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NHP1225 第13章 第十三章

艾可说：“圣诞节，你可以做我的女伴吗？一个很小的派对。求求你了……没有女伴，我很难看……”他双手合十，皱眉眯眼地乞求。

佑真甚少参与这些活动，“可是，我不擅长……”，

“不需要擅长，你去就行了，都是我的同学，人也不多……求求你了！拜托你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出钱出力地帮过她，佑真感到，如果再拒绝，就未免过分不近人情，只好同意，“好吧，不过我不喝酒！也不穿性感的裙子！”

艾可哈哈大笑起来，“放心，绝不！就算你要喝酒，穿性感的裙子，我也不同意！”

早在两周前，越港海星湾广场就竖起了一棵高达20米的超级圣诞树，到夜里，彩灯亮起，雪茸茸的圣诞树绽放出冰蓝的星色，树冠直指苍穹，在空茫的夜空下，宛如冰雪世界的希望之塔。广场外灯火辉煌，火树银花一路直伸进南大的校园里去。

前年圣诞夜里，酒醉的南大女学生在回校的路上被混社会的无业游民拖进面包车实施侵犯，她反抗未遂，事后被殴打得进了重症监护，媒体大书特书，社会影响恶劣且巨大，今年这里早早封了路，限制车辆通行。

艾可的车进不来，佑真选择趁着天未黑，在校门口等待。

出门前考虑再三，为了应景，佑真还是在红色的灯笼袖毛衣下衬了一袭黑色的长裙。只站了一会儿，便引来无数目光驻足，其中也包含艾可车里的女孩儿。

车子缓缓靠近校门，副驾的女孩儿冷笑道：“就是她？你就是为了她临时放我飞机？”

艾可沉着脸并不与她搭话，眼看佑真望过来了，连忙绽开一抹暖阳般的笑容隔着挡风玻璃朝她挥手。

车还未停定，艾可已经松脱了安全带，一脸不耐烦道：“你坐到后面去！”

有意将车停早了一些方便女孩儿下来换位置，女孩儿却并不领情，放开喉咙叫道：“我为什么要坐后面！我就不！你临时放我飞机害我出丑，我也不让你好过！”女孩大叫着，艾可已经下了车，她放下玻璃，将头探出去骂道：“姓艾的，有本事你赶我下去！我就不换！！”

艾可对身后的风暴置若罔闻，春风满面来到佑真面前，“来晚了一点，对不住！路上有点堵。”

“我也才来。”佑真一面说，一面瞧艾可车里伸出头来不知嚷嚷什么的女孩儿。

“车里那个……是我一个远房表妹，我出门她非要跟着，等会儿你别理她！”

佑真尴尬笑着，随艾可来到车旁，艾可见他表妹到底不肯动，只好将佑真安排在了后座。

佑真上了车，先嗅到一股香柠桂花的气味，一眨眼的功夫，又变幻出几种花香，诚然是先“香”夺人。举起首来，只见前方坐着个盛装的精致少女，她一袭镶满碎钻的雪色露肩礼服，俏丽的短发头顶斜簪一只俏皮小礼帽，暗光下面，修长的脖颈后隐约可见一枚造型特异的文身，佑真微微一怔，只感似曾相识，却一时没有头绪。虽还没看见少女的脸，这一对比，佑真已自感沦为庸常。正自卑时，副驾的女孩儿呼哧转过脸，那一张俏脸，先教佑真一怔，女孩儿也不做表情管理，只放任五官快意恩仇，恶狠狠地瞪了佑真一眼。在艾可不断用施以颜色的眼色威胁下，女孩儿气呼呼地转过身不作声了。

佑真绞着双手望着自己的膝盖，只感到无比尴尬，现在说走，却也来不及了，骑虎难下之时，全然不觉车窗外的对街，一双熟悉的眼睛，正透过玻璃在看她。

车子开进了越港老区马铃角，佑真便开始生怯，这半山上是远近闻名的富人区，住在此地的，多是商政名流。她幼年随陆缆之在这里一户人家做过客，那户人家是个远近闻名的慈善家，尤其关注人类生存问题，对世界各地的天灾**有着深切的哀悯。他家的小女儿麦妃与她同龄，小小年纪，已在物理、生物领域斩获不少儿童奖项。起初，麦妃有意和一决她高下，然而她虽是双料科学家的女儿，却是个只喜欢麦妃家小狗的庸才；两人一同玩小狗，她的爱意无限，麦妃却把宠物犬里喝不着母奶的小狗淹死在自家的泳池。

她永远记得，小狗艰难地扑腾着，几次从水里挣出头来，麦妃都无比镇定地用手将它的头扪入水中，佑真大声地呼喊大人，等来的却是富豪对女儿的赞赏和鼓励，她的父亲陆缆之，只是带着懦弱妥协的表情，强硬地拉开她，帮她盖住双眼。小狗的哼吟声逐渐微弱……直至泯灭在冰凉的池水。她尖声质问她为什么，麦妃答：“有些生命的存在只是占用资源，把资源集中起来，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她至今都无法理解这样的话、这样的思维方式，是怎样出自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那种无处不在高人一等的野心，生杀予夺的傲慢，第一次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再一次重临旧地，理智让她并没有因为恐惧拔腿而逃。艾可说过，只是个小派队她才勉强答应，照这个趋势发展，也不知还有什么样的场合在等着她。

车子终于在一处院前停下，少女率先下了车，抻了个懒腰，“该死，艾可的车里一股臭味！早知我就自己开车了。”

佑真假装没听见，对为她开门的艾可说了声谢谢。

艾可小声道：“她有神经病，鬼都讨厌她！”

佑真扫了一眼院子外面停着的车辆，“好多人……如果人太多，我……”

“人不多，我们待一会儿就走。”艾可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佑真瑟缩了一下，艾可便把手收了回去。

少女先行开路，门口站着个应门的大姐，少女和她略一招呼，轻车熟路地钻进屋去了，大姐伸出手将佑真和艾可引了一引，便不多照管。

佑真随着艾可穿过走廊绕过影壁，峰回路转间陡然一片开阔，迎面一个大厅，厅心一棵金碧辉煌的巨型圣诞树，大小不一的礼物堆在树周象征美满丰硕；前面是会客区，茶几上置着各式酒水点心；对角一个小些的偏厅，背靠一个玻璃酒房。

大厅中央坐着几个中年人正在聊天，看见艾可便打起招呼，艾可顺势把佑真介绍给在座的几位长辈，一圈介绍下来，才知道原来是艾可同学的父母，这次正逢艾可同学的公司开业，借圣诞为名，请大家喝酒联络情谊。

礼貌打过招呼过后，艾可便带佑真坐在了花园的露天烤火区，“我们坐在这里，让他们在里面喝酒去吧。”

佑真也觉得这里很好，室外温度虽低，但偎在炉火边，听着哔啵作响的微噪，世界是被隔绝在身后的玻璃门当中，分外安静。佑真伸出手感受着橘色火苗的温暖，一时之间，那纤纤十指被映得通透如赤玉一般，艾可忽然想到“红酥手”一词，心下不禁暗叹古人的用词，果然描摹得栩栩如生。所谓美人如玉，不过如是吧。

他看了一会儿，笑叹道：“有时候真觉得，认识你认识得太晚了……”

佑真还未答话，已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说呢，原来和人偷偷摸摸躲在这里，表哥，你不地道啊……也不把大科学家的掌上明珠给大伙儿介绍一下！”

艾可先站了起来，“白歆，你不能好好说话？”

又是那个先香夺人的“百花仙子”，佑真微微拧起眉头，原来她叫白歆。

白歆不理会艾可，别过头朝屋里摇手，“在这儿呢！”

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士应召举杯而来，白歆道：“容不才为大伙儿介绍，我表哥身边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陆缆之院士的独女，陆佑真小姐！她母亲就是那个年少成名的美女科学家柏舟。一门天骄，尽出紫荆，不同凡响。”说完又向佑真确认道：“我没有说错吧？”

佑真面上一白，强撑出一个微笑，“我是南大的……”白歆掩住口，惊诧地“哦”了一声，“你是南大的！抱歉啊！我以为你们一家都是紫大的，好奇怪，我想当然了……南大嘛……也有人才……”她一抬手，介绍道：“我身边这几位也算是勉强能和陆小姐有共同话题的朋友的了，这位——嗳？”她举起头，“艾可，陆小姐怎么两手空空的？去给人家拿酒，怎么在这里干坐着？”

艾可插着裤兜没动，佑真小声道：“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白歆一怔，不可思议地笑道：“不是吧，陆小姐你不知道这是酒会吗？是不喝酒，还是南大的高材生看不上我们？”说罢一转身摘下一位青年的酒杯，将自己那杯递了给佑真，“我这个刚拿的，还没喝，你喝！”

艾可铁着脸接过了酒杯说：“她不喝酒，你中文不好？”说罢，一转身匆匆进屋取来一杯果汁，递给佑真道：“喝这个。”

“哟！瞧艾可！”白歆笑道，“还没追着人家呢，先立起爱妻人设来了！陆院士的千金，未来的女科学家，待遇就是与众不同！”她说完，咯咯地先笑起来，五指掩住了嘴唇，“哦！我差点忘了，这不是巧了么，前天我在最新的WOL杂志上看见一个有关于AI解析蛋白三维结构的话题，关于转化信息方面，我没怎么看懂，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佑真和这个问题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教授课毕的一次闲谈中，可是她姓陆，所以她必须说点什么，否则全世界也不会原谅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像是一瞬，她已极力把毕生所学都搜刮过了，“就是……利用人工智能解析……”佑真紫涨着脸，“X射线晶体衍射数据……”

一群人的目光里，佑真全身烫得仿佛就要化作一团烟雾蒸发掉了。

“啊？什么？”白歆凑近了，“您说大声点……”

艾可看不过眼插话道：“白歆，我还不了解你，我打赌就算给你解释了你也听不懂，你也就别在这装模作样了！”

“哈！我装模作样！听听！你们听听！行了，不敢请教了！”她说罢，一群男士便也附和着调侃艾可眼光独到。

佑真看出，在座的公子五位里面三位都是她的追求者，对这一番表忠心的说辞，纵感到难堪，倒也不觉纳罕。

白歆介绍完三位，又指着一位道：“这位是宁负，宁录家的三公子！NIMRO试验所就是他们家出资的，算是陆院士的同行了，你们俩一定会有话题的！”

佑真留意到，这个叫宁负的男人一开始就不屑于附和大众，只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宁负轻握过佑真的指尖，用僵硬的普通话道：“一直久仰陆院士，都没找出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面对面请教。”他目光犀利如鹰，与佑真对视的一刻竟使人真莫名生畏。

佑真说：“您和他约就可以了，我不太管这些。”

“哦，抱歉！”宁负忙道，“不知道陆小姐现在做哪方面的研究？我也很有兴趣了解。”

“我……没研究什么项目……我……就是读书……”佑真声如蚊讷，她又一次暴露了草包的本质，从来也没想过装精英，也从来都不由她。

宁负的神情顿时便有些索然无味，他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西人，以手掩唇和宁负耳语了几句，宁负道：“哦，先失陪了。跟陆小姐认识很愉快。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说罢，匆匆离场。

白歆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艾可恨不得把一双眼睛瞪出火来，白歆道：“哦，没话聊了，那我们进去吧，把时间留给艾可和他的女神。陆小姐穿这么厚，多给她添把火。”她袅袅婷婷地去了，佑真只觉得身上的毛衣和自己都分外的不入流。

艾可说：“别理她！她就是妒忌你。”

佑真挤出一丝笑，“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妒忌？”

艾可一时无话可答，更觉得过意不去，愤然道：“我去找她！”也不管佑真怎么说，径直追出偏厅。

偏厅里面，白歆正和一群人聊得春风得意，眼见艾可气势汹汹地来了，越发淡定，缓缓地抿一口酒，冷笑道：“瞧艾可慌的，怎么了，没柴了？”

艾可立在白歆面前，沉声对她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难不成是向我问她女神的毕业证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一旁的男士道：“艾可，这么不能玩笑，不会吧？”

另一个接话道：“Florence，你惹了未来嫂子了……”

艾可冷冷道：“你要不想当众丢脸，就跟我出来。”

白歆咻地站起身，“我不怕丢脸，我脸早丢过了，那我难不成还怕你？去就去！”

两人来到北边的露天泳池旁，艾可道：“你今天也太过分了！你这样，我怎么跟陆佑真来往？”

白歆嗤地一笑，反问道：“你是想跟她‘来往’还是‘交往’？”

艾可失语瞪着白歆，白歆道：“你就是把眼珠子瞪掉了又怎么样，怪就怪你不该从我下手，我约的人，谁不给我一分薄面？你敢蹬我，你自找的！”

“你男伴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吧！你开开口，外面那些不都供你挑选？”

“你以为我喜欢你？你别忘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清楚，况且，爷爷也需要我的支持。我这么难得爬上来，谁敢阻我，别怪我不客气，这次不过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你坏了爷爷的事，他一样不会放过你！”艾可道。

“坏了爷爷的事？是谁要坏了爷爷的事？她！”白歆往空里一指，“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你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和她憧憬未来吗？”她狂笑几声，猛一甩手，泳池里的水登时激起一道飞浪，飞浪腾空，化作一场大雨噼噼啪啪淋了艾可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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