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多处骨折,伤口深刻见骨,沈望危这下是真的起不来了,只能躺在床上,蓝迟迟在旁照顾他,轻轻吹了吹刚刚出锅的粥喂到沈望危嘴边。
沈望危靠在枕头上,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楼下一直有人送来东西,铁纵一概不收,好说歹说才送走了来看望沈望危的村民们。
现在的沈望危在他们眼中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杀掉婴蛇的勇士,所以他们想送点东西来看看沈望危,以此来感谢沈望危,但沈望危拒绝了,也不想见他们,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铁纵送走最后一位村民,上楼来看沈望危,站在门口笑眯眯说,“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蓝迟迟沉默停下手中的刀,把苹果轻轻放在碟子里,手心虚握成拳,沈望危的脸色很平静,“还好。”
铁纵垂眸打量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缠满绷带的沈望危,“婴蛇擅长用婴儿的哭声来迷惑对手,经常会在夜晚袭击村庄,喜食小孩,村民们和孩子们都很感谢你。”
沈望危不在乎,也不需要他们的感谢。
他抬眸,看向铁纵的目光十分的冷,语气中满是警告,“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铁纵。”
他能看得出来铁纵是在借自己的手杀婴蛇,更知道铁纵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将这个小星球,将这些村民和孩子与沈望危绑在一起,他要让这一切成为沈望危肩膀上的责任,血脉中的使命。
可惜,沈望危生性凉薄,又历尽苦难,早已看透人性。
“唉…好好休息吧,沈望危,”铁纵叹息一声,关门离开,他已经年迈苍老,总有一天,他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婴蛇只要在,这里就永远不会安宁,所以他不后悔利用沈望危。
楼下吵吵闹闹的,那几个小孩被铁纵接到了自己家里住,现在楸树正带着那群孩子在外面堆雪人,这些孩子鲜少能有这么安闲的时间,兴冲冲聚在一起堆了一个很高大的雪人,细看一会儿,那雪人有点沈望危的模样。
蓝迟迟重新拿去苹果沉默地削。
沈望危问他,“怎么不说话?”
蓝迟迟抿紧唇,“不想说。”
“被我吓到了?”沈望危淡淡地笑了起来。
听见他的笑声,蓝迟迟格外恼火,伸出手作势要打他,最后只是轻轻摸了下他的手心。
沈望危觉得像被羽毛挠了下。
“我很生气,沈望危,特别生气。”
沈望危低头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眼中多了些其他难以辨别的情绪,“蓝迟迟,我别无选择,我不能死。”
蓝迟迟的心跳不知为何跳得有点慌,呆呆愣愣望着沈望危。
“所以你别生气了,和我说说话吧,蓝迟迟。”
沈望危极淡的笑了一下,一闪而过。
他笑起来比蓝迟迟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蓝迟迟低下头,完全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把苹果递到了沈望危的嘴边,企图用这个塞住沈望危的嘴。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沈望危握紧手心,似乎要把刚刚的羽毛揉进手心。
“你让铁大叔好好保护我,就好像是不要我了一样,难道…我连陪你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我等在山下的那几个小时里,想了几百种死法,”蓝迟迟喉咙哽咽,声音几近沙哑,手心握成拳头,不住地发抖,“沈望危,你可能差一点就看不到我了。”
沈望危仿佛被一捧带着碎冰的雪砸中,砸得他的心脏爆炸,他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将蓝迟迟抱在怀里。
蓝迟迟凑在沈望危耳边,一抹血色在他眼底闪过,他的声音很轻又发着抖。
“我会死的,沈望危,没有你,我会死的,我需要你。”
“你要听恩人的话,千万不能死。”
沈望危感觉自己掉进了铃兰中,被紧紧包裹起来,突然,一个词在他大脑里迸发。
喜欢。
因为蓝迟迟而产生的陌生情绪终于有了解释。
他喜欢蓝迟迟。
他抓住的东西,就是这个。
接下来的几天,沈望危都在养伤,蓝迟迟总陪他说话,时不时还会去外面和楸树他们一起玩,沈望危就会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嬉闹,这样的生活对于沈望危来说,是奢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最近,蓝迟迟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跟着他,他用精神力查探,却查不到一丝痕迹,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沈望危。
“沈望危,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一直有东西跟着我?”蓝迟迟犹豫地问。
沈望危听了,脸色有些奇怪,看到飘在空中委委屈屈的小水母,无奈道:“嗯…你想见他吗?”
小水母立刻飞到了蓝迟迟面前,一脸期待又害羞的表情。
沈望危:……
突然不想让蓝迟迟看见这没出息的东西了。
蓝迟迟先是疑惑,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蓝色小水母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蓝迟迟面前。
沈望危解释,“漂漂说,这是他突然发现的小精灵。”
自这小水母出现,蓝迟迟就呆在了原地,心口剧烈跳动掩藏不住他的慌乱,他眼睛微微瞪大,不知所措捧着小水母。
小水母通体幽蓝,柔软无害,它用触手缠住蓝迟迟的手指,依恋地蹭了蹭蓝迟迟的手心。
他和他的主人完全不一样,蓝迟迟看着小水母的一举一动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沈望危。
一个需要爱,容易羞涩,温柔可爱的沈望危。
沈望危的神情一如既往,蓝迟迟猜想他肯定不知道,这小精灵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绝对的信任会产生绝对的爱,而精神之海的小精灵就会因此诞生。
哨向之间常以小精灵的出现来向对方表达忠诚和爱,简短来说,就是,我爱你。
我将献上我的全部,只爱你。
蓝迟迟闭上眼,低头用脸蹭了蹭小水母,浅浅地笑了笑,“我接受你了。”
沈望危不懂这些东西,但他感觉到蓝迟迟的开心,这就足够了。
雪持续不断地下,夜深了,蓝迟迟没有入睡,他的手轻轻放在沈望危头上,源源不断的乳白气体进入了沈望危体内,沈望危从始至终都没有醒来。
做完这些,蓝迟迟怔怔地躺在沈望危旁边,慢慢蜷缩起来,没有再靠近沈望危。
哨兵的身体好,加上有蓝迟迟的帮忙,沈望危过了半个月就大好了,他伤刚好,就接受了铁纵的安排。
他们要去东落盆,铁纵说,这是一个关押放逐者的地方,里面大多都是穷凶极恶的哨兵和向导,很厉害的。
“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逃走呢?”蓝迟迟问。
“逃哪去?无名无姓,没有家,没有身份凭证,能逃去哪?”铁纵被蓝迟迟天真的话逗笑了。
东落盆距离三四公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只见一扇紧紧关闭的铁门,门里面时不时传出呐喊声,尖叫声,沈望危面不改色,铁纵倒是无奈摇了摇头,他站在门口刷了一下脸,大门自动打开门,并说了一句“欢迎您,西维长官。”
沈望危皱了皱眉,铁纵摸了把自己的头发,“都是过去的事了。”
门一开打开,冷风扑面,有几个站在光亮处静静看着,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似乎很着急,等不及了,齐齐围住铁纵。
“你终于来了!”
“快快快!让我们看看!”
蓝迟迟怕人,抓住了沈望危的衣服,不住地打量这几个像乞丐一样的人。
沈望危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告诉他别害怕。
铁纵笑了笑,很和气的样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给,就被他们一把抢去。
“我的宝贝小星星,他长高了啊!”一个年轻的红发女人兴奋地说,对着照片亲吻,“霍修,看他多可爱啊,他对着我笑呢。”
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痕,横穿整张脸,耳朵上也满是耳钉,看上去无比凶狠,但此刻他却露出了极其温柔的笑容,注视着照片上的小孩。
蓝迟迟注意到,这照片上的小孩就是当时送牛奶和他讲话的小孩。
其余的人也拿到了照片,高高兴兴捧着照片,想要透过照片看他们的孩子究竟过的怎么样。
蓝迟迟这才知道自己又被铁纵骗了,那些孩子的父母根本没有参军,而是都关在这里。
注意到蓝迟迟略带怒气的目光,铁纵咳嗽了几声,转移话题,“我带了一个新朋友来,他太狂妄了,我教得心累,我想拜托你们教教他”
那些人一听,瞬间锁定了沈望危二人。
沈望危喜怒不形于色,神情冷冷淡淡的,蓝迟迟强壮镇定,瞪大眼睛和他们对视。
他们又用精神力试探了,结果被沈望危全部狠狠反击了,气氛霎时变得不对劲起来。
好,这个就是狂的没边那个了。
蓝迟迟被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几个高大的S级哨兵带走了沈望危。
“…铁大叔,真的没事吗?
“伤药已经准备好了,放心。”
蓝迟迟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正好,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学学如何自保,”铁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