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天气,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大梨村的村民,若无急事,往常这个时辰,几乎无人进山。
但偏偏有那么一两个异类,不在家中避暑,倒反常的往上山跑去。
秦润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一滴滴汗顺着鼻尖落下,旁的流进眼里的,尽数被他用手臂胡乱一擦。
“大哥……不跑……”秦润的身后,一个男孩追着他跑,嘴里不停喊着,“大哥……等我……大哥……”
男孩看秦润跑的太快,眼看要追不上了,顾不上脚上快要跑脱的鞋子,一个劲往前追,一个不慎,唰啦一声,男孩在满是细石的路面摔出些许远才堪堪停下。
“啊……呜呜呜呜……”这一摔,不得了,男孩的手心、膝盖、脸蛋全破了皮,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望着秦润逐渐变小背影哭喊着让哥哥回来。
旁的村民听到哭喊声,谁还睡得着啊,一个两个拿着蒲扇出门来看热闹。
“哎哟,听这声音,又是小秦家那二傻子哭了吧!这一天天的,不哭个十来回,一天怕是过不完了是吧,想睡个午觉怎么这么难?”
“谁说不是呢,哭哭哭,怎么不上自个家哭去,非得跑这边哭?”
“安哥儿他哥跑啥?大中午的,不看着弟弟往上山吃土去啊?”说话的李大花出门时正好看到秦润即将跑远的身影,不屑的憋憋嘴,看向趴跪在大路上的秦安,眼中尽是嫌弃,丝毫没有上前的扶人的打算。
后头出来的李婶别过脸呸的一声吐出一口痰,“我早说过,那么好看的男人,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个来,就他那相貌,谁愿意上门给秦润那个丑哥儿当相公?这会,人怕不是跑了吧,所以润哥儿追去了?”
原本在房中专心看书的李云飞听到动静,站起身,方想出去看看,听闻李婶的话,再联想最近几天村里的各种议论,当下,迈出去的脚一收,想了想,转身坐了回去。
得知秦润家出了事,秦氏族人的几个大婶携带着家中几个壮汉追了上来。
可惜他们慢了一步,这会,秦润已经跑的没影,独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安坐在原地。
“安哥儿~”秦大娘见秦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这样的天气,真怕人给哭晕咯。
秦大娘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双手穿过秦安腋下将人扶起来,柔声哄道:“安哥儿,起来,不哭了,不哭了。”
秦安的哭声并未因秦氏族人的到来而停止,因为有秦大娘的关心,反而更委屈了,“大哥不要安哥儿了~呜呜呜~”
说着,秦安又哭了起来。
秦大娘本想安慰几句,待看到秦安脸蛋上渗血的伤,赶忙道:“哎哟,快,快回去,安哥儿脸上受伤了,快回去找大夫,可不要留疤了。”
小秦家已经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哥儿了,安哥儿再破相,日后该如何是好?
大的嫁不出去,小的又破相,小秦家兄弟俩岂不是要被旁人笑话死?
李婶看热闹不嫌事大,秦安哭的正伤心,她还火上浇油,故意在秦大娘几个秦氏族人面前开口问道:“安哥儿,是不是你哥夫跑了呀?哎呀,当初我就说过了,就润哥儿那样的,人家哪会乖乖留下来当上门女婿,你们还不信,这会好了吧,把人治好了,人隔天就跑,哎呀呀,这下可真是亏大咯。”
秦大娘几个有心反驳,却不知该如何怼回去,谁叫李婶这个长舌妇说的都对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故事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几天前,秦润确实从山上背了个好看的男人回家,说是要把人留下来当相公。
秦大娘她们一开始听到这事,一个个都替秦润感到高兴,书上不是写了嘛,这救命之恩呐,应当以身相许。
有个男人当家,以后小秦家就有个能撑门楣的顶梁柱,润哥儿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可当他们看到被秦润背回来的男人的相貌后,便不这样想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秦润“捡”回来的男人长的太过出众,太俊、太好看了,哪怕躺在床上,看起来病殃殃弱唧唧的,但其五官实在是太出彩了。
村里人,多数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要让他们说这男人有多好看,华丽的辞藻是说不出的。
只说他是十里八村少见的美男子,便可知道,这是多么高的一个评价。
倒不是说秦润缺了眼还是少了鼻子才会配不上这般好看的男人,实在是……
秦大娘她们劝也劝过,说也说过,让秦润把人送到村长家里,真把外人,还是一个男人留在家里过夜,指不定明天村里就能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奈何秦润太倔,就认定了男人,要把男人留下来,谁劝都不听,“大娘,我要把他留下来,他是老天眷顾我,给我送来的。”
若不然,他怎么会在深山里遇上他呢?
对此,秦润深信不疑,不顾旁人劝说,花光家里的钱,请了大夫给男人看病。
男人,也就是许云帆,自醒来后,一开始见到他时,还震惊的差点跌下床,后来与他谈了好久,问了他很多事情。
面对许云帆的问题,秦润懂的,知道的,尽数告之,可许云帆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最后,许云帆像是生无可恋的,不可置信的将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许云帆这一问后便安静了几天,秦润以为他是身子虚,不想说话,今早出门干活回来,秦安站在门口,哭着告诉他,许云帆跑了,往山上跑了。
闻言,秦润顾不上其他,丢下肩膀上的锄头,跑出家门又丢下背后的背篓,急急忙忙往山上跑去,秦安看哥哥急切的模样,吓了一跳,傻傻的跟在后面追喊起来。
气喘吁吁爬到半山腰的许云帆完全不知道,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大梨村这会正热闹着呢。
有这种堪称“爆炸”性的谈资,谁还顾得上午睡啊!
一个个看热闹的看热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有,跑去关心安哥儿的,自然也有。
甚至有几个妇人坐在村口的槐树底下纳凉,就坐等着看秦润的笑话,一个个都在猜测,秦润能不能把男人给追回来。
追不回来,那就有的聊咯!
起码这事,她们可以说上半年咧!
有关事件的最新进展,她们自然要第一时间拿到手的。
许云帆实在爬不动了,喘了几口气,顾不上屁股下的地方干不干净,直接就坐下,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念叨着,“好热,真是热死个人了,早知道,我就该带点水的。”
因为太渴,许云帆只觉得口腔里的口水变得粘稠,喉咙发干,整个人都有点虚。
“许云帆……”
“许云帆你在哪?”
“许云帆,你给我回来……”
“许云帆……”
一连几声呐喊,最后一声,许云帆听得出,对方喊的,颇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音都快破了。
许云帆头疼的扶额,“他怎么追来了?莫不是真要把我追回去当相公不成?”
穷山僻壤之地,民风已经彪悍到如此地步了吗?
男人怎么可以抢男人当老公呢?
哎,不对,秦润应该不算是男人,他是个哥儿。
想到这个,许云帆忍不住搓了一把脸,这几天的经历,对他来说,完全是颠覆了他二十年来的认知。
可以说,至今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现代穿到了一个历史上从未记载过的朝代。
这是一个名为大晏朝的朝代,他身处的地方,名为大梨村。
据秦润所说,大梨村因山上梨树多,结的果实又大又甜,故而大梨村因此得名。
在大晏朝,性别不再局限于男女两种性别,还多了一种,那就是哥儿。
说起这个,许云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哥儿,除了身形、个头、力气比男人小之外,他们还会生孩子。
自古以来,哥儿皆是以像女子一样身娇体软为美,长的太高,太壮,力气大的,五官不够柔和的,皆是被认定为丑。
而秦润,好巧不巧,所有‘丑’的特点,他全都有。
不仅长得比男人还高还壮,力气也是比男人大得多。
他的五官不够柔和,用许云帆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秦润当属型男。
秦润的五官英气立顶深邃,一米八的个,身高腿长,标准的倒三角,这身材,放现代,定能混口模特饭吃。
在村里的这几天,哪怕足不出户,许云帆也没少听到那些偷偷站在院外,伸长脖子往屋里瞧,试图想见见秦润捡回去的相公长得怎么样的妇人说秦润丑,说他长得有多彪悍,一点都不像个哥儿。
正因为秦润长得丑,才‘一大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至今无媒人上门提亲。
秦润之父,乃是一位童生,因此,他家在大梨村才得以以小秦家自居。
小秦家当年出了秦父这么一位童生,已属难得,可以说,不止秦氏族人得敬他三分,一向与秦氏族人不和的李氏族人以及孙氏族人都得敬着。
哪知,秦父英年早逝,在秦母去世后,秦父郁郁寡欢,心病太重,身体本就弱,后来秦安发了一场高烧需要用钱时,秦父铤而走险进了山……
这一去,秦父再没能回来,尸骨无存,秦氏族人上山找了几天,只找到一滩血,以及秦父穿过的,已经被野兽撕咬变得零碎的衣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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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