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穗宁完全没想到,自己胡乱猜测的事情,竟然真的猜对了。
徐贤害怕即将到来的叛军,连夜从县城里逃离。
他离开的时候只带上了身边的两个护卫,为了不被发现,专门没走刚修好的大路,而是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往最近的洛河而去。
洛河里常有打渔的人家,顺便兼职送人往来,只要到了洛河上了船,就能直接通过洛水去各个城池,甚至还能直通京都。
不过徐贤没打算去京都,临阵脱逃不是个好名声,更何况泰安县里还有中书令大人,中书令都没跑,他却提前跑了,岂不是说明他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虽然他确实是吧……但做官还是得要点名声的,他不可能做出自毁前程的蠢事。
所以徐贤一开始的打算是,经洛水乘船去洛郡府城洛州府,那里有他一位族亲,在那边呆个几天,等泰安县这边的事平息了,再回去。
洛州府距离泰安县不算远,乘船一天就能到,消息传递的也快,到时若是泰安县无事,他立即动身回去,哪怕上头怪罪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泰安县不敌叛军,他也能好端端的不会出事。
徐贤什么都计划好了,唯独没想到,自己趁着夜色悄悄出城往洛水赶时,半夜撞见了一队同样鬼鬼祟祟从洛水过来的人。
“那边是谁!”
黑暗中传来一道低喝声,很快徐贤就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给包围了。
“这小子是谁?半夜三更在外面乱跑,一定有鬼!”
“大哥,他是不是来抓咱们的?”
“大哥,他包袱里有官印!这家伙是个官!”
“干脆把他杀了!不能让他给朝廷传消息!”
徐贤吓蒙了,他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悄悄逃走已经是他鼓起勇气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没想到逃出来竟然撞进了虎口。
他也不笨,一看这些人衣衫褴褛,语气又如此凶悍,如何不知他们是淮南道那边来的叛军?虽然人不多,似乎只是一个小队,但也绝对不是自己能对抗的了的,吾命休矣啊!
“各位好汉,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不是来抓你们的!都是误会!误会啊!”
“哦?你说说你是打哪来的?”
那位大哥显然见多识广,即便知晓徐贤是个官,语气也丝毫不乱。
徐贤当即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身份来历说得一干二净。
“你说你是泰安县县令?”
“是是是!”
“你们泰安县种的那红薯,真的能饱肚子?”
“能!我出城时地里已经在收红薯了,我亲眼所见,一块地里能收上千斤的红薯!”
“你们泰安县早就知晓我们要来?”
“对……县里已经做好了应对法子,县城外还有湖州驻军……”
大哥问了许多问题,徐贤全都一五一十的答了,真毫无隐瞒。
他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多,大哥会觉得他没用。
不料等大哥问完所有问题,重复问了他两遍:“你知道的都说了?”
“都说了,再没有任何隐瞒了!”
“好。”
大哥满意点头,下一秒腰间长刀一划,噗呲一声割掉了面前人的头。
“大哥,这小子这么听话,怎么把他杀了?”
“他能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用?再说了,这样贪生怕死的官,活着也是祸害,不如死了好。”
“也是……”
“可是大哥,这人是个官,咱们不是能把他抓起来,当什么人质吗?”
大哥摇了摇头:“死了也能当人质。走,把他带上,咱们明日去泰安县。”
一群人趁着夜色,悄悄带上徐贤的尸体,那两位随从倒是没杀,只是捆住了手,摸黑走向了仍旧安宁的泰安县。
这一队叛军共有一百多人,乃是原本淮南道几个村庄里集结的义士,他们反抗当地的贪官,开仓放粮救助百姓,之后就被打成了叛军,在淮南道四处流亡,见贪官污吏便杀。
那位大哥凭着本事与心性,倒是引得不少流民来投奔,此前也带了个上千人的队伍。只是随着朝廷派遣的军队下来平叛,又有陛下圣旨言明红薯存在,那千人的队伍立马就散了。
说到底,人都是一群追逐安稳的生物,尤其是底层的百姓。
如果可以好好活着,没人愿意颠沛流离。
朝廷大力救灾,不断从其他地方运粮过来接济淮南道,虽然不多但撑一撑也能饿不死。之前的贪官也都被杀了,重新派来的官员都很清正廉明,做事也很负责。还有那小顾将军带领的精锐兵马,流民军一对上,几乎是以卵击石。
面对这样的状况,叛军一哄而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是起义容易,从良却难。
有些人在之前的叛乱中品尝到了权利和一呼百应的滋味,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妄想着真正成为一方诸侯王。
这群人组成了几千人的叛军队伍,正是小顾将军追击的那一队。
大哥却不同,他只是个迫于无奈才揭竿而起的汉子,最开始只不想饿死罢了。他原也是那支叛军里的小队长,后来自己脱离了出来。因为他想从良,而叛军首领不想,最后他带着追随自己的百人兄弟悄悄逃往南方。
他想去那泰安县看看,看看那红薯是否真的能救万民,还是朝廷安抚百姓的权宜之计。
若这只是一场骗局,他定要揭发出来。
若是真的,他便自投招安,哪怕会成为阶下囚。
然而没想到,叛军的目的地竟然也是泰安县。
之前他还想着,自己该怎么去投降,不知会不会被砍头,结果运气这么好,才刚走到这边,就迎头撞上了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泰安县县衙,纪经天正在处理公务,一双眉头皱得死紧。
徐贤跑了,虽然他没干什么实事,但影响还是很大。
他到底是一位县令,作为一个县城的最高官、一把手,他就要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之前几天因为叛军要来的消息,城中已经有些人心惶惶,结果他这临到头一跑,城里本就紧绷的气氛顿时绷不住了。
一大早上,纪经天就听说好几个富户人家在安排家人离开县城,想要去别处避难。
张家也在此列。
不过在纪经天看来,泰安县如今固若金汤,外面有驻军把守,城墙也厚实,城内还有新鲜收获的大批量红薯,即便守城几个月都不会饿死,真没必要跑。
也许跑了反而会更危险呢!
小纪大人内心这般想着,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衙役慌不择路地奔进门来,满脸惊慌道:“不好了!大人!徐县令回来了!”
“什么?徐贤回来了?”
纪经天刷的站起身,气得直呼徐贤的名字。
他大步向外走,一边咬牙切齿道:“好啊!他跑了还敢回来!”
那衙役脸色煞白,紧跟其后,急急补充道:“不!徐县令他……是被人带回来的。”
纪经天一惊:“带回来?是哪位义士把他带回来了?他现在如何?是否后悔了?”
衙役脸色更加苍白,小心翼翼道:“应、应该吧……毕竟他都……已经死了……”
纪经天脚步一顿,惊愕不已:“死了?”
徐贤死了,早上才得知他临阵脱逃的消息,一顿早饭刚吃完,就听说他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有种诡异的好像在做梦的感觉,这死的也……太儿戏了吧?
穗宁听说这个消息时,正是下了今日课程的时候。
小女娃平日里都待在府中,很难接触外界信息,她年纪又小,县衙里的很多事也不会特意告诉她,所以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往往要慢不少。
不过穗宁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本来就小,小孩儿才不要担大人的责任!
她每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什么事也不过问,只管吃好喝好,好好学习,陪太婆婆玩,和哥哥姐姐们玩游戏、下棋,闲暇去放风筝研发美食,顺便逛一逛自家的酒楼。
她生活充实,除了偶尔思念远方的小表哥,其他时候都相当美好。
所以徐县令死了这件事,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听过了就抛在了耳后。
其他人对此倒是议论纷纷。
“听说徐县令是被叛军杀了,他夜里出城,竟然正巧撞上了一伙流亡的叛军!”
“他这也太倒霉了吧?”
“是啊,真倒霉。据说那伙叛军本来不打算杀他,只想活捉。结果他遇见叛军,竟然将咱们泰安县的布置全都说了出去,那伙叛军都看不下去了,觉得他泄露军情,直接将他杀了。”
“诶?那叛军岂不是还挺好?”
“是啊是啊,听说那叛军是来投降的……”
总之,消息传了两天,最后便也随着时间流逝偃旗息鼓了。
然而这消息传到别处,却又是另一番声浪。
“听说了吗?泰安县被淮南道流亡的叛军给围了,那县城里的徐县令都成了俘虏,被当街杀死了呢!”
“淮南道叛军竟去了泰安县?”
“那泰安县可危险了……”
淮南道苏州府,一匹黑色骏马从城内街道上奔过,哒哒哒冲向城外。
马上坐着的竟是一位**岁的少年,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城门口的守卫瞧见那骏马飞驰的背影,不禁道:“这小公子是谁?竟然当街纵马?”
“你竟不认得?那可是咱们刺史的独子,前两个月刺史大人亲自来城门口迎接他们母子归家,当时阵仗可大呢!”
“原来是刺史公子,难怪品貌如此出众。他一个人出城是要做什么?”
“不知,咱们还是快去跟刺史说一声吧!小公子年少,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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