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同时也是教导处主任,平时那种很不服管的学生一般都是他来管。他姓“胡”,人送外号“小胡来”。
由于他对付学生的手段那叫一个毒辣,也算是班级里的一个狠角色。
小胡来一进班,就在白板上写下一道题,随后就从江叙尘这列的第一排开始往后提问。由于这道题是还没有学过的,前面的同学都没有答上来,到了江叙尘这依旧如故。
于是乎小胡来就猛地爆发了,对着江叙尘就是一顿脏话输出:“这种题都答不上来?你们他妈都在学什么?你**他**,就算他**这道题没他**学过,你日**就不能动动你那豆腐脑,好好思考思考吗?”
由于这一套输出含妈量惊人,江叙尘直接爆发了青春期叛逆特征第二点——就要和你对着干。
首先这个问题你根本没有教过。其次就算你教过我回答错了你可以惩罚我,可以批评我,你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骂我脏话,我不要面子的吗?
江叙尘坐下后很不爽地把书往桌子上一摔,发出“啪”的一声响。台上的小胡来没有理会他,继续讲课:“先翻到课本67页。”
江叙尘压着心里的火开始翻书。小胡来见状又开始冒火了,走到江叙尘身边就把书摔在地上:“江叙尘你脾气很大吗?你在这跟谁俩呢?你问题回答得对吗?”
这一下直接给江叙尘点燃了,他不紧不慢地捡起书,抬眸看着他,眼神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你作为老师可以骂脏话吗?这个问题你教过吗?我就算回答错了你可以骂我脏话吗?”
小胡来一下就爆炸了:“平常那些管不了的学生都是我来管,我还能让你给管了?”
说完他还不解气,又指着江叙尘的鼻子说:“同学们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优秀学生!看看他对老师的态度!这课我不上了,谁爱上谁上!”
说完他拿起书离开了教室。
小胡来离开后,班上有人夸他是他的“校园嘴替”,有人劝他:“江叙尘,你就别和老师置气,和老师置气你比较吃亏啊。”
课代表随后又进了办公室。教室里一片喧哗,江叙尘低头问季枝川:“哥,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季枝川摇头,一脸认真:“他本来就没教过,你说得对。”
“就是,跟小胡来说什么,一辈子说不清楚!”龚俊希从后面探个头来说。
“对啊,他比杨小福还奇葩,和他比起来杨小福正常太多了!”顾祈嬉皮笑脸地说。
课代表又把小胡来请回来了,可他看见江叙尘脸拖得老长,他又开始不舒服了,再次走到江叙尘身边,厉声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啊?那你别他妈上课了,你出去站着!”
江叙尘见状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起身就要走。他刚站出去,季枝川也跟着出来了。
江叙尘靠着墙,看见季枝川也出来了,有些诧异:“你怎么出来了?”
季枝川“啧”了一声,然后不咸不淡地说:“看他不爽,他把我也给轰出来了。”
小林老师经过,看到两人在外面站着,疑惑地问江叙尘:“里面在上课呢,你怎么站外面?”
“他上课骂我,我就摔了一下书,他就让我滚出来站着。”江叙尘一脸无畏地回答。
小林老师点点头,然后又问季枝川:“你呢?你怎么也出来了?”
季枝川思索片刻,然后回答:“我觉得江叙尘同学没有错,提出了点问题,他也把我轰出来了。”
小林老师听闻,也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于是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了,别和老师置气,你俩进去和他道个歉就算了。”
“不可能!凭什么我要给他道歉啊?错的又不是我。”江叙尘直接回绝。
“对,而且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季枝川附和。
由于两人是站在教室外,再加上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小胡来在里面听到了,从教室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很生气地说:
“你俩还犟得很嘛?那你俩既然这么犟,下操场去站着!眼睛对着太阳看!让太阳好好照照你俩,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上来道歉,什么时候回去!”
那时正是接近中午的时候,山城的冬天中午本来就不冷,甚至有些热。刚好这天太阳当空照,特别晒。
说完小胡来就回教室上课了,而小林老师也以为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也便安心地回了办公室。
江叙尘和季枝川两人下了楼,站在操场上眼睛盯着太阳。不得不说,初冬的太阳还是挺刺眼的。站了不知道多久,江叙尘有点不太舒服,他一把抓住季枝川的手臂。
季枝川见他面色发白,而且还留了汗,担忧地问:“低血糖犯了吗?我有糖。”说着就从包里拿出好几块水果糖。
季枝川不爱吃糖,但是小时候江叙尘低血糖,由于班上没人有糖让他难受了好久,直到老师买糖回来,江叙尘才慢慢好起来。
从那之后,他身上总会有一个包里是装着糖的。他拆开一颗放进江叙尘嘴里,舌头划过指尖,传来一阵酥麻感。
“青柠味的,你先坐会。”季枝川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说。
糖很甜,青柠味在唇齿间弥漫。这味道和季枝川身上的味道很像,又香又甜,还很清新。
江叙尘休息了很久后,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正要重新站起来时,被季枝川拉着往校外走。
“你干嘛?”江叙尘惊讶地问。
季枝川没有回头,语气坚决:“不站了,我们回家。”
两人没有跟小林老师打招呼,直接大摇大摆地从学校大门出去。公交车上,江叙尘靠在季枝川身边,笑着说:“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横。”
季枝川轻笑一声,调侃道:“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听话。”
回到家后,白瑜和黎羽刚好在江叙尘家里敷面膜。两人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对视一眼,然后对江叙尘和季枝川说:“好,我们知道了,下午你俩就别去上课了,好好玩玩,明天上午我们带你们去学校。”
话音刚落,白瑜就接到了小林老师的电话,电话那头语气有些焦急:“江叙尘母亲吗?是这样的,江叙尘和季枝川今天和老师发生了一点矛盾,现在两个孩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请问他们在家吗?”
白瑜刚要发火,黎羽就夺过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林老师,孩子们现在在家呢。我给他们请半天假,下午孩子就不送来了,明天上午我们亲自带去学校好吗?”
林老师见家长的语气和善,也就批了假,挂电话之前还嘱咐道:“好的季枝川妈妈,跟老师好好说一下这个事,老师是不会计较的。”
“好,再见。”
挂断电话后,白瑜就和黎羽商量着去做美容,随后对江叙尘和季枝川说:“江叙尘,我和你黎阿姨要出门,你和小季在家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或者点外卖,想出去玩也行,九点之前必须回家!”
“好的妈妈。”
“好的阿姨。”
白瑜和黎羽离开后,江叙尘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刷着手机:“好无聊啊老季,我们出门玩去吧?”
“去哪?”他问。
“都行。”
“好,我刚好要去市中心买东西,我先上去换衣服,你先去市图书馆等我。”
“行,三点见。”
下午三点,江叙尘按时赴约,他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凤凰树下,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等季枝川。
十二月初是凤凰树落叶的时候,记忆里那天的凤凰树还有一整树的树叶,风吹过的时候,树叶从头顶上旋转飘落。
它叶片落地的时候像是有清脆的俪声,敲响了少年的梦境。
十六岁的江叙尘穿着克莱因蓝色的运动帽衫,浅灰色的阔腿牛仔长裤,和一顶白色的棒球帽站在凤凰树下。江叙尘就是江叙尘,个性就是他的标签。
风轻轻拨动他略长的刘海,江叙尘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手上拿着一本口袋小说。他时不时地抬头,洁白的侧脸不急不躁的,安心等待着他要等的人。
季枝川向江叙尘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跑起来,而他也终于看到了他,收起手上的小说,挥手冲他露出微笑:“老季,你好慢啊。”
“你还挺守时的。”
“这是我众多美德中微不足道的一项。”江叙尘说。他没接着告诉季枝川,其实他还有个“美德”,就是每次说大话都不脸红。
“走吧。”季枝川还是笑,那笑容温柔的让人心头发颤,他转身在前面带路,走进了市图书馆的大门。
“这里挺好的,可以自习,也可以借阅喜欢的书。”季枝川说。
他们去的是二楼阅览室,那里果真是个好地方。
整片落地的玻璃窗,白色的窗帘,老式的旧木地板,超大的咖啡色桌子,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分门别类的放满了各类书籍。
阅览室里很安静,无论是坐在靠窗的位子自习,还是站在书架后寻找喜欢的小说,都是一个愉快又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江叙尘在书架上看到一整排阿瑟·柯南·道尔的小说,激动的想蹦起来。可是看到季枝川很淡定的从书包里抽出习题册和试卷,准备好好学习的样子,一下子就默默忍住了冲动。
想着下周的期中考试,江叙尘认认真真的背了一个小时的历史,做了两张数学卷子。他看了看时间,还是打算再做一张英语试卷。
江叙尘右耳突然被塞入一只耳机,季枝川的左耳里也塞着一只耳机,此刻耳机里的音乐是周杰伦的《稻香》: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口味不同的糖,递到江叙尘面前,在洁白的草稿纸上写道:
「休息一下吧。」
江叙尘拿过那张纸,在他的话下写道:
「我才不,我要卷死所有人!」
季枝川看了不敢苟同地摇摇头,接过去又写:
「行,你卷,但是我怕你累到了。况且,今天窗外的天空其实挺好看的,云层变化无常,你一直低着头,都错过那些风景了。」
江叙尘含着水果糖,唇齿间都是甜蜜的滋味,继续写道:
「季枝川,突然你这么恶心我还真不习惯。妖怪,快给老孙现出原形吧,你明明是寒山寺来的,装什么文艺男青年!」
季枝川看了直笑:
「我还有更恶心的,你要不要听?」
江叙尘:
「来吧,小爷我抵抗力很强的,我不怕。」
季枝川突然扯下江叙尘右耳的耳机,凑到他耳边顿了顿,灼热的呼吸都喷到了他的皮肤上。
江叙尘还没有反应过来,季枝川就在他耳边柔声地说:“云层再好看,也好看不过你认真的神情。”
季枝川说完后飞快地挺直了身体和他保持正常距离,可是江叙尘却像是被点了穴,全身动弹不得。
他几乎能感觉到右耳附近的血液在潺潺地快速流淌,火烧一般的感觉迅速传便全身。
江叙尘实在受不了那种像是难堪,又像是害羞,更像是激动的感觉。他站起身,一路小跑来到阅览室外的走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幸好季枝川没有跟上来,他独自站了一会,吹了一阵冷风,终于冷静下来。
这时候季枝川不紧不慢的收了书走出来,看见站在墙壁大口喘气的江叙尘,忍俊不禁地说:“行了,不逗你了。看电影去不去?我请客。”
江叙尘听见看电影,刚刚心里的激燥敢顿时烟消云散。从他手里接过书包后,笑道:“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