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短暂又愉快的休息日过后,就又到了漫长又苦逼的上学时间。
在等来舅舅之前,穗宁先等到了一场雨。
小女娃一大早醒来,感受到空气中微微的凉意,抬眼就见窗外一丛翠竹绿的发亮,像是要往下滴出水来。
她揉揉眼定睛一瞧,还真不是错觉。
一片竹叶尖尖往下微微一弯,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叶尖上坠落,啪嗒砸进地上的水洼里,溅起一层涟漪。
“下雨了!”小女娃一声惊呼。
她从床榻上滑下来,趿拉着鞋子,哒哒哒奔向窗边,趴在了窗台上。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昨夜应该落了一场雨,天色还有些阴阴的,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伸手出去,可以触到一些细细的雨丝,牛毛一般细,肉眼几乎看不见。
外头的地面也都湿了,黄土地被打成了深深的褐色,青石板路上一片湿痕。
穗宁惊喜极了。
这场雨她真是等了好久!
红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哎哟我的小姐,外头下着雨呢,可别着凉了。”
穗宁又哒哒哒跑回来,穿好鞋子,又套上裙子,外面还加了一件薄披风。
“红枣,今天中午我要回来一趟,你把我的小锄头拿出来哦!”
红枣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过来,笑呵呵应道:“小姐又要种地呀?”
穗宁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的!正好下了雨,这会儿种地是最好的时候了!”
穗宁去年开始用善果树,当时得到了一包甜瓜种子,她上辈子没种过地,不懂种地的技巧,又不敢随便找人问,怕被人发现蹊跷,就自己埋头鼓捣着种。
结果种一批死一批,浪费了几十粒甜瓜种子,都没成活一株,把她可给心疼坏了。
于是她便私下里悄悄问红枣,红枣以前是农家娃儿,之后得到红枣的指教,穗宁才渐渐摸索出来一些种地的技巧。
首先,种地的时节很重要。
比如大部分植物最好是春日播种秋天收获,一般四五月份就可以种下去了,这时候天气已经暖了,种子不会被冻死。
春日雨水多,种出来的植物也不会缺水。
穗宁今年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她想等第一场春雨下来,雨水过后的土地湿软,种下去的种子很容易发芽,基本不用人为干预就能成活。
可惜今年雨水很少,至今没有下过雨,直到今天才有了第一场雨。
本来她还打算着如果一直不下雨的话,她就等到了别院里,在别院中种一块地。别院地方大,有的是田地任她耍弄,而且不会太引人注目。
纪府人还是太多了,到处都是下人,地方又小,随便做点什么事就很容易引人注目。
虽然她也可以假借一些理由,但每回都种出很不得了的东西,估计也会引人怀疑。
不过现在这么好的时机,她不可能错过!
先种一下试试看,而且穗宁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不会给自己引来太多的关注!
小女娃一蹦一跳从屋里走出来,先去与哥哥纪明繁会合,再出院门,就看到了立于一棵桂树下的小表哥。
“听安哥哥!”
小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微黄的伞面上画着一枝墨梅,点点红蕊绽放。
他也穿了一袭鹅黄锦袍,明亮温暖的颜色在这灰蒙蒙的雨天里,显得格外吸人眼球。
小少年向上抬了抬伞面,露出一双清俊漂亮的眉眼,黑眸温和含笑。
他近来好像越来越爱笑了,一开始刚见面的时候,还总是板着一张脸,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现在一见他,那面上总是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容。
“岁岁妹妹。”
穗宁也打了一把伞,她的伞小小的,因为大伞太重她撑不起,这把小伞纸面上画了一个纸鸢,刚好能把小女娃罩在下面,再不能多了。
纪明繁就不一样了。
“这么点小雨也要打伞?你们在后面慢慢走吧,我才不要伞!”
小男孩牛犊似的冲出门,不屑地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奔进了细密春雨里。
穗宁:“……”
谢斐之轻笑了一声,在妹妹回头时掩住笑容,道:“妹妹来跟我一起走吧,我的伞大,可以遮两个人。”
穗宁其实也不想打伞,这年头的伞都是竹子做的,实打实的很累手。而且其实她也觉得这么点雨没必要打伞,更想像自家哥哥一样冲进雨里,还想去踩一踩那些青石上凹陷的小水洼。
不过想到自家娘亲的唠叨,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危险的想法。
“好呀!”
既然能不自己打伞,穗宁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她将自己的小伞合上,递给仍在院门口目送的红枣,然后小碎步奔向小表哥。
小少年也大步向她走来,飞快将小表妹拢在自己的伞下。
小女娃跑得急,一下没有刹住车,禁不住猛地撞进小少年的怀里。
小少年一手稳稳撑住伞,一手抱住了胸前的小人儿。
“妹妹,不要急,小心摔跤。”他低头道。
小女娃扬起小脸,嘻嘻一笑:“反正听安哥哥会接住我啦!”
小少年蹙了蹙眉,而后在她满怀信任的目光中,也无奈地笑了。
“嗯,以后都会接住妹妹的。”
“听安哥哥,我们走吧!”穗宁站直身子,下意识牵住小表哥的手。
小少年垂了垂眼,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又看一眼好似无知无觉的小女娃,唇角不经意扬了扬。
妹妹已经能毫无防备地亲近他了,真好。
穗宁对此却是丝毫不知,大概是小表哥总是牵她手的缘故,所以搞得现在每次她一见小表哥,就会习惯性去牵手,有时候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本来他们就是兄妹嘛!
虽然她和小表哥是表兄妹,但也是兄妹呀!兄妹之间,能有什么不纯洁的呢?
黄纸伞下,小少年牵着小女娃的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相携离去。翠山院门口,红枣望着这一幕,转头对一同送纪明繁的润笔说:“润笔,你觉不觉得咱家小姐与表少爷看着很配?”
润笔也是一脸的赞同:“我瞧着配得很呢!”
“他们感情这样要好,以后说不定还能结亲呢?我看这表少爷不错,待咱家小姐好,人也标志,听说学问也学得好。”
“这还得看咱们二爷的想法,而且我听说啊,表姑爷官很大,估计看不上咱小姐。”
红枣闻言,当即竖起眉头:“咱家小姐这么聪明,还有人看不上?那咱们也不稀罕!”
润笔连忙竖起手指:“嘘嘘,小声点,只是听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这话指定是假的,表姑奶奶就很喜欢咱家小姐,以后这种没根没据的话你少在外面传,当心叫二夫人听见,撕了你的嘴……”
“哎哟,红枣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二夫人,我也就跟您说一嘴,哪敢到外头传呀?”
“那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还不是芳草园那头。”
“老夫人管芳草园管的可严,不是老夫人那头的人传的吧?”
“红枣姐姐真是高见,当然不是老夫人的人……”
芳草园里除了老夫人,还能有谁?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
*
围炉院里,新一天的课程开始了。
穗宁已经学了大半本诗经,学习进度快得离谱,几乎瞪掉了几位夫子的眼珠子。
每天上午一对一授课阶段,每一位夫子考察过穗宁的学习进度后,都会陷入到某种怀疑人生的挫败中。
“夫子,我学的有什么不对吗?”面对着沉默的夫子,穗宁问。
“不、不,没什么不对,很好,继续保持。”夫子艰难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
穗宁又问:“那您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夫子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小少年谢斐之,心底的挫败感更深了,他摇了摇头:“你已经学得很好了,谢斐之也教的很好,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那我这进度是快还是慢呀?”穗宁不禁疑惑地问。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每天夫子考察过自己的功课后,态度都有些怪怪的,但问他们,他们的回答又一派如常。
夫子顿了顿,说:“嗯……比一般人自然是快的,但也不算特殊,你切勿自傲。”
穗宁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她问过自家哥哥,纪明繁说他当初学诗经学了一年。
不过想想哥哥本就是个学渣,也没什么好对比的,穗宁也就没当回事,继续保持现在的学习速度。
她却没看见,夫子说出那番话时,眼底满是心虚。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对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说谎。
可是族叔下了命令,他能怎么办?
纪逢礼专门对他们三个夫子说,以后不管穗宁怎么问,都不要告诉她寻常人是如何学习的,千万不要让她发现自己是个天才。
不然那个小家伙一定会放慢速度,把自己变成一个庸才!
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天才必须承担更重的压力,而她只想当一个快乐的平凡人!
纪逢礼强硬地表示:祖父不允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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