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姝被魏夫人吓一跳,下意识想抽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她实在是不擅长应对这种忽来的亲近,只能干巴巴扯出笑:“夫人言重了。”
魏夫人回头看一眼哭成泪人的女儿,实在是百感交集,拍了拍她秦宝姝的手又道:“秦姑娘这个恩情,我们魏家没齿难忘!”
话落,终于是松开她,转而看向高座的老人。
“今日是大姑娘出阁的喜日,不想我家这个惹祸精给添堵了。我先着人送她们姐妹俩回家,晚些再过来给您赔不是……”
魏夫人心里清楚,想要今日的事不透露出去,自然是要和冯家好好商议,再看看如何处置那该死的浪荡子!
但两个姑娘家留在冯家多一刻,她就多一刻的不踏实。
冯老夫人是个贴心的,柔声道:“你快先让她们姐妹回家歇歇,让下人煮些压惊茶,叫她们慢慢安心下来啊。”
魏夫人再次道谢,这才由着王妈妈带路,暗中先送两位小祖宗先离开。
顺利看着姐妹俩上了自家马车,魏夫人眼泪这才落下来,哑声道:“你可真叫我险些昏死过去!平素我还瞧不起秦宝姝,到头来却是人家救了你!回家后,你和你表姐一刻都不要离开房间,等我和你父亲回家再说,可清楚了?!”
魏大姑娘眼泪又断线的珠子一样掉,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祸,连连点头。
此时的颐安堂里,冯老夫人抱着秦宝姝一阵后怕,重重拍了她背两下,竖着眉恼火道:“你这孩子!下次这样的大事可不敢再被人一哄,就瞒着长辈了!”
秦宝姝一愣。
谁哄她。
“你那方表哥,果真是个主意大的,也是年轻气盛,居然就自己安排一切揭了那人的狼子野心!但万一失手,后果真是不可设想!还让你编就那么翻谎言,把我这老婆子也坑入局!”
“他虽然受委屈,但也该打!”
老人的话在耳边响起,秦宝姝才反应过来,方瑀珩不但把功劳都让给了她,还把隐瞒行动的事也扛到了身上。
他是怕外祖母责备自己吧。
秦宝姝心里就有一丝丝的甜味荡开,她抱着外祖母的胳膊晃了晃,轻声说:“你也知道方表哥自小就一个人,事事只能自己做主,他估计心里也是慌的。您别怪他了,该怪那个始作俑者。”
“我在替你打抱不平呢,你倒是先胳膊往外拐,转头帮人说好话了!”冯老夫人好气又好笑,再拍了一下她后背,然后就把她又搂紧,“不可再有下次了,他没人做主,你却是有的!知道了吗?!”
秦宝姝连连点头,却也百感交集。
这番话让她更为清晰地发现,她有冯家人对自己的偏爱,方瑀珩就真的只孤零零一人。
这么想着,心里也开始难过起来。
冯大夫人也是庆幸又愤怒,掖着手问:“母亲准备如何处理?出了这事,是不是西北那片院子管得太过宽松,不然怎么能叫那人钻了空子!伯府拿银子养着他们,却养出了白眼狼!”
今日有一个,就怕后日还有歪心思的,那冯家真的就名誉扫地了!
冯老夫人是心地善良,但不盲目。
老人先是叹一声自责:“也怪我,常喜欢让他们晚辈到我这处来行走。人老了,就喜欢热闹,却不承想埋下祸根,叫人动了歪心思。”
“母亲,我没有这个意思……”冯大夫人脸一白,急急就要解释。
冯老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这也能想差,那真的是老糊涂了!”
“往后通往内宅四处的门都要有人十二个时辰看守着,如若内宅有宴席,更得加强。就是世子他们几兄弟,闲着的时候也别往后宅跑了。”
井然是要把后宅围成铜墙铁壁。
话落,老人又道:“此事怎么处理合适,我们说了不算,等着魏夫人回来,再通知县主之后吧。说到底宝儿和瑀珩帮了姐妹俩,县主若是个讲道理的,便明白此事牵连不到冯家本家身上。”
“是。此事就劳累您和魏夫人周旋了,晨儿那边还不知道出了此等大事,我得先回前头招待宾客。”冯大夫人一颗心总算安稳了,行礼告退。
待人离开,冯老夫人忽然看向秦宝姝,就那么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瞧,把正想事情的少女吓一跳。
“您怎么这么看着我?”秦宝姝紧张地咽唾沫。
冯老夫人眯眼一笑:“我们冯家啊,出了个女诸葛啊。”
她松一口气,不好意思道:“您怎么也跟着笑话我。”
“这哪里是笑话,是真心话!我们宝儿果真是长大了,智取白眼狼,回头让你大舅舅好好奖赏你!”老人哈哈笑,然后拍了拍她手背说,“你方表哥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虽然我恼他蛊惑你,可总还是要安抚。”
“我让人取一些滋补的药材,你替我送过去。”
能光明正大地去见方瑀珩,秦宝姝自然是一口就应承下来。
她还有很多疑惑等着他解开呢!
等老人开了私库,拂风就抱着大大小小一摞盒子,跟在她身后往跨院走。
这一路走来,秦宝姝发现大舅母已经安排了人手,处处都是看守门洞的婆子,心道往后要是再偷偷见方瑀珩,恐怕难了。
到了跨院门口,她还装模作样地先敲门,等砚书开门才眨眼笑,领着拂风一路进了屋。
方瑀珩就坐在明间里喝茶,见她来了头都没抬,就伸手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表妹坐。”
桌子上还有她爱吃的几样点心,是预先就知道她肯定会来。
秦宝姝不客气,大大方方落座,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刚才真的要吓死了!特别是见到魏姑娘被牵扯进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在湘雨阁见面的?”
她说着,用手帕包了颗梅子就往嘴里塞,可梅子快要沾唇的时候,她手一抖,用蜂蜜腌得发亮的梅子滚落,在她裙面上染了一块污渍。
“你、你肩头上……”她眼里都是惊恐,话还没说完,故意去遗忘的场景也紧跟着浮现在脑海。
狭窄黑漆漆的柜子,他身上清晰好闻的雪松香味,灼热贴着她腰后的手心,以及……供给她依靠的肩膀。
一幕幕,连细节都无比清楚!
方瑀珩在她惊惶失措中目光下移,见到自己肩头有小小一块艳色,他甚至不用抬头去比对,也知道这颜色来自哪里。
——她的口脂,沾在了他肩头。
应该是她靠着自己的时候,擦蹭上去了。
他不但没注意到,还穿着这身衣裳去见了……冯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