不行,但手却特别稳,一副颇为娴熟的样子。
梧童根本没时间细想他这些医疗知识从何而来,准备好后便也凑过去。明知道这些伤口弄不死洛秋溟,但看着还是觉得很揪心,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洛秋溟居然会伤成这样。
…
不知过了多久,洛秋溟从一片昏暗混沌中悠悠转醒,没了刺眼的阳光,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不过紧接着,他就在还未完全恢复清明的视线中看到了静静坐在一边的成灼。
他穿着一身黑,又坐在光照不太到的地方,按理说不怎么显眼,可偏偏洛秋溟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洛秋溟尝试着起身,刚动一下就听见金属相撞的声音,偏头一看,他的一只手上松松垮垮地戴着手铐,却拿厚厚的纱布垫了一层,手铐上挂着又长又粗的铁链子,另一端拴在床头,每动一下,就是一声清脆的响。
除了这只手,其他地方都能自由活动,洛秋溟转动手腕,很快就发现就连这手铐也能挣脱。
洛秋溟一低头,发现自己上半身的衣物不翼而飞,不过并没有太多影响,因为他从脖子到腰腹几乎被纱布裹成了木乃伊,为数不多裸露在外的部位,就是手臂和肩膀。
铁链碰撞在床头发出一声巨响,成灼从黑暗中站起身来,走到洛秋溟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洛秋溟头也不抬,用余光看到成灼赤红的瞳孔,又想到他带自己离开之前审讯室里出现的那场蓝色大火,明白了什么,随即勾起毫无血色的唇角,轻声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怎么杀我了。”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成灼的脸上似有些恼意,相比于恨,更像是在责怪洛秋溟什么。
听见这话,洛秋溟反倒笑了:“你想听什么话?”
成灼不吭声了,沉默着侧过身坐到床沿边,整个人带着一股子强烈的侵略性朝着洛秋溟压过来,逼得洛秋溟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可是却梗着一股劲,甚至还抬了抬下巴。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剑拔弩张的气氛腾然而起,洛秋溟瞥到成灼左手中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身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那几把刀刺进了他的骨头里,深入骨髓。
此刻成灼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想再扎洛秋溟一刀,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成灼终于率先低下头,极轻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被洛秋溟捕捉到了。正疑惑着,成灼就在洛秋溟眼前摊开掌心,露出手里光洁如新的匕首,就连柄尾镶嵌的那颗红宝石都比以前亮了些,红得有些刺眼。
“你先把伤养好,我不趁人之危。这把匕首,是我捡回来的,因为一些原因被人拿走了,对你用刑,不是我的本意。”
说到这里,成灼稍微顿了顿,抬眸扫了眼洛秋溟,又补充道:“我的本意,是直接杀了你。”
“国安局的那三个,全都是你们血族的人?”
“不全是。”
哪怕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可在被成灼亲口证实后,洛秋溟还是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血族已经把国安局渗透到了这种地步。不过眼下这些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洛秋溟又转了转手腕,他手腕处并没有受伤,裹着的那块纱布显得有些多余,倒像是为了避免手铐把他手磨着了一样。
“你不用想着逃出去了,”成灼淡然道,“匕首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走不了的,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的语气冷漠得像是在宣判洛秋溟的死刑,不过洛秋溟的注意力不全在他的话里,他低着头去看自己身上有些略显独特的包扎方式,终于在看到一处打结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拽住成灼的领口,另一只手想动,却只有金属冰冷的碰撞声。
洛秋溟死死拽着成灼的领口,把成灼拽到眼前,近得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眼里在暴怒边缘的自己。洛秋溟压低声音,顾不上他的动作被扯得生疼的伤口,问道:“梧童在哪?”
成灼的眼里闪过一瞬讶异,随即转瞬即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梧童?”
金属撞击声充斥着双方的鼓膜,在这之中是洛秋溟压着怒气的质问:“在我手腕上垫纱布的,难不成还会是你吗?”
成灼微微一愣,接着笑了,这笑容中包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你果然从来没信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