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丫鬟们探着脑袋朝房内看去,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其中一个小声道:“你们觉得芍姑娘比起林姑娘来如何?”
一个丫鬟一听这话起了兴致,也不顾旁人,忘情痴笑道:“芍姑娘品格端方,容貌丰美,那脸那鼻子就像被人用玉石雕出来的一样,林姑娘怎么配和她比。”
二人正闹着,这话恰巧被林潇儿听见。
原来林潇儿听的见,她素日原恨薛芍,如今又听了这些话,心中越发咽不下这口毒气。
陪侍在林潇儿身边的雪燕紧皱了眉头,担心地看向林潇儿,又忙用警告的眼神瞥了堆在房门口的丫鬟。
林潇儿登时握紧手中的帕子,连带着看薛芍的眼神都变得嫉妒。
另一个丫鬟会意,忙悄声呵斥道:“你可小声点吧!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爱林姑娘,把她宠成心肝儿肉,上回花姐姐去给林姑娘送端午的礼,都被林姑娘狠狠骂了呢!”
那丫头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倒是一头黑鬒鬒的好头发,容长脸面,细巧身材,十分俏丽干净。
“红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我还骗你不成?”
红玉又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从此也别叫我红玉姐姐了,这玉字,我原担待不起!”说罢就走了。
薛芍听到了些响动,朝她们那儿看了一眼,丫头们立刻噤声,面面相觑地望着。
谁也不敢说什么。
薛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她们走去,悄悄笑道:“散了罢,小心凤姐姐听见了罚你们。”
见薛姑娘没有罚她们,小丫头们嘻嘻笑起来,才住了嘴。
芍姑娘人好,素日在家中也不随便呵斥丫头,更不像林姑娘会在背后告黑状。
旁边走来一个丫鬟,长吁短叹地道:“你们都是些世故圆滑的俗人,我只为林姑娘一大哭!”
众丫鬟正要让她小声些,哪知那丫头又道:“你们俗不可耐!根本不懂林姑娘的真性情,林姑娘虽然目无下尘,不过古今才人之通病,俗人殊不知,越有才,越清高孤傲,凡人蠢物断不知此。”
听此言,众丫鬟对她侧目而视,指指点点起来,她们声音小,鹦哥听不清她们在指着她笑什么,顿时愧的满脸羞红。
那丫鬟一听鹦哥的话,也模仿着文人,指着鹦哥的鼻子晃着头笑道:“古今尤物方如林小姐也!”
鹦哥面红耳赤,拉不下脸来,强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道:“你说我们姑娘不如薛姑娘,可我听说,薛公子见林姑娘的第一面就酥倒了,薛姑娘既然美若天仙,薛公子怎么没有反应呢?只能说明薛姑娘不及林姑娘远矣。”
鹦哥挑起眉,挑衅地看着瓶儿。
瓶儿满脸惊骇,僵立在了原地,其他人也是如此,她微微张了张口,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芍姑娘是薛公子的亲妹妹啊!
“你胡说些什么?”茜雪冷笑道。
她真的不知道鹦哥究竟是蠢还是坏,或许是二者皆有。
王凤麟的小厮彩鸣听出了二人的火药味,忙赔笑道:“瓶儿姑娘,你不在二奶奶身边陪侍,在这里说什么闲话,二奶奶正叫你帮忙去布菜呢。”
瓶儿方如梦初醒,恨恨瞪了鹦哥一眼,彩鸣又忙把黄莺儿叫来,莺儿听了彩鸣的三言两语,登时火冒三丈。
此时突然就忘了家中的礼法,强拽着鹦哥就往外头走。
鹦哥自然敌不过黄莺儿的生拉硬拽,疼的鹦哥直喊娘,来到一处空旷地,莺儿揪着鹦哥的耳朵走了几圈,才放下手来,狠狠打了鹦哥一个耳光。
泪水哗啦流了下来,打湿了半面脸颊。
鹦哥还没看清莺儿是怎么动作的,只感到脸上又重重挨了一掌,鹦哥没站稳,一个趔趄,竟然被打得整个人向后跌倒,瘫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仰望着眼前的人。
她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大叫道:“我是贾府的人,你怎么敢……!”
话未说完,她突然察觉到莺儿的嘴角浮起一丝幽凉的冷笑,她心里越发忐忑,忙住了嘴。
究竟是谁说的莺儿这丫头天真烂漫!
“我怎么敢?”
莺儿轻嗤一声,不屑道:“原来鹦哥还记得,自己是贾家人,不是林家人!”
鹦哥心头一跳,面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我怎么敢,我怎么不敢?”莺儿面带笑容蹲在她面前,平视她,“你是贾家人,我是薛家人。”
薄薄的指甲划过鹦哥苍白的脸,莺儿面上笑容更加灿烂,她轻笑道:“我们姑娘是薛公子的亲妹妹,薛公子应该起什么反应?”
“姐姐真是又毒又蠢,还是说难不成林小姐对林大人……湿了?”
莺儿若有所思,指腹轻点嘴唇,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饶有兴趣地看着鹦哥。
鹦哥听了这般恶毒的话,把方才在丫鬟堆里的那一团信誓旦旦的盛气,早吓的丢在爪洼国去了。
她脸色惨白,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被吓得涕泗横流,大哭道:“姑娘饶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再也不敢了!”她的语气越发惶恐,控制不住地开始自扇耳光。
莺儿恢复了往日的娇痴烂漫,看到此情此景,拍着巴掌笑起来。
外人远远看去,定料想不到是这般情况。
莺儿笑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诽谤我们姑娘一句……”
她猛地捏紧鹦哥的下颚,鹦哥迫不得已张开口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大滴泪水滴在了莺儿手上。
莺儿冷笑道:“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说罢,她狠狠将手一甩,鹦哥的脑袋偏向一边,还兀自眼冒金星,莺儿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手,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
“真脏,一股骚味。”
这是在说鹦哥的眼泪同尿液一样。
她捂着口,强制让自己不要哭出来,然而双腿发抖,不一会儿就见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