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仵作纪事 第29章 设局

谈绾在王榔房门口停下，抱着那绒毛团子逗弄，只在院子里待着，却不进去。

那绒毛团子呜咽呜咽的叫唤，果然不多时，那王榔听到声响，蹭的一声冒出头来，又撇了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谈绾把狗儿放到地上，只是逗弄，并不理会他。

那狗儿虽然脏兮兮的，可王榔一见它的模样，便两眼放亮，凑过来笑道：“你这狗儿哪里来的？”

“跟你有什么干系。”

谈绾故意挡着那狗儿，不让他看，不料王榔偏偏要看，还绕过来仔细看了一眼，露出微讶之色：“这可不是一般的狗，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谈绾这才看他一眼，“捡的，我今天出去买东西，回来看到它在路边，看着脏兮兮怪可怜的，想是没人要的流浪狗，就捡回来养着玩儿，等它大了，烧了吃。”

虞山立在一旁，默不作声，见王榔朝他看来，也顺着她道：“不烧着吃也行，炖狗肉也是一样。”

“哼，你们俩就知道吃！”

王榔双手叉腰：“这可不是一般的狗，你们俩不懂这玩意儿，也不奇怪，这定是哪家富贵人家养的，不当心走丢了，才会被你们俩碰到，还吃呢，实话说，这幼犬少说也值……二十两！”

谈绾睨他一眼：“真的？”

“怎么，你还不信？”

“这小东西能值二十两？”

“当然！”

谈绾朝虞山丢了个眼色，虞山立马笑道：“别说她了，我也不信——我也不是没看过斗狗，那些狗各个长得威风凛凛，这小东西可不能和那些狗比。”

“你个土包子懂什么？这是扶余国来的狗，有道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们以为只有上角斗场的才是好狗？这种狗毛色品相都是绝佳，在市面上许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尚且难求！”

“你信么？”谈绾看了虞山一眼。

虞山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你们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王榔果然有些着急上火。

“不信，你休要骗我的狗儿。”谈绾一面说，一面抱起绒毛团子便走，王榔立即拦在她身前：“真的！我没骗你，我要是骗你，我就是这个！”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小手指。

谈绾狐疑的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虞山，虞山立即把他胳膊一拽：“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想明抢啊？”

“没有，没有，可你们偏不信，这东西值钱着呢，你们要不信，我把它拿去找人卖了，我翻十倍给你们钱——两百两白银！”

他说着，又伸出两个短粗短粗的手指头。

谈绾心中冷笑，这王榔脑满肥肠，算盘倒是打得好，这狗儿市价五百两，他就二十两乘以十，也不过两百两，还有三百能能落进自家腰包，不过这两百两的诱惑，对两个年俸不过十两的仵作来说，那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岂能拒绝？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就是说，两百两之外，你倒还有赚头？”

“……这个……这个……”王榔便有些扭捏。

再说下去只怕就要过了头，反而不好，此时是火候到位，王榔正觉得自己捡了个大元宝。谈绾便佯装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不过我可有条件。”

“你说？”

“我只等一天。”

“一天怎么……怎么够？我还要找买家，好歹你宽限两天，三天，三天可好？”

谈绾把狗儿往怀里一抱，扭头道：“不，就一天，多一个时辰都不行！”

“好！你等着！”

王榔抱着狗儿就要走，却被虞山拉住，一定要他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才把他放走。

谈绾拿起那画押看了看，冷笑道：“头一次看见这么急不可耐上钩的鱼儿。”

“你有意压他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怕是不好找买家，既然有现成的，为何不找？不找才是不合情理。”

“他要万一真不找那杜延呢？”

虞山有些担忧。

“赌一把吧！”

谈绾撂下这句话，便自去灶房找东西吃。

王榔身份不高，结交的人一般都只要格斗犬，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狗儿脱手，必得找富贵有闲人家，这种人家可不好找，但那杜延却是明明白白摆在那儿的，只要他们之间没有要命的过节，他自不会和真金白银过不去，那杜延也不会和这么名贵的狗过不去。

只要这狗找到他门前，他一定会砸锅卖铁，想方设法的筹钱，把这狗儿弄到手。

如此又过一日，第二天中午，谈绾正在给那大獒喂肉，好让它少叫唤几声，就见虞山急急的闪身进了屋，冲她一点头：

“成了。”

谈绾一颗心便落了下来。

两百两白银放在桌上，签字画押的纸已经当着王榔的面烧掉了。

“他真去找的杜延？”谈绾还是不放心。

“真的！我一路跟着他去的，你真是料事如神！”虞山一屁股做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了，他捧着一大包银子，手都有些颤抖：“这么多钱，乖乖，我打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杜延爱狗成痴，她倒不怕那绒毛团子在他手里会受虐待，便又低下头去，给那大獒喂肉。

“奶奶的，你是把整个灶房的肉都给偷来了？这么多？”虞山一见她手里的筲箕，脸色就灰扑扑的垮了下来，可一看手里的银子，又精神了起来：“对呀，咱们现在有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肉哇——！”

看他这副模样，谈绾不禁扶额，摇头道：“这银子你可不能动，一文都不行！少了一锭，我可饶不了你。”

“……”

虞山听她这么说，刚振奋的心情又跌倒了谷底，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时不时唉声叹气。

过了半晌，虞山终于忍不住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想，那杜延现在手头还有没有钱。”

“他的钱不是在这儿嘛，咱们也不能花。”

虞山偷偷瞄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堆沉甸甸的银子。

“是啊，加上王榔那儿的，可是不是都在这儿呢？”谈绾揉了揉眉心，“那他现在肯定很缺钱，他缺钱，就会去斗狗，只有赢了，才能贴补亏空。”

虞山瞅了那大獒一眼，没有作声。

“他若是一直输呢？”

“你想让他一直输？用这大獒犬？”

谈绾缓缓蹲下身，看着那大獒，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脑袋，那大獒不知为何，一直对她俯首帖耳，似乎对她的味道十分熟悉，并不反感，反而十分亲昵。

“你信他么？”她喃喃的道。

“这么威风凛凛的大獒，我信它！肯定百战百胜！”

“我也信他，就不知道他信不信我。”

“……”虞山一愣，摇头道：“你最近怪怪的，老说些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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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年三十。

大理寺和汴京诸多府衙一样，也放了年假，各级官吏各自回家，和往年一样，谈清月照例把谈绾和虞山带回自己家里，又买了许多瓜果蔬菜糖果，三个人一起过年。

谈清月在汴京接近郊外的地方有一处宅子，虽然不大，周围也算得上荒凉，可谈绾待在这里，还是觉得安心。

何况今年还多了一只体积庞大、威风凛凛的大獒犬。

这獒犬极能吃，谈清月买的肉骨头倒大半喂给了它，气得虞山直翻白眼，可也拗不过谈绾，两个人吵吵闹闹倒也热闹，年三十晚上各自吃了一碗饺子，守了岁，点了爆竹，也就算过年了。

年初一一大清早，谈绾便起床去给师父拜年，谈清月也照例给她封了一个大红包，谈绾喜滋滋的拿着红包颠颠儿的去找獒犬玩儿，正牵着獒犬在院子里转圈，就见虞山睡眼惺忪的刚起床，倚在廊下看着她打呵欠：“你倒是有耐心。”

谈绾不作声，只是坚持不懈的和它磨合，培养感情。

如此又过七日。

第八日一大早，谈绾起了个大早，便带着獒犬独自去了斗狗场。

她一入场，那大獒犬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过不管何人挑衅，她都不闻不问，只盯着杜延。

那杜延果然已十分缺钱，放出了他养的众多格斗犬，终日在斗狗场里泡着，往往一日能赛七八场，有输有赢，谈绾观察了他几日，发现他平日虽木讷，可只要上了斗狗场便精神抖擞，全神贯注，好似换了一个人，那些狗也极听他的话，往往在濒临绝境的时候还能一跃而起，给对手致命一击。

当下正是斗狗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每日白银滚滚而来，不在话下。

到了第十日，谈绾下场。

她的规矩，便是第一日就放出话，整个斗狗场，她只看中了杜延养的狗。

一开始有旁人不信，想要挑战她的獒犬，跃跃欲试之下，她倒也没有反对，只不过预先签了令状，一旦上场，生死无论。三场下来，只要不是杜延的狗，都被那大獒犬咬得半死不活，此后众人都知她着意挑衅杜延，一时无人敢与她为敌，也无人再敢和杜延为敌。

杜延不得不迎战。

谈绾知道猎人捕猎的时候，往往不会把套子全部堵死，而是围上三面、且留一线，于是每日斗狗，若杜延赛七场，她便赢四场，杜延赛八场，她便赢五场，如此下来，到第三日，杜延果然亏空，开始卖了第一只狗。

到第五日，开始卖第二只狗。

到第七日，开始卖第三第四只狗。

到第十日，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只狗——就是那只名贵却不能格斗的绒毛团子。

杜延生性执拗，尤其于狗一事，近乎痴迷，如此这般输红了眼，是前所未有之事，到这般田地，谈绾决定再他的心上再压一根稻草——她放出消息，要卖掉手里的獒犬。

PS：厉害的是训练有素的狗，不是女主。她只是以为自己很厉害而已。

就像原子弹对导弹，不是一个级别的狗，怎么都是绝对碾压的。

顶锅盖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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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