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好时间,张婆子打算带张希瑶去买红布。
两人出了客栈没多久,张希瑶就敏锐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们。张婆子也察觉到了,当即就拐进一家绣坊。然后从后门借道溜走了。
张婆子一颗心跳得飞快,她们这是着人眼了?!得赶紧去找老二才行。
两人没有停歇,直奔东市,然后看到已经卖完鸡蛋正等她们归来的二伯。
看到她们背着空背篓回来,他也是缓缓松了口气,问她们蘑菇卖了多少钱一斤。
张婆子没有回答,反倒催促他快走,“路不好,别再耽搁了。”
张二伯诧异,“不是要给阿瑶扯红布做嫁衣吗?村里有不少人请我捎东西回去呢,我还没买全。”
张婆子冲他使眼色,“下回吧。”
张二伯终于察觉到事情有异,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该不会谁吃了红蘑菇中了毒,要找他们算后账吧?他们要不要偿命?
他背着背篓,脑子一团浆糊,跟在张婆子的身后急匆匆出了东市。
镇上没有城墙,不用交入城费。三人没一会儿就出了镇子,走出老远的距离,见四下无人,张二伯才找到机会问她们发生何事。为什么如此匆忙。
张婆子先告诉他红菇卖了多少钱。把张二伯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我们从客栈出来,有人跟着。我们怕出事,所以……”
确定后娘不会开玩笑,张二伯四下看了看,忙催促她们快走。
还买什么针头线脑,买什么红布啊,赶紧回家要紧。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哪怕腿肚子打颤,但是他们不敢停。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
进了村,刚刚到晌午。这时间应该有不少人家冒炊烟才对,可是没有。
三人都有些纳闷,难道今天他们吃饭提前了?
三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家走,还没到家,离老远就看到他们家门口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许家村的村民。
许家村以前是聚族而居,可是几十年前,幽州被辽国占领,幽州百姓往南迁徙。逃到开封时,上面将这些流民打散,许多外姓就落户到许家村。
许家村现在是杂姓村,有三分之一是外姓,但多数还是姓许。比如里正就是许家族长。
看到他们回来,村民们表情各异,有的人催促他们快进屋,“你家发生大事了”,更多的人则是打量张希瑶,似乎想把她看穿。
张婆子瞧见这眼神,一个咯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希瑶心里倒是踏实一些了,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相比这两人,张二伯显然还分不清状况,面露迷茫,探头往里张望,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走进去一瞧,正是之前那个老道士去而复返。他旁边站的那些人正是阿瑶定亲的刘氏族人。之前下定时,他们来过一趟。张婆子还有几分印象。
看到几人回来,张大伯像是找到主心骨,立刻迎上前,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刘家前几日无意间遇到这个道士,请对方去家里看风水,对方说刘家即将大祸临头。一问才知,这新媳妇刑克六亲,已经克死父母,将来还会克夫克子,不易娶进家门,恐会给夫家带来灭顶之灾,鸡犬不宁。
围观村民听到“克父克母”一词,扭头就看向张希瑶,却见她面色沉静,看不出慌张,不由纳闷。
“刘家想见爹,可大夫说爹得静养,我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院子里吵闹。”
张婆子招了大郎,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大郎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张婆子将身上的背篓解下来,交给许氏。
刘家当家人刘胜宗,跟张希瑶定亲的人就是他的大儿子。看到张婆子回来,他上前一拱手,“老人家,我与明礼关系匪浅,许下亲事,原本是想亲上加亲。可他不幸坠崖离世。我原本想早日接他爱女过门,也全了我们两人的交情,不让他走得不安宁。可是这念头一兴起,刘家就三不五时出现怪事。先是犬子无缘无故坠马,再是半夜屋子着火,前儿祖坟更是裂开了。我们找来道士,他才道明其中缘由。我刘家根基深浅,犬子与令孙女原本是天作之和。可现下我们刘家是怕了。为避免给我们刘家招来祸端,不如我们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还望谅解。”
村民们听了刘胜宗的话,也都觉得他们做得对。
换成自家,他们也不敢娶这种丧门星进门。这不是害了自家人嘛。
张婆子之前听了阿瑶的猜测,她心里只信三分。她不相信人会那么坏。刘胜宗跟老三是同窗,又是好友,怎么说也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还是个秀才。心眼没那么坏。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她这会儿看到刘胜宗,除去秀才光环,这就是个身胖心歪的恶人。对这样的人,张婆子打心眼觉得恶心,她冷笑两声,“未来亲家,我家阿瑶还没嫁进你家。你就将所有事情推到阿瑶身上,是不是太过牵强?”
刘胜宗不与她废话,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上前,“他们家依山傍水,是个福音之地。家里人的八字,我全部算过,无一处错漏。唯独你家……”
张婆子被张希瑶打过预防针,现在得到证实,她反而不怕了,她直接跳脚,冲着老道士劈头盖脸一通骂,“你个老道士信口雌黄,我儿子是意外坠入山崖摔死的,媳妇是伤心过度,自己想不开随他去了,跟我孙女有什么关系,你这丧尽天良的臭道士,到我家信口开河,妖言惑众,我非把你告进县衙,让你吃几十大板。”
老道士神态自若,捋了捋银灰白色的胡须,笑道,“老人家,你家现在当家人还在床上躺着,气数已尽,就不要再祸害下一个了吧。”
刘胜宗也好心好意劝她不要固执,“是啊,老人家,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劝你们顾念家人,别等人没了再后悔。我们也是不想再造杀孽。”
这一下子把张希瑶变成杀神。张二伯听此,脸都黑了,可他对鬼神一说向来敬而远之,再加上爹最近身体确实很差,连镇上的大夫都说没救了,难不成真是阿瑶的缘故?
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可不是嘛,小儿子先死了,媳妇也死了,老爷子也快不行了,再留这个孽障在家,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想想都可怕。”
“是啊,是啊,这样的姑娘恐怕谁也不敢要吧,只能将来进道观,吃一辈子的素才能来洗清身上的罪孽!”
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到张希瑶身上,原本他们离她很近,可听到她刑克六亲,大家自动往后退,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他们在谈论的对象不是她。
张家晚辈一脸纠结看着张希瑶。
刘胜宗见时机到了,拿出两家当初结亲时交换的庚帖。
“张家大伯,不是我们刘家执意要悔婚,为了我们刘氏一门永久相传,我们不得不谨慎,请您收下庚帖,我们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老道士围着张希瑶打转,拂尘甩到她脸上,说出的话更是恶毒,“此女命里,煞气太重,命相残缺,身边亲人恐在有生之年都会引来祸端,还是远离为好。”
张大伯和张二伯对视一眼,心里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有人惊呼,“快看,老瞎子来了。”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只见老瞎子左手拿着拐杖,明明已经瞎了,但他不用人搀扶,就这么稳稳走到圈内,在老道士面前停下。
老道士看着他的瞎眼,心里觉得不足为虑。
张婆子给老瞎子鞠了一躬,说明请他的来意,“瞎半仙,这老道士信口雌黄,说我孙女克父克母,麻烦你给算算。如若不是,老婆子今天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能让这个臭道士祸害我孙女。”
周围的村民们也是纷纷应和,“对对,让我们村里的老瞎子给这个张家小姑娘测一测,看看是不是丧门星。”
这老瞎子是许家村本地人,七岁那年一场意外瞎了双眼,一辈子都没娶上媳妇,平时就靠给十里八乡测姻缘糊口,因他测的很准,只要经他批示的“金玉良缘”,成婚后,小夫妻都很恩爱。
村里人都觉得老瞎子可能真得了神仙指点,对他的算卦能力深信不疑。
老瞎子点点头,张口询问了张希瑶的生辰八字,略一思索,晃着脑袋,几根手指来回盘算,仔细斟酌后,终于有了答案。
“此女不是克父克母的天煞之命,而是命格极贵,她的父母福薄,承受不住她的福气,所以一朝得势就如雾里看花,烟消云散。至于夫家,两人即将成婚,自然也会接到她贵不可言的福命。刘家命薄,所以还未嫁进去,刘家就接二连三出现灾祸。这样的人家不是好去处。”
张希瑶之前想到让阿奶借力打力。但是这个法子不能由她的口说出来。毕竟这是踩在原身父母身上洗白。现在阿奶为了帮她真这么做了。她心里生出一丝感动。也对原身父母多了几分愧疚。心里暗暗许下承诺:将来她若是有了钱,她一定要多烧些纸钱,希望他们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众人听老瞎子说完,全都大感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阿瑶这命格跟皇后还真有点相似,纷纷询问,“什么是贵不可言?是进宫当娘娘吗?”
颂朝女子并不看出身,许多良家女子都能入宫,当今皇后更是三嫁之身。前两个嫁的丈夫都是福薄,早早就没了。可嫁给天子后,母仪天下。难不成阿瑶也是这个命格?
老瞎子却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到了那一天,你们自然知晓。”
相比素不相识的老道士,村民们还是更信老瞎子的话,于是大家看老道士的眼神都不对了。
“居然是个骗子!”
“兴许是半道出家?只会些粗浅伎俩。”
“我觉得也是!”
老道士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想站出来骂回去,可是瞅到老瞎子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打鼓,难不成这人真是半仙?!
张婆子得偿所愿,人也精神多了,她回屋拿了庚帖交与刘胜宗,“既然刘家福薄,我们也不会让孙女嫁进你家受苦。这门亲事就算作罢。”
刘胜宗看着手里的庚帖,明明已经达成所愿,可是听了老瞎子的话,他心里不是滋味。什么叫福薄之家?!他们张家连块田都没有,唯一能带他们飞黄腾达的张明礼却已丢了命,张家分明已是日落西山,而他是新晋的秀才,更是县令的座上客,刘家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怀疑的眼神打量老瞎子,又看了眼张婆子,难不成张家知晓是他背后搞的鬼?所以才借力打力?!
不管事情如何,他得到了庚帖,也不再逗留,挤出人群,就要走出去。
却被张希瑶喊住,“刘世伯?”
刘胜宗驻足,想劝她休身养性,可想到老瞎子的话,他又重新换上笑脸,“小侄女有事请说。”
张希瑶朝他一拱手,“刘世伯,我有一事不明。阿爹为何坠崖而亡?”
这是张希瑶想不明白的地方。古代灯光是很昂贵的照明设备。为何张明礼会半夜从去爬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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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