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出来了。”
在花园房一直扒窗往主屋看的向心菱一下子就留意到那边的动静。
两栋房子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晚上乌漆嘛黑的看不清楚,还下起了雨,她一时间都没分辨出来打开门的那人是谁。
直到门口的感应灯自动亮起,蓝白色校服上满是血痕和污渍的池晖深深地这边看了一眼。
明明很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但Omega突然感觉浑身战栗,往后退了好几步。
当年被安静所威胁和恐吓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唤醒,哪怕那个Omega死了之后,她所留下的孩子也依旧成为了向心菱心中的一根刺。
“不,不对。”
向心菱突然反应过来,抓住自己儿子的手,“你爸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走的,肯定是出事了!”
疼。
浑身脱力般的疼。
哪怕Alpha的忍痛能力远超于Omega和Beta,但腺体大量透支过后所带来的疲惫也是难以承受的。
他的双腿好像失去了意识,又没有失去意识。
手里还攥着从那栋房子里装好了的背包,就这么一直拖行着往前走。
他没有选择别墅区的正门,从那里走保安一定会将他拦住的。
和上回离家出走一样,他选择了一条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路,还是小时候到处乱窜才发现的秘密通道。
“啊……”怎么被封起来了?
雨水快把Alpha的眼睛给全部糊住,他先是那书包砸了几下明显薄出许多的树丛,然后就这么硬生生穿了过去。
小腿又酸又涨,后辈也被水浸得痛的要死。
他估摸着池平大概真的想打死他,几根竹竿打断后就不知道哪里找来带刺的棍子,也这么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有一瞬间都觉得就这么被打死下去陪妈妈算了,但是……
Alpha攥紧了书包背带,他才不会就这么便宜了向心菱那对母子。
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称心如意?
不知道走了多久,池晖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这块砖头死活都开不了机,黑屏上显示着的是电量不足。
“呼……该死。”
从这里走回去市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酒店,只能沿着大马路走回去了。
雨似乎小了些,但气温也开始下降了。
池晖突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烤红薯的味道,好像是从马路下面传来的,好像还能依稀听到大人和小孩的交流声。
Alpha撑着身子往下看去。
天桥底下是一间施工的蓝白铁皮房,一个穿着很破旧校服的小孩坐在火堆旁边,旁边还有个穿着背心的大人。
他们没有发现池晖,只是在很高兴地烤着红薯。
哦……他想起来了。
以前这条路总会有些乞丐碰瓷,或者敲车窗希望别墅区的有钱人能够施舍他们一点钱。
妈妈总是心软,心疼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就会时不时让张姨给他们送去一些不要的东西。
不过日子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是能过一天算一天,在天桥底下生存的人们彼此相爱,互为依靠,好像也没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不过自己现在恐怕还不如他们,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只能在这路上游荡。
他这副在路灯底下,趴在高速公路栏杆边摇摇欲坠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是随时准备跳下去。
“池晖!”
Alpha还没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就被人从身后重重地抱住了。
“嘶——”
经过雨水泡发已经麻木的伤口突然被衣服剧烈摩擦,池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呻|吟。
傅桉意识到他疼,赶紧先将人放开。
结果近距离观看的样子更受冲击,他眸子里的光就跟消散了一样,“你……你怎么了?”
“是谁做的?!”
“你怎么来了?”
池晖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池平派人来抓他回去,“算了,哪里都好,带我离开这里。”
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
傅桉像搀扶着什么陶瓷娃娃一样将人扶上了车,而池晖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早已闭上了眼睛。
的士司机很识趣地将隔板拉了上去,虽然这东西发明的本意是为了隔绝乘客特殊时期信息素的影响,但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师傅,去市医院。”
“不去。”
“可是你的伤……”
池晖依旧闭着眼,可是态度很强硬,“外伤,随便买点药就好了。”
“那就回南中好了。”
的士重新启动,后坐力让Alpha后背的伤再度受挫。
于是他只能换了个姿势,脑袋顶着副驾驶的靠背,这样就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发现了什么?”池晖还记得池平听到自己那句话后所露出来的那副错愕又心虚的脸。
“难道还用得着我去发现吗?私生子比正妻的儿子岁数还要大,要是没有妈妈他们家的资助,你今天过的上这么风光的生活吗?”
池平听到他这番言论后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是一棍子抽了下来,“你这个不孝子!”
想到这里,Alpha再怎么也无法让自己休息。
他将书包拉链打开,还好这是个防水的,就算外面湿透了,里面的内胆也还是能将东西保持的十分干燥。
整本相册除了四个角瘪下去了一点外,没有任何的损伤。
“这是什么?”傅桉在一旁问道。
“我妈妈的相册。”
舅舅让他想办法从池家拿出来母亲生前最为珍视的东西,而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本相册了。
里面都是些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算是取出来看照片背面,也是只写了简单的日期。
他明白舅舅可能是想要从妈妈这里获得扳倒池平的线索。
但这样看来……自己好像并没有能帮到舅舅,还把以后再进入池家的可能性完全消除了。
带着点体温的布料突然盖在了Alpha的身上。
傅桉并没有继续追问池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是对着前面说道:“师傅,麻烦将空调温度调高点。”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傅桉轻轻摇醒的时候似乎已经回到了南中附近。
按照池晖这个样子肯定要被宿管追问,没有办法,两个人只好转战回去之前的公寓。
“还好我对房东说的是等他找到下一个租客再转租,不然我们两个要流落街头了。”
傅桉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的腿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你发现了啊?没事的,只是有点肿,休息几天就好了。”
很可惜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头发因为淋了雨一缕一缕地耷拉着,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擦伤了,手臂还有被外套遮住了的后背全部都是血痕。
能把一个Alpha打成这个样子的只有Alpha,并且很大程度是池晖从未提到过的,在他与池奂然纠葛中明明最为重要却又隐身了的父亲角色。
但池晖为什么不反抗呢?
傅桉想起来之前傅岚被刘浩宇打的满身伤痕,只是情形要比池晖现在严重得多。
暴怒之下的Alpha下手从来都是没有轻重的,傅桉差点以为傅岚要死了。
而现在,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了池晖身上。
如果后者有心留意,他会发现傅桉的呼吸比任何时刻都要粗重,戴着止咬器的小狗仿佛真的要化身成为一头恶犬。
Alpha背着池晖湿漉漉的书包,神情还是很严肃,他贴心地给池晖找了个石墩坐下,“你在这里等我。”
“你去干什么?”
傅桉只留给池晖一个往远处飞奔而去的背影。
就好像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似的。
地上有根不知道谁刚才留下的烟头,还能闻到点残存的二手烟味,然后被Alpha一脚踩灭了。
他好像明白路歧他们为什么喜欢抽烟了,当脑子里乱乱的时候,好像的确需要点什么东西让自己能够放空,用以再度集中注意力。
已经没有在下雨了,但是夜渐深,温度骤降,吹起来的风更加地冷。
原本疼到酥麻的伤口都好像要被冻住了。
抬头只看得见层层乌云下透出来的一点点月光,为此还牵动了前面的伤口。
怎么回事啊……这样和当时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从那个地方被赶出来了?
“真差劲啊……池晖。”
不过是把自己明明是孤单一人的事实,再度确认一遍罢了。
Alpha一直维持着这个微微仰头的姿势,差点整个人倒过去之后才重新坐正,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头好痛……
池晖有点恍惚,他是为什么在这里来着?
哦,他被池平狠狠打了一顿,然后他也打了回去……
远处鞋与地面匆忙接触的声音由远及近,傅桉提着一大袋东西从拐角跑到了池晖坐着的石墩的灯光下。
“抱歉,没想到最近的那家药店关门了,早知道就应该先带你回公寓的。”
Alpha顺了口气,蹲下来准备将大袋小袋的药装池晖书包里,再搀着人回去。
结果滴答一声,似乎是水珠掉到了塑料袋上,“我们赶紧加快动作吧,好像又要下……”
傅桉一抬头,池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