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NHP1225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来不及细看新闻，佑真已给陆缆之拨去电话，通话报告手机已关机。佑真的一颗心忽而下沉，又忙给叶瑾彤打电话，叶瑾彤的手机无人接听。

佑真措手不及，恍惚了半秒，从柜子里翻带来的衣服，毛衣罩在病服上，急切间想不起秋裤在哪里，光着腿穿牛仔裤，袜子也是反的。

临近交班，走廊上空荡荡的，雪白的顶灯照在发亮的地面，一整个的陌生而冰冷。接诊台上放着两个保温杯，一杯打开着，正缕缕地冒着白烟，一名小护士正趴在前台打盹。佑真从她面前走过，她也毫不察觉，佑真放轻了脚步走消防通道往下一层乘电梯。出了医院，跳上出租车才想起自己没梳头没洗脸。

一路上的风景像在梦里，熟悉又陌生。陆缆之昨夜对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是最在意你的。”

陆缆之那满头白发的样子，憔悴疲倦的姿态，他一向宠爱她，虽然用着她不认可的形式。

往日不起眼的点点滴滴忽然都涌了上来，佑真觉得不吉利。

来到TSE金融大厦，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糟糕，大厅角落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着便服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正常不过，没有惊惶徘徊，没有交头接耳，若非身上挂着的记者证，佑真几乎怀疑自己是否看了假的新闻。

行至客梯门口渐有数名警察在通道口检查与巡视，两名负责登记的警察耷拉着目光任佑真走进电梯不去盘问，大概觉得佑真除了有些不修边幅外并无可疑之处。

102层已经禁止通行，佑真径直前往110层叶瑾彤的办公室。

叶瑾彤的办公室锁着，其余办公室也都没有人，门廊上不见人影，穿堂风过，整层冷冰冰的竟无人气。佑真强自镇定，再次给叶瑾彤致电，电话拨通的同时有手机在就近的房间里响，佑真循着声音来到一处会议室，会议室的门没锁，空洞洞房间里面一站一坐两个人，佑真的一颗心，像猛然撞在了一道玻璃上，又晕眩又疼痛，她呆愣愣杵在原地，电话铃声停了，站着的人率先瞧见了来人，她的目光停驻在佑真脸上，佑真迅速移开目光去看坐着的人。

身后忽有人惊叹道：“佑真！你怎么来了？”是叶瑾彤。

陆缆之一时也有些错愕，“佑真。”他忐忑地唤了一声，叶瑾彤洒着手上的水，看了陆缆之一眼，“你是来看你爸爸？”

佑真迟迟开口，“我听说……这里出事了。”

叶瑾彤恍悟地哦了一声，“没事！你爸爸昨晚没在这里。”

佑真站在门口没动，叶瑾彤道：“进来坐吧。”

佑真踟蹰着，里面的明哲低头跟陆缆之交代了几句，大步往门外去，经过佑真时，身子一侧快步擦过。

熟悉的气息从鼻翼一闪，佑真的余光是明哲手上包扎着绷带。她的视线迅速跟踪了上去，明哲已把受伤的手收到身前去了，她挺拔的背影看在佑真眼里，是一种刺痛。

对佑真意外的到来，陆缆之还是感动的，纵然客观上有一点尴尬，主观上也不愿明哲和佑真再有接触。两人叙说了好一会儿，佑真都没问出爆炸的原因，问其他人去哪了，他也含糊其辞，叶瑾彤的口风更紧，佑真由不得在心里胡思乱想。

陆缆之话锋一转，问她怎么从医院出来，怎么搭的车，数落她不该深夜一个女孩子出门。

佑真适才放下一颗悬心，这会儿依旧心有戚戚然，便也懒得与他争辩，然而她虽默默听着，心里却分神在想明哲的手是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和爆炸有关。她父亲和叶瑾彤定然问不出什么，待想亲自问她，理智明白更不可能，就算勉强去了，只会落下一个死乞白赖的形象，更加使人厌恶。

一顿搅合下来已是凌晨，陆缆之怕留佑真在明日方舟有安全隐患，催促叶瑾彤送佑真回医院。叶瑾彤因取了车钥匙同佑真乘电梯下楼，有限的空间里，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钻进佑真鼻腔，她轻轻地蹙起眉，眼望着一层层往下掉的数字，过分顺滑，半途甚至没有停顿，一颗心突然恶毒起来，佑真侧过眼，悄悄地观察叶瑾彤，是保养得极好，可是还是一眼看得出上了年纪。

“叶姐姐，你多大了？”

对女人而言，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无理，叶瑾彤笑了笑，“我属龙。”

“你是……学什么的？”

“生物、心理。”叶瑾彤说。

“双学位？”

叶瑾彤微笑点头。

“这儿工作的……还有学什么的？都有哪些人？”

叶瑾彤意识到佑真正在通过自己了解明哲，“怎么了，想来这儿工作？”

佑真摇头，“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在研究NHP……”

“各自有一些伤痛等待被圆满的人……对NHP有寄托和憧憬的，几乎都是这样。做研究很苦，唯利是图的人并不多。”

明哲会有什么伤痛？为了柏舟吗？内心的别样的情绪再一次吓退了佑真，惊觉自己的阴暗，佑真惭愧地选择缄口不言。

两人从地下一层取了车，车子驶进主路，一辆白色轿车慢慢跟了上去。在它后面，是一双藏在黑色头盔下的眼睛。不出明哲的预料，这个时间来到明日方舟，佑真果然被盯上了。

黑色的道路上面，三辆车子咬尾而行。明哲的车锁得不紧，确保前方的轿车并无警觉。

回到医院已经将近五点，病人失踪，护士长通知了医生，医生又通知家属，陆缆之只好隔着电话大半夜里给院方说明情况。一套流程走下来，佑真的归来就显得有些万众瞩目。

护士一再跟叶瑾彤强调，病人不能私自离院，叶瑾彤唯有赔着笑，保证不会有下次。换下衣服洗漱完毕，天已蒙蒙亮了。佑真一肚子心事趴在窗口眺望，她楼层不高，正对花园旁的一处露天停车带。青灰色的晨雾里，一辆与艾可坐骑有些像的黑色的机车正好停在那里，佑真不免留了一份心，机车的主人看身形是个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低低束着，那女子熄了火，正抬手去摘头盔，却仿似有心灵感应一般，举头朝佑真望过来。佑真一急，猛将身子缩了进去。隔着黑色的头盔，也能感应到那人的视线。

她举动慌张，叶瑾彤问：“怎么了？”

“没什么……”佑真回到窗前，再看过去，人和车都已不见了。

佑真愣磕磕站着，好半天头脑里一片空白。

从那天开始，陆缆之几乎每天都抽时间前来陪佑真坐一会，闲话家常。他急于让佑真恢复状态尽快完成手术，叶瑾彤的心理评估呈现波浪走势，距离合格只差一步。

夜里，两人站在医院楼道说话，“状态还是弱了一些，”叶瑾彤看着报告，“再给她点时间。”

“实在不行，就这样吧。”

叶瑾彤留意到，陆缆之这两日甚至没有换洗衣服。

“我知道您心急，但这个状态上手术台，醒过来的概率恐怕不高。”

陆缆之当然深谙这一层，他密密地点头，因熬夜通红的双眼，有种疲惫的茫然。“时间不多了瑾彤……宁录追得很紧……必要时我宁可选择——”

“我知道。老师，我们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我不想这么轻易放弃。要不，我再问问明哲，反正到时候……”

“已经不能完全信任她了。”陆缆之忽然低声道，“这次1225找佑真完全是自发行为，只是她不记得了……”

难怪陆缆之一直对明哲陪伴佑真的行为闪烁其词，“你也怀疑明哲师姐她……在意识转移前，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怀疑她对1225动了手脚——”

叶瑾彤左右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楼道只有她和陆缆之两个人。她还是谨慎地回头从窥孔看了看病房内的佑真，确认她是睡着了方扶住了陆缆之，“老师，事已至此，担心也无补于事。保重身体是一切的资本。”

陆缆之不信任明哲，向明哲寻求帮助的念头只能就此打消。无计可施，叶瑾彤给艾可打电话，让他多来陪佑真。

艾可次日一早便来了，佑真因为陆缆之试验所爆炸的缘故，一连几天总是刷着手机密切关注着后续新闻报道。

艾可进门时佑真正在手机上看ABIGAIL（亚比该）的激进反对派号召各地政府立法禁止新人类研究与相关产业链，浩浩荡荡的人群当中，一个站在站在卡车顶全身涂满鲜血的反对派成员高举着鲜血淋漓的牌子，上面写着“杀死新人类！”佑真正看得痴怔，艾可笑道：“你精神看着好多了！”

佑真放下手机，朝他礼貌地勾了勾唇角。这些日子以来，艾可的态度是看得见的，把元初的事迁怒与他，对他确实不公平。况且元初的事艾可早就向她透露过，是她固执不信，并不怨恨，只是不知和他说什么。

“前几天来看你，你不说话，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艾可说着，自顾自坐下来，寒冷似的搓着手，神色惴惴的。

“谢谢你的花。”佑真说。

“你不要这么客气……”他解嘲似的笑了一会儿，“元初的事……对不起……刚开始的时候……”

“刚开始你就提醒过我，是我自己没有相信。不怪你。”

艾可不知说什么好了，佑真迟疑地说：“倒是有一件事，如果你能帮我问问……”

艾可急于将功补过，“好。是什么事？”

“你知道，明日方舟爆炸的事么？”

艾可一滞，佑真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爆炸，我爸爸不肯告诉我，叶姐姐也不说，网上说，是因为我爸爸得罪了人，我那天去叶姐姐的办公室，那里已经几乎没有人在工作了。”

艾可耷拉着眼皮，佑真问：“这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到我？”

艾可不愿节外生枝，佑真见他面有难色，“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艾可忙道：“不是不方便……只是这事情，你和我都解决不了什么，还是交给你爸爸去处理的好。”

佑真不再说话了，消沉地坐着，艾可说：“其实……也不难猜想，NHP一旦出现在大众视野，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贪欲，有了贪欲，自然有危险。”

“你是说……”佑真想起亚比该的新闻，“元初的事，有人知道了？”

“你忘了吗？”艾可说，“第一次她为了你，伤了那个保安；第二次，是她在马路上……救了你。”

“你怎么知道？”佑真没想到这些事他也知道，他知道了，想必就如他所说的，大众都知道了。

果然艾可掏出手机，找出视频给佑真，“这个视频当时在网上获得了一些关注，后来很快便被举报删除了，但是……”

佑真盯着艾可手机的视频画面，分明车身已经挨上她了，画面一闪，她却在躺元初怀里。

“还有叶姐姐刹车失灵那次……”佑真喃喃自语。

艾可没有纠正她，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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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