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烟火气（美食） 第12章 微醺

在场人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小娘子态度会这么强硬，周遭鸦雀无声，气氛凝固住。

连许韦都抖着手半天没吭声，只睁着一双牛眼死死瞪着她。

过了一会儿，围观人群里有和事佬小心翼翼开口劝道。

“哎，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各退一步嘛。”

“他是不对，不过小娘子你也出了气了，要不就算了，闹到官老爷那儿，可不管谁对谁错，都先各打五十板子呢！”

“是啊是啊，反正你也没伤着。”

不知什么时候，阿德站到了周盼仪腿边，双眼红通通的，揪紧了姐姐裙角，闻言大喊道。

“什么没伤着！刚刚就差一点点！”

好好的摊子如今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碎瓷片子，混乱不堪。

陈久珍单手搂了搂一脸惊恐的小女儿，仰头望天，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拢拢头发，强忍住哽咽，走到许韦跟前，恨声道。

“三年前，我夫君病逝，他前脚下葬，你后脚就带着人来我家酒肆门前拦客，我一妇道人家带着年幼的孩子，只能生忍下这口气。”

“三年后，我们一家在这儿摆摊，好不容易生意有点起色，你又过来撒泼。”

“许掌柜人在做天在看，今天我就让大家伙儿评评理，你是人吗？你到底要欺负我们母子到什么境地？”

她嗓音沙哑，到底没忍住，泪滴顺着脸颊往下滑，最后几个字是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污糟手段被摆在台面上说，许韦霎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分外难堪。

这时，人群里一个梳着低髻的小娘子，抓起篮子里刚买的甜杏用力扔出去，杏子砸在他肚子上，爆开黄色汁水溅了满身。

“你怎么有脸说要去报官！”

接着不知道又是谁，把刚啃了一半的鸡腿丢了过来：“下三滥的东西！拉他去见官！”

“什么烂人！”

“你还算不算男人，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好汉！”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家有什么东西扔什么，梨子、杏子、嗦干净的羊棒骨、竹签子，全往他身上砸去，闹成一团！

许韦想躲都没处躲，只能哀哀叫着弓起腰，护住受伤的额头连连讨饶，早没了刚刚的凶狠劲儿。

“别，别！诶诶你们！”

可怜旁边的伙计，也一同被砸得狼狈不堪。

“够了！”

许韦护了头护不住脚，再次被竹签戳中脸后，他大吼一声站直身子，在众人的怒目下小声道。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赔你银子！”

说着拽下腰上钱袋，往酒摊木桌上丢下两块银子：“十两！这是十两银子！给你！”

然后抱着头，转身冲进人群往外钻。

周遭人见他浑身脏污也不好拦，纷纷皱着眉头让出一条路，他踉踉跄跄往夜市外跑去，任由身后伙计怎么喊也不回头。

这一场斗酒，他是既丢了银子还丢了脸，把许记的招牌砸得稀烂！

许韦跑了，周家小摊边杂乱不堪，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等人群散去，一家人转头往板车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俞骁没有走，与林阿婆一起帮忙收拾。

她们带来的酒和吃食卖了一半，回去的时候板车推起来轻松许多。

陈久珍在前面拉车，周盼仪牵着弟弟妹妹走在右侧，俞骁则在最后面帮忙推车，一路上几人都很沉默，连两个小孩都很蔫，没什么精神。

板车轮子在石板路上碾过，发出吱吱声，一行人拐入小路。

月光清冷，照在周盼仪身上让她的脸看起来白得有些透明。

俞骁盯着少女的侧脸微微出神，满脑子都是刚刚她双眸猩红，愤怒摔碗的模样。

想不到……周小娘子也有这一面。

肉铺的活不算多，基本是凌晨起来杀猪宰鸡，清晨时分开卖，午后便不忙了。

闲时他常待在窗边发呆或者练刀。

周小娘子总在酒肆大堂走动，要么是招呼买酒的客人，要么是在空桌上串蔬菜串、肉串。

她很爱笑，笑容甜且温柔，就像冬日里的太阳一般漂亮和煦。

寻常人遇到今日这种事，只怕早被吓哭了，她却是反手把对方砸了个头破血流。

少女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麻布裙子，裹在深蓝色腰带下的细腰随着脚步轻曳。

俞骁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纤弱温婉的女子，居然有那样大的魄力。

一刻钟后，清水巷子到了，陈久珍把板车推回酒肆，领着两个孩子进了后院。

少年沉默着收回目光，刚准备回肉铺，却被叫住。

周小娘子抱着酒坛子、两只陶碗，冲他偏偏头：“要不要喝一杯？”

少女的眼神有些疲惫，眼帘半垂着，唇角没了一贯的笑意。

他微微颔首：“好。”

明月被团云遮住一半，风从寂静的巷子里穿过，摇晃柳树梢。

两人就地坐在酒肆门前的台阶上。

周盼仪给俞骁倒了碗酒：“谢了，要不是你，今天我不晕也要破相。”

“没事。”

少年接过酒摇摇头，嗓音一如既往，低沉清冷。

好歹做了一个多月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知道这人性子沉闷话少，勾起唇给自己也倒上酒，仰头灌下后，从喉咙里深深吐出一口酒气。

“那会儿是不是吓了你一跳？真的，要不是你拦着，我怕自己会砸死他。”

她那时是真的有些冲动上头了，还好有俞骁拦着。

把酒满上，揉了揉额角。

“说真的，我很讨厌暴力，但是这个该死的世道，就需要一点暴力，当你狠起来，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变友善了。”

“这帮该死的烂人，你对他笑，他挥拳头，你挥拳头，他又惜命了。”

大概是心情郁闷，两碗酒下肚，面对这个不熟悉的少年，她竟然变得有些话痨，不是为自己晚上的行为辩解，就是单纯地感慨。

人性就是这样，无论是千年前的大宋，还是千年后的现代，都一样。

在孤儿院里被霸凌时，当她亮出刀来，那帮垃圾便作鸟兽散。

在酒肆里，她拿起刀，交子铺的打手就怂了。

她真想做一个不使用暴力的好人啊，但做不成。

去他妈的世道。

酒液开始发挥效力，感觉脸颊有点发烫，但她没理会，接着去倒第三碗酒，手却被按住了。

“你喝醉了。”少年轻轻皱着眉，一双棕黑色的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她稍微用力挣开他的手，倒满酒水，半眯着眼笑起来晃晃酒碗。

“谢谢关心，最后一碗。”

青梅味的火焰烧得人头脑发昏，眼前少年锋利的眉眼开始有些模糊。

喝完酒，她抱着酒坛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今天谢了。”

“嗝。”

她打了个小酒嗝，“回头有什么好吃的，我一定给你整一份。”

说罢，摇摇晃晃往屋内走去，留下俞骁呆坐在台阶上，摸着刚刚被少女拍过的肩膀发愣。

“哥、哥们儿？”

今天更新有点早！明天后天都是照常更哦。宝子走过路过留个收藏呀，这两天收藏不涨好郁闷，怀疑是自己写的不好了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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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