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的小心事 第21章 【藉予】第十四章

我和轩漫无目的地在温室中。台风天的雨还在不停地下，打在顶棚的玻璃上沙沙作响。顶棚的灯有处理过，发光的蓝紫光似乎能让蒲公英二十四小时都做着光合作用。他荧荧泪眼在紫光的照耀下格外憔悴。

向前望去，小路似乎无限延伸，黑暗的尽头有一种暮色卷入苍茫。

“你们家外面都只有种蒲公英吗?”

“也不是。”轩轩轻倚着我的肩膀道，在西南隅还有种一些满天星。那边有通风口，可能很冷。”

“但我想去看。”

“好啊，”他笑了，“那边倒还有一座亭子可以休憩。”

我心中莫名有长亭更短亭的句子浮现。不过这情景有何羁旅之思?想着轩轩把我往左推，我才发现左边居然有路。

“你对家里还真是熟悉”。

“你在说什么啊，“轩轩一脸疑惑，“你和我走过多少次这条路啊。”

“从来没有啊。我下意识的回答道。

“什么?”我瞧见罗煊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心里一怵。“你每次来这边散步时都基本是在这时候啊。而且你每次都推我去凉亭那里去看满天星。”

精神错乱?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不过我看着他楚楚怜的模样，感觉他眼里又一次擒满泪水，才无奈回答:

“是这样。”

听到我的答复后，他方才笑了笑。这时我才知道他的笑究竟是有多大的魔力，可以让人为此付出多少。

不过这种假象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在路上，我顺手摘下了一只蒲公英，凉风轻轻一吹，白色的蓬便随风向深紫色之中飞去，不知不觉消失在夜色中。

再转过头，却发现轩轩一脸双要哭给你看的样子。

“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狠心?”

又来了，我心中暗道。张口又开始在他耳边呢喃，“孩子，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再说了，这些蒲公英全日圈养在这看似和谐的温室里，迟早会被抹去本性，忘却实意，遗失遨游天际的梦想，该放手时不放手，这不是对它们好。”

“蒲公英喜欢生活在郊野的花丛中，飞翔是它们的执著与野性的血脉。你这样百般宠溺，这叫spoīl。”

“spoil?"

“spoil是溺爱，也是破坏”

一阵沉默。

好像又说多了………….一种愧疚感萌生，我不由像他瞥了一眼。但他却没摆出我想象的那种表情，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沉思之色。

忽然我想到他家墙上的大字:

“安之若素，不为累牍。”想到他们家如此单一的布置，感觉享乐的氛围的确很重，整个罩子罩着他家阴云不散。

感觉像是新生代的福州人，我心中不由一悸，扭过头低声问他：

“老家是在哪?”

“啊，你这记性。”他轻嗔一声，“我们一直是土生土长的水果城人啊。我们的家族企业是爷爷那边传下来的。”

莫名的听了有代入感，总之我是了解了，他们家就是坐吃山空吗。忽然我有种意识，我是不是该尝试去改变一下他的看法?

但他眼神上空并不再有阴影，眼中也闪过一丝坚强，我现在似乎也并不好去说什么他的不是。

没多久，眼前有一座小亭出现，在蓝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这种光一般什么时候才开的?”

“在0点之后就会开了。这样晚上也能获得光照啊。”

“怪恐怖的。”我看这亭子旁边有电源开关，便示意他能否动一下。他

①spoil:中文意思既有溺受，也有破坏。

欣然同意了。

“记得哥哥每次来的时候总是觉得蓝紫光实在是过于阴森，都会问我开不开灯的。说着他便把灯全关掉了。

一切都暗下来了，却没有被黑色幕布蒙住了眼睛的感觉。

在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直楞楞地瞪向我，他内心似有暗流涌动，连我都感受到了热量。

我向外望去，玻璃的高墙外灯光点点，虽不见云蒸霞蔚，却能想象在这个台风的夜里，也有欢聚，也有离别。

旁边人家的窗户中发出蓝色的闪光，只一瞬便消去了。

“旁边也有人家像你们家一样有温室吗?

"这是我们家自己发明的技术。"他轻声嚷道，生怕破坏了这宁静的气氛，后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无语凝噎了。

那道蓝光，仿佛是天边那丝丝片片的真谛，如此美好。但美好的东西毕竟都不真实，太过真实的美好也教人畏缩，恐慌。

轩轩似乎把手扶在开关上，一直没有开灯。四周一片静谧，偶尔有一种不必繁弦不必歌，静中相对更情多的错觉。

四眼相对，有道不尽的依依。

"啪”一声，罗煊把亭子中的灯开了。我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的温室花园中全有一座如此朴素的亭子，我扶着他坐上了长椅，一抹幸福在他的脸上融化散开，洗去了金钱，名利，洗去了高贵，典雅，只制下纯净的笑。

凭栏望去，一簇簇满天星在微光下雨水中闪烁，是一种孱弱柔软的坚强。通风口中撒入的雨水，足够使它们成长。

轩轩盯着满天星看了很久，半晌才感慨道:

“何方化作身千亿。”

我正想调侃他没有陆放翁的闲情雅致，但嘴却不听使唤地接出了晦涩的下文:“吹不落，星如雨。”

不知为何我们两人忽然笑起来。凉风吹过，一切恢复了本质，一切讹误化为乌有，随雨水洒向人间，归于圆满。

......

回到客房时，都凌晨过三点，感觉过去不久便要月落星沉。我慵懒地趴在床上企盼入眠。

在轩轩回三楼时，他看了我一刻，才道了声"哥哥晚安”后匆匆上楼。看起来父母都在ango集团住着，全家怕只有他和管家子孓，又回顾自己大学生涯，有同病相怜之意油然而生。

话说，他叫我哥哥，究竟是亲昵的称呼，还是另有隐情?

不过，这些似乎都显得不太重要。我只希翼着我们两个，今天晚上能做一个像星星一样甜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