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先别动。”
应绛坐在她床边,俯身温柔地问她。
“你也死了吗?”
应缇费劲动了动手指想要开口说话,不过刚出声就被自己的嗓子吓了一跳。
这个说话如拉锯的人是谁?
女人脸上挂着好似能包容一切的温和笑意,“我们都好好活着呀。”
“你身上挫伤比较严重,不过万幸没有伤到骨头。”
应缇眼珠转了转,在人的视力最大范围内观察了下自己身处的房间。
一开始的粉白色天花板不是她的幻觉,整个房间都是少女心洋溢的淡粉色装修,手边带着柔软蕾丝花边的被面,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看得出她是公主~
“妈妈给你准备的房间还没整理好,你先暂时住我的房间吧。”床边的女人又笑眯眯地扔下一个大雷。
应缇的眼神缓缓移到她身上,逐渐变得怪异。
应绛今天把头发全部梳起来了,一张五官上佳的脸露出来,在原本温和宁静的气质上多了一丝干练。
就是这样一个精英级别的女人,卧室却是粉色公主风。
“你应该会喜欢我的卧室吧,都是女孩子喜欢的装修。”应绛继续道,似乎是打定主意认为应缇审美应该和她一致。
“呃……其实我饿了。”
躺在床上的女孩想了想,想起自己可怜的胃。
本以为应绛下一秒就会温柔地问她想吃什么,结果对方语气是温柔的,说出口的话对于应缇来说不亚于寒冬腊月的坚冰。
“不可以,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应绛不赞同地摇头。
“你太久没有进食,贸然吃东西胃会受不住的。”
说着,女人指指她的手,“先把营养液输完再说。”
应缇:……
对这一家人的仇恨再度被唤醒,她突然格外想念庄写意的投喂。
“爸爸住院了,妈妈在照顾他,所以你就在家里安心养身体。”应绛不知从哪儿摸了个苹果,拿在手里慢慢削着。
“暂时他们没有时间管你了,不过——”她忽然拉长语气。
“要是他们出院的话,你可能就麻烦了。”
女人秀气的眉宇间染上一丝烦恼,“到时候妈妈会对你更过分,你身体这么差,肯定受不了。”
应缇躺在床上静静听着,想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你要赶快在爸爸妈妈回来前好起来,这样你去学校他们管不着了。”她说着说着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大堆文件,摆在应缇眼前,“你看,所有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你可以直接去报道。”
应缇定定看着占据她前方视野的纸张,脑袋里充满疑惑。
难道他们费这么大力气抓她过来只是为了让她去上学?
他们一天吃饱了撑得吗?之前只是定期打点钱,索婷更是发话让她毕业后自生自灭,现在又是发得什么善心?
应缇苦思冥想。
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价值,财产更是少得可怜,应家看样子家大业大,看不上她那点三瓜两枣的。
那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到安静削苹果的应绛身上,只是每一次对方都能对上她的视线,并对她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别只有应绛一个人是希望她去上学的吧?
……
对于应绛,应缇没有太大感觉,不同于对应家夫妻的厌恶,女孩天然地对姐姐有种孺慕之情。
在外婆那里知道她有姐姐后,应缇是幻想过的。
可第一次见面却让她对应绛的滤镜碎了一地。
她是站在父母那边的。
应缇有点难过,当时她心里除了外婆过世的难过之外,还划分出了一小块地方,用来装她对应绛的难过。
对方从小跟着父母长大,所以第一选择肯定是一直陪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应绛和她不一样。
应缇这样安慰自己。
那次见面后她对应家夫妻更加厌恶,连带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生的弟弟。
唯独对应绛她恨不起来,毕竟对方什么都没干,只是承载了她儿时的渴望而已。
“你一定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应绛削完了苹果,把苹果块放进自己嘴里,忽然对着应缇说道。
她的话题跳得太快,一时间应缇没反应过来。
但对方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真的要他吗?即使他和你并不门当户对。”
应缇这才跟上她的思路,她刚想说庄写意家还挺有钱的,应家的钱却是和她没关系的。
单论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却听应绛又道:“好吧,我会尽量说服爸爸妈妈的。”
“他们忽略你太多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应缇发现她这个姐姐的脑回路好像不正常。
索婷和应彭夫妻俩明明恨不得弄死她,这样应绛都还觉得他们是爱她的。
应缇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对方对家庭的定义好像与常人不一样。
不过她转念一想,跟着这么极端的父母长大,应绛没长歪才是万幸。
是的,索婷和应彭扬是一对极端的夫妇。
这是外婆死后第二年,应缇回老家给外婆扫墓时听见村里人闲聊才知道的。
*
外婆一生只有索婷一个孩子,即使顶着一个重男轻女的婆婆,也没说要给索婷生个弟弟的话。
好在索婷有出息,考上大学一路出国,认识了在国外工作的应彭扬。
两人迅速恋爱结婚,回国定居生子。
一开始外婆是很满意这个女婿的,只是女儿结婚太早,她有点舍不得。但变故就发生在他们第一个孩子降生之时。
外孙女出生了,外婆很高兴,连夜收拾东西过去给夫妻俩带孩子,可一进产房却发现女儿女婿脸色都不对。
她问怎么了,索婷不说话,应彭扬躲出去抽烟。
孩子饿得哭了,索婷也没什么反应,外婆只得喂完孩子再找女儿聊聊。
结果索婷却问外婆,要是当初外婆把她生成一个男孩,那她会比现在有成就的多,奶奶也会对她好一点。
听到这话,外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女儿长歪了。
外婆不知道该怎样和索婷解释,对方已经是个大人了。明明她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极力避免她和婆婆接触,怕她心里不平衡,可她的孩子还是长成了婆婆的样子。
夫妻俩都有工作,再加上不是他们期盼的儿子,所以连满月酒都没办,等索婷一出月子两人就迅速投身职场,孩子留给了外婆。
应绛的名字也是外婆起的,唇红齿白的漂亮娃娃,那就叫绛。
等应绛长到要上学的年龄,索婷把孩子接了回去,外婆心里也放松了些,觉得女儿还不算太歪。
没过多久,索婷又怀孕了,这次是等生下孩子后外婆才知道。
还没等外婆赶过去,索婷就带着孩子来了。
又是女孩。
外婆看着被塞进她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试着劝了女儿两句。
不曾想彻底激怒了索婷,对方当着村里人的面和她大吵一架,扬言生不出儿子就要一直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应绛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她可以容忍,可第二个孩子又是女孩,索婷对这个不被期望出生的孩子满是厌恶。
应缇就这么留在了外婆身边。
当外婆安顿好老家的一切,去找女儿女婿时,却被告知他们已经移民国外,不会回来了。
自此除了定期汇来的钱,她到死都没能再见女儿一面。
……
“在发呆?”
“啊?”应缇回神,右手握着的刀一划,薄薄的刀刃在白瓷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在视线触及桌对面的女人时,她随口道:“没有。”
应绛放下刀叉,端着一杯红酒只是一味对她笑,“还合胃口吗?”
应缇的身体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在地窖的那四天,多少还是对她有了影响。
“挺好的。”她说着,又切了块牛排。
“爸爸这次好像病得很重,我是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他的。”
应绛晃着红酒自言自语,应缇不语,只是一味吃牛排。
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她才有空心想:现在才想起应彭扬,应绛还真是孝顺。
“小缇,你说爸爸有没有可能是在装病呀,他那天只是自己绊倒在茶几上了,我都看见了。”
应缇假装没听见她询问的语气。
“好吧,你真的很不喜欢爸爸妈妈。”应绛无奈摊手,“那弟弟呢?”
“他一直在寄宿学校,估计下周五就回来了。你想见他吗?”
应缇语塞。
这应绛真是个疯子,谁要见那夫妻俩的宝贝太子。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弟弟呢,爸爸妈妈太宠他了,如果你见到他,记得小心点。”应绛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走之前她嘱咐应缇,“姐姐去工作了哦,你在家乖乖的,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应缇偷偷翻了个白眼。
应绛刚离开餐桌,一直等在一边的秘书准备上前汇报工作。
突然间,大门嘭得一声被踢开。
应缇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汤碗差点滑落在地。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进来,环视一圈后朝着餐桌边的女孩扑去,嘴里还大喊着:
“你这个杀人犯!”
一边的应绛听见她口中喊得话,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难道说,爸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