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教授的嘴唇好软。
这是迟右晕倒前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是最近怕不是营养没跟上,动不动就晕。
严泽野揽住了迟右的腰,没让人摔在地上。抬头又看了下时钟,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小时。
把人放置在沙发上躺好,严泽野有点犯头疼,他早料到迟右走不出这里,只是……
摸了摸嘴唇,这孩子刚刚是在做什么?
他查阅过资料,也考察过,这叫“接吻”,是人类才有的求偶方式。
果然是发.情期吗?
生物教授当然知道怎么处理发情的猫,只是一会儿猫一会儿人,人是正常人,猫也不是异兽猫,混合起来就棘手。
严泽野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探查过迟右体内的能量,他的确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孩子,却拥有不属于人类该有的东西。
这是严泽野一直在寻找的,名叫“琉生”的能量珠。
珠子不在迟右体内,琉生的能量却在。
沙发上的人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影。微卷的头发向后撩起,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脸颊两朵绯红,连眼皮也透着粉,像偷喝了酒却又不胜酒力把自己醉倒。
十九岁的人类孩子皮肉很薄,微张的唇却很娇润,因为体温升高而变得艳丽,像在雨露中刚绽放的鲜花。
视线落在两片红润的唇瓣上,良久,严泽野轻抬了手,悬在上空停了两秒,然后缓缓伸了过去。
曲起的长指弯了弯,在将要触碰到两片艳红的时候,倏然缩回。
再伸开时,指尖落到了迟右额头。
屏息运气,一团红色的光影汇聚在指尖,略一逼近,红光没入了额头,同时一道金色的光圈从没入处淡出,似湖面荡起的一道水纹,从额心往外扩大,裹住迟右的身子。金色光线顺着轮廓缠绕了一圈,最后回到额心处,重新聚成一点,最后消失。
做完一切,严泽野展开手掌放在迟右额头,感受到两股能量在迟右体内完全融合。
迟右的呼吸渐缓,最终平复了下来,胸口均匀起伏,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之中。
事情的发展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手掌滑动往后,额发全部被撩起,面颊的红晕悉数淡去,白皙干净的面容展露无遗,五官的一笔一划勾勒相当细致,这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凝视片刻,严泽野撤回手,转身离开。
-
迟右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他亲了严教授。
严教授那张神圣不可侵犯的脸变得巨大而模糊,莫测的双眼逼视着他。
迟右想道歉,却发现嘴唇被粘住了,无法跟人分开。
——严教授我错了,对不起。
内心在呐喊,两唇却仍然贴合,迟右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突然间,严泽野的喉咙里透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很危险,迟右接收到了这道信息,他也想赶紧离开,可是两人的嘴唇像是长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开。
严泽野的怒吼越来越急促,迟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束手无策。
野兽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严泽野的面皮被撕开,青面獠牙血口大张,一口就咬掉迟右半个脑袋,囫囵着要把人吞下去……
——严教授,我错了!
迟右大呼猛地睁眼,汗涔涔地惊出满背冷汗。
半透的窗纱遮挡了窗外刺目的阳光,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清香,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没有其它声响。
身下是细腻的皮质触感,顶上是挑高的屋顶,满屋眼熟的中式装修风格。
这是个宁静的下午,却无法宁静心跳。
迟右坐了起来,身上的薄毯滑落腰间。
被严泽野吃掉了,幸好,是梦。
迟右摸着自己的脑袋,继而又抬起双手,修长的十指还在,是人类的,没有变成猫。
长舒了一口气,陡然顿住。
——被吃是假,强吻是真。
还是在人形的状态下!他喵的,太尴尬了。
“醒了?去洗个澡吧?”严泽野换了身衣服下楼,神色如常的跟他招呼。
“啊,嗯。”迟右表现很不自然,顺从的听话去了。
严泽野看着人单薄的背影,轻轻皱了皱鼻子。
他对气味敏感,迟右这一身汗充斥在房间里,都快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了。倒不是觉得迟右气味难闻,而是自己的地方被别人的味道占据,有种被侵占的不适感。
-
迟右冲洗得很马虎,却磨蹭了很久才出来,他在想怎么解释这事儿。
严泽野正在收拾房间,顺手把两个空了的玻璃瓶丢进了垃圾桶。
“严教授。”迟右在身后颤悠悠的小声喊道。
严泽野回头。
卷曲的头发湿透后变直了不少,发尖滴落的水珠从细长的脖颈流向锁骨窝,眉梢眼角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气。可能被水冲得太久,皮肤透着点苍白。
严泽野顺手拿起手里的毛巾劈头扔了过去:“把毛……咳,把头发擦干,吹风机在洗漱台柜子第一格。”
“哦。”迟右乖乖返回了浴室,又倒腾一阵,终于是把自己弄干爽了。
再次出来的时候,严泽野斜靠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翻着书,高挺的鼻梁上又架起了细边的金丝眼镜,姿态慵懒又舒展。
“严教授你近视?”迟右另外挑了个话题口。
严泽野顿了顿,合上书页,抬手摘了眼镜。
他不近视,而是视力太好。特制的镜片不仅可以保护眼睛,还对“生物教授”的身份有很好的伪装效果。最重要的是,能阻挡他眼里的凶戾之气。
只不过……
严泽野双目上挑,侧转头看着迟右,眼前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眨巴了眼,脑袋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事?”严泽野看出来他有话说,
迟右咬了咬唇,慢慢走了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尽力挤出个亲和的表情,试探着问:“严教授,您是专门研究生物的,刚刚那个……呃,之前你有没有看见……”
实在难以启齿,迟右多希望严泽野能接过话,就算是责问、怒斥,甚至骂他无耻、变态也行,这样他才更好顺着这事儿往下说。偏偏严泽野一脸波澜不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静静等着他。
喵的,还真过不去了,迟右紧了紧腮帮子:“严教授,我没有恶意,你也看见我那幅样子了,我觉得……我觉得我中了魔咒,或者是什么咒术。据我几次经验总结,我发现……发现……”
“嗯?”严泽野专注的听他说。
他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思量,是不会告诉迟右这并不是咒术,不过是他体内的琉生能量触发而已。
“我发现我来回在猫和人之间切换,跟你……”迟右咽下一口唾沫,“跟你亲吻有关。”
严泽野:??!!
原来如此。
严泽野抬手轻掩在鼻尖,遮住了弯起来的唇角。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难怪了。
“对不起,严教授,冒犯到你。”迟右诚恳的低下头。
严泽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关系,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太单纯了,魔咒?亲吻?以为是童话故事吗。没有自己渡过去的能量调和,他会被体内横冲直撞的琉生能量吞噬。
不过这倒让他有了个想法。
严泽野:“以前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什么?”迟右抬头。
“突然变成猫。”
“没有。”既然话说开了,迟右想起先前的疑问,“严教授,你是在哪儿捡到我的?”
严泽野不解似的:“不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的吗?”
“不是这次,上一次。”看着严泽野不明白的样子,迟右解释道,“前天晚上,你带回那只猫也是我。”
“啊。”严泽野恍然大悟般,“那只小猫,原来也是你么?说起来是很像,后来不见了。你自己回去的?”
迟右点点头,简单的讲了一下前后情况,隐瞒了被黑衣人追和失足坠楼的部分。
“严教授,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这很重要。
如果是在食堂楼下,那就是事故发生的第一地点,迟右看着严泽野和黑衣人极其相似的眼睛,忍不住揣度,就算他跟黑衣人没关系,说不定见过黑衣人也不一定。
严泽野回忆了一下,说:“在学校路边上。一些学生围着在讨论要不要送医院,我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路边?他晕倒的地方明明是在食堂广场,莫非被那些学生给移到路边了?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没线索了。
严泽野放下书起身,对着发愣的迟右:“还好吗?需要我帮忙通知你同学过来吗?用不用去医院?”
“啊,好,麻烦严教授,我借一下电话。”还是得跟周仁说一下,虽然他大概率会以为自己在做兼职。
宠物医院的夜班兼职在第一次变回人形拿到自己手机后已经解释过了,后面的工作也辞了。
“迟右,你怎么还没回来?”周仁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回去。”
“啊,这样哦。对了,昨天你怎么自己走了,我在厕所门口白等了半天。”
“当时太急了,没来得及通知你。”
“什么事情那么急,我都没看见你出来,跑那么快,包还落下了。”
可不那么急吗,说变化就变化,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仁继续说:“还好严教授在,又捡到了你的包。”
“什么包?”
“你落在厕所里的呀,严教授捡到给我的。”
“严教授……当时在?”迟右用手挡住嘴,小声道。
“是呀,我正想进去找你,他就拿着你的包出来了。人家刚还给你,你转头又掉,我觉得吧,你是不是该亲自去感谢一下严教授。”
迟右不经意的瞥了眼正在开冰箱门的严泽野,这么巧的么?也可能这么巧。因为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包是被带进了隔间,还是落在洗手台上了。
严泽野在教室门口还了他包,随后去了卫生间,看到包又落在了台上,正巧周仁在门口,转身就交给了周仁。
这也说得过去。
又跟周仁交待了几句,迟右挂了电话。这两天是周末,没有课,不需要请假。
“严教授,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回转身,迟右朝着往桌上端小蛋糕的人道,“我能在你这儿住两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