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捡的红蘑菇并不全都是能吃的。张婆子和张希瑶就帮他们把毒蘑菇给挑出去。
这些人将鲜蘑菇拿回家晾晒,等晒干后就拿到张家换钱。
其他家看到现钱,也跟着去捡蘑菇。
张满贵家很快就知道村里人捡蘑菇赚了钱。
张满贵媳妇姓姜,姜氏就问自家男人,要不要也去捡蘑菇。
被张满贵给怼了,自家二十亩地,那么多草不拔,能有好收成嘛。眼皮子别那么浅。
于是村里有地的人家全心全意侍弄田地,地少的人家就去捡蘑菇。
没过几天,张家的铜板全都换完了,家里的银子不舍得花出去,又没有那么多零钱,张婆子就让张希瑶负责记账,等卖了钱,再给村里人结账。
这在村里很常见。都是一个村子住着,也不怕他们跑了。
眨眼一个月过去,张二伯先背鸡蛋去一趟镇上,如果客商来了,那明天再运蘑菇。
主要是这一个月,他们没少采蘑菇,粗略估算起码有两千斤。到后头,他们只能跑到深山里,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蘑菇也越来越少,最后一天一家子十几口,在深山里找了六七个时辰,也才捡了不到一百斤鲜蘑菇。
一连去了三天,张二伯终于等到客商,与他约定时间。
张家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大部分都要出去卖蘑菇,大人们用扁担挑着麻袋,张希瑶等一帮孩子背着篓子,还得空出一只手抬麻袋。
夏花和秋花还是第一次出村,路上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因为一大家子出来,也不怕被人拦路抢劫,所以两个小姑娘没有穿男装。
等到了镇上,张二伯将蘑菇送到客栈后面,然后开始算账。
总共1919斤干蘑菇,这次客商没要鲜蘑菇,上回可以运到汴京,等它晒干再卖,这次他要赶路,鲜蘑菇没法运。
大家都有点失望,但也无可奈何。鲜蘑菇容易坏。人家不方便带,也是没法子。
总共卖了95950文钱,换成银子,就是95两950文钱。
客商提前给他们换了银子,付完钱,他就招呼伙计把这些干蘑菇全部装上车,再盖上防潮的油纸。
卖完蘑菇,张家人就挑着剩下的鲜蘑菇出了客栈。
这次他们不再害怕被人盯上,因为出了客栈,他们就直奔牙行。
昨晚他们全家在一起商量,卖完蘑菇,要怎么花这笔钱。直接买地肯定是不行的。村里的地都是有数的,没人卖地。就算有人想卖,他们也不能买。要是买了,就等于告诉村里人,他们卖蘑菇赚了不少钱。
于是张希瑶就提议在镇上买一家铺子。租给别人或是自己开店都成。
张二伯觉得这主意非常好。头一个支持她的提议。要是开了店,那店主肯定是他。他可是全家唯一一个生意人。
张老头觉得孙女这提议不错。于是就全票通过了。
到了牙行,他们就询问有没有合适的铺面出售。
这时候把从事房地产买卖的中介称为“庄宅牙人”或“房牙”。
房牙还从未看过一大家子来看商铺。得知他们想看商铺,立刻就带他们去了。
还别说,这镇子不大,但商铺价格却是相当昂贵。
镇上最中心的路段,也是富人云集的地方,周围全是开的客栈、饭馆、香水堂(澡堂)的街道,这边有个铺面面积不大,按照现代的算法,也就二十平,居然要一百贯。
张二伯没想到他们卖蘑菇的钱还不够。于是就问有没有便宜的。
房牙就带他们去了东市,这边是卖菜的,商铺面积明显大很多,足有七八十平,价格明显也便宜许多。最好的位置才要五十贯钱。
张二伯又问他们要多少税。
房牙告诉他们,向衙门缴纳2%的税,向房牙支付10%的佣金。
也就是说买富人街的铺面,他们总共要付112贯钱,就是掏空家底,也不够!
张二伯打消这个念头,于是他就跟房牙再砍砍价,“五十贯钱太贵了。”
“不贵。”房牙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个地段多好啊。进门第一家,来来往往都能看到。这后面还带院子。还不用交摊位费。能省不少租金。”
张二伯跟他磨了半天,最终他便宜了两贯钱。
房牙找了房主过来,双方到镇上的衙门过户,缴税,再支付房牙佣金。这个铺面算是拿下了。
铺面买好了,张二伯拜托房牙帮他们把铺面租出去。
“行!这个铺面位置好着呢。三日之内,我肯定能帮你租出去。”房牙让他们留下地址。
张二伯刚要登记,被张希瑶给阻止了,“二伯,你三日之后不是要进城嘛。到时候过来呗。我们家离镇上太远了,就别麻烦房牙大哥辛苦跑一趟。”
房牙听了这话,觉得还省了车马钱,当即就觉得可行。
张二伯也就没再坚持。
买完铺面,他们也不敢耽搁,担心被人盯上,他们沿着街道七拐八拐,将身后的人甩了,就火急火燎就出了镇子。
回到村子,夏花已经快要累瘫了,“这就是镇子?!一点也不好!我差点吓死了。”
之前她半夜睡不着,还很兴奋,终于能出去见世面,可这一趟她胆战心惊。真的吓死人了。
她都这样,比她还了小几岁的秋花就更是如此,“好在咱们回来了。”
“就是好可惜,没怎么逛集市。我娘还说卖了钱给我做件新衣服呢。”为了采蘑菇,夏花早出晚归,那么热的天,林子里闷湿潮热,她差点热中暑,可为了新衣服,她咬牙忍了。
“下回让我爹带吧。我是不想出去了。”秋花也是吓得不轻。
他们这一回来,村里其他人就过来结算银钱。
张二伯和张希瑶一个负责数钱,一个负责念账本。等账全部结清后,他们家也盘了账,这次他们总共赚了89250文钱。
买商铺花了53贯376文,还剩下35贯874文。再加上之前的十一两银子,总共有47两。
张老头问二儿子,那客商下回什么时候过来。
张二伯特地问过,对方差不多一年来一回,下次再经过咱们镇,得明年这时候。
看着满筐的新蘑菇,张婆子直拍大腿说可惜了。
张希瑶却不以为然,“阿爷,阿奶,你们也不必担心。之前那客商去汴京,买了咱们几百斤干蘑菇,可他回来时,两手空空,估计蘑菇已经被他卖掉了。咱们何必非要等那客商。自己去汴京城卖呗。那边见多识广的商人多着呢。”
她这话一出,张大伯和张二伯皆是一愣,张老头看着孙女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赏,“阿瑶说得对!虽然咱们镇上的人不认红蘑菇,但汴京读书人那么多,他们肯定认得。咱们不怕卖不出去。”
下回蘑菇有了着落,张大伯就提议买头牛,这话刚出口就被张二伯给拒绝了,“那怎么行。买牛,村里全都知道咱们卖蘑菇挣了大钱。”
张老头让他们别想着花钱,“这钱我有用处。大郎已经十六了,再有两年就得给他娶媳妇,盖房子,处处得花钱。”
给大郎娶媳妇是大事,大家就不再多说。
银子的事算是说定了,张老头就让家里几个壮劳力张罗割麦子。
这可是大事,之前卖蘑菇耽搁了,现在可不能再等下去。老天爷瞬息万变,万一刮风下雨,麦子倒了,肯定会减产。
全家人,包括张老头都下了地,开始拿镰刀下地割麦子。
张婆子有点担心他身体,过来扶他,张老头却推开她的手,“不用你扶!我现在好了!”
本就是心病,现在家里有了钱,又将养了一个月,他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张希瑶已经很久没干过农活了,小时候她也干过,这活谁干谁知道。
张婆子担心孙女身体吃不消,割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让她跟自己一起拉麦子回家。
张希瑶在边上推车,看到路上无人,就问张婆子,“阿奶,你能不能跟阿爷商量,也分点钱给各房。这样咱们捡蘑菇才有动力。”
张婆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钱干什么?”
这话问得!钱多咬手咋地?!张希瑶无奈提醒她,“阿奶,说好了,我将来要招赘。我手头攒点钱,以后才能招赘啊。”
张婆子定定看了她半晌,招手让她往前。
张希瑶依言照做,张婆子压低声音让她以后不要把招赘挂在嘴边,“咱们家手头刚有点钱。以后要是再供一个读书人,卖蘑菇赚的那点钱只够塞牙缝的。你阿爷也不会答应你招赘,在他心里,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才是第一位的。你想要手头攒点钱,我会跟他商量,给各房一点钱,算是女子的嫁妆。”
虽然招赘没答应,但手头有钱也不错,张希瑶弯了弯唇角,“谢谢阿奶。”
张婆子也跟着笑起来,“奶知道你有孝心,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你不要着急。只要你阿爷还活着,奶肯定不会亏了你。”
张希瑶点点头,“我明白了。”
夏收需要抢时间,哪怕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村里人依旧在地里忙活。
晚上割麦子还有个好处,不像白天那么燥热。
村民们一直割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家休息。
张希瑶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她这副身子真就是没干过重活。以前是当娇小姐养的。家里的活从来不用她伸手,只负责给她娘打下手做饭。
突然下地干这么多重活,真是哪哪都酸,胳膊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第二天天刚亮,也就五点多钟,他们又得起床,趁着太阳没上来,赶紧下地割麦子。
经过一夜的休息,张希瑶的胳膊酸得更彻底了。
她这呲牙咧嘴的怪模样被张婆子瞧个正着,又把孙女叫过去拉车。
趁着没人的时候,张婆子告诉她,“你阿爷已经同意了。给各房各一贯钱。留着当嫁妆。”
三房各有一个未出嫁女,每房出一贯钱,不偏不倚,也很公平。
张希瑶没想到阿奶速度这么快,朝阿奶翘了个大拇指,“阿奶,你真好!”
张婆子嗔了她一眼,“招赘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招个穷苦人家的男丁进门,得买块宅基地盖房子,再置十亩地。少说也得五十贯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这地方是一年两熟,田地分为上中下三种田,价格各不同。
上等好田差不多要四两银子,熟土层可以到六至七寸左右,土壤乌色或者带有鳝血斑,耕作容易发散,不囊水也不漏水,田间杂草茂盛,蚯蚓比较多。种植小麦亩产能达到两百五十斤。(1)
中等田差不多要二两银子,熟土层五至六寸,土色黄里带乌,耕作一般,耕作时泥土发散中等,糯性带粳,保水保肥,田间杂草多,蚯蚓中等,种植小麦亩产能达到一百三四十斤。(1)
下等田就是地产田,每亩只要一两银子,里面有白土、青泥土、铁屑土等等,这些土不易耕作,囊水漏水,不保肥,种植农作物不发棵,会造成低产或者无产。(1)
颂朝商业发达,达官贵人更远喜欢经商,他们囤地有限额,所以土地兼并的情况并不严重。大多数农民手头都有田地。
张希瑶挽着她胳膊,“阿奶,要是我能置办房子,再买十亩好田,那你以后跟我过。”
张婆子翘起唇角,“那我就等着。”
张希瑶突然问,“再过两个月,咱们又能再捡蘑菇,到时候卖蘑菇的钱也分给我们吗?”
张婆子点头,肯定是要分一些的。想让牛干活,哪能不让牛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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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