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病?不过是北方人在南方待久了,有些水土不服。她是个不错的大夫,几副药下去,差不多就好了。我想吃点家乡的东西,就叫她去买。谁知道,她自己跑去了柔然集市。”斛律霰笑道,抬手按在边歌的肩膀上。
边歌之道他有心帮自己掩饰,连立即说道:“这……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为了帮他彻底痊愈,就冒险去了柔然的集市。”
斛律霰说道:“桑洛,既然你亲自把人带回来了,就让她留在这儿吧。”
斛律桑洛迟疑了一会儿:“我伤员的药,给我!”
边歌立即把伤员的药塞到斛律桑洛手中:“这些是伤员的,这些是我自己身体虚弱,我给自己抓的。”
斛律桑洛多看了一眼,既然跟斛律霰的话对上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斛律霰:“你好自为之!斛律部大族长的位置,随时给你留着。”
斛律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斛律桑洛就转身离开。
边歌看到他走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进肚子里:“多谢斛律兄。”
“谢我做什么,是三王子的吩咐。”斛律霰自顾自地走回到席位中。
“栖川?”边歌惊讶地问道,“他在哪里?”
“你先回杏林堂,他会去找你的。”斛律霰斟了杯酒。
“他怎么会来联系你?”边歌有些怀疑。
“不是他来联系我,是我来找他。在抚冥镇被攻破之前,我就找到他了,劝他跟我回斛律部,但是他不肯。说实话,我一直都是站在三王子这边的。”斛律霰向边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回去之后,转告他,要是三王子想回柔然做点什么,我斛律霰都支持。”
“你怎么帮?”边歌试探着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他自然会明白的。”斛律霰笑道。
边歌的心砰砰直跳,她想,要是栖川当了柔然的可汗,是不是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她的族人都可以从北海回来?回到抚冥镇?以后魏国和柔然不再打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考虑让栖川去争取一下?总好过自己什么势力都没有,想把沈大娘他们从北海带回来,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一丝危险的想法:把栖川推上柔然可汗的位置!只要栖川当了柔然的可汗,他是自己的奴隶,对自己有承诺,他也爱自己,一定会愿意将沈大娘他们送回抚冥镇,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跟魏国开战。
边歌又看了一眼斛律霰:“如果栖川想要那个位置,你会帮他吗?”
斛律霰抬手,在自己的嘴唇上竖起右手的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带着迷一样的微笑:“回去吧,天晚了。”
边歌明白了,便拜别他,转身离开。回到杏林堂,她再也找不回原来那些美好的生活场景了,宋子玉被抓去了柔然,以后再也不会拿着医书来向她请教问题了。她再也吃不到沈大娘做的馄饨了。
“终究不会死一个梦!所有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边歌心中赶上万分,她思考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绝对不会再逃避,她发誓一定要把被抓去柔然的所有朋友都救回来!一个也不少!
掀开帘子,她走进里屋,看到了整齐的被褥,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斛律桑洛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两个人住,这里有明显收拾过的痕迹。
她翻开枕头,枕头地下空荡荡的,没有一文钱。她有些失望,因为之前她的钱都是藏在了枕头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柔然人抢走了。
正走神的时候,她突然发觉眼前一黑,一双手凑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感觉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人,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把手放下的意思。
边歌轻声问道:“你是谁?”
“你猜猜?”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边歌立即反应过来,她拿下捂住她双眼的手:“栖川!你是栖川!”边歌转身张开双臂抱住了郁栖川,“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找到你,沈大娘病得厉害,我只好一个人去柔然的集市买药。”
郁栖川抬手抱住她,轻声说道:“我知道,宋子玉都告诉我了。我去找你的时候,宋子玉都跟我说了。我快马加鞭去柔然的集市,打听到的消息确实你已经被斛律桑洛给抓住了,我就立即快马加鞭赶回抚冥镇,找斛律霰帮忙。”
“没想到,你先凭自己的本事让斛律桑洛来找斛律霰。”半个月不见,郁栖川又高了不少,原先时候,郁栖川只是比边歌高一个头,现在边歌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搂住对方的脖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边歌问道。
“我……暂时还不清楚。斛律霰劝我回柔然,争取其他部族的支持。”郁栖川放开边歌,目光中充满了柔情,棕色的眸子中倒映着边歌的身影,纯净而又美丽。“你觉得呢?”
“这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问我呢?”边歌笑道。
“我……你是我主人,我听你的。”郁栖川脸上露出了纯净的笑,“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一定全力去帮你,你要是想离开柔然,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生活,我也可以带你去。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有你,我就心满意足了。”郁栖川深情地说道。
“我……如果我说,我要你成为柔然可汗,你会愿意吗?”边歌认真地问道。
“你没有说笑?你是认真的?”郁栖川问道,但是他看着边歌认真的样子,便知道边歌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让他成为柔然的可汗。郁栖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低下头沉思了良久。“你是想把抚冥镇的人带回来?”
“是,但是我一个人做不到。只要你当上了柔然的可汗,只要你一句话,就能把抚冥镇的俘虏都送回来,并且两国不会再有战争。”边歌说道。
“这个……让我考虑考虑……”郁栖川皱着眉头说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他身上被着父汗临死前的承诺,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如果要争夺可汗之位,必定会斗得你死我活。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你不愿意?”边歌看着他的侧脸,郁栖川的半张脸被月光照亮,另外半张脸隐藏在屋檐的阴影下面,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我……我还有对父汗的承诺……不能杀兄弟……”郁栖川说道。
“我只是要你当上柔然的可汗,并不是要你杀了郁久闾苍穹还有郁久闾予成。我只是让你夺得可汗之位而已,一切都不是难事。”边歌说道。
“可是……战争不是那么简单……一旦事情开始了,必定不会受我们的控制……我怕到时候真的把他们害死了……”郁栖川现在左右为难。
“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去!”边歌有些愤怒地说道。
郁栖川看见她转身想离开,便立即伸手从身后将人抱住:“等等!我愿意,我说过,一定会听你的话的,不要走好么?我真的很喜欢你,边歌,当我的妻子,好么?”
“你真的爱我吗?”边歌问道,她挣脱不开那人的手,所以也不打算挣扎了,就这么顺其自然吧。
“爱。”郁栖川在她的颈侧落下一吻。“哪怕用我的性命来成全你,我也在所不惜。”
“栖川,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边歌再次问道,她握着郁栖川环抱在她身前的手,那双手很温暖,也很大,握刀的虎口长着一层粗糙的老茧。
郁栖川沉默不语。
边歌鼓起勇气转身抱住了郁栖川的脖子,轻轻将对方的脖子勾下来,亲了一下:“你如果爱我,就应该承担起你自己的责任,不要让我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会尽力保护你的。”郁栖川抬手拦腰将人抱起,放到床上,给边歌盖好被子说道,“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北海。”
边歌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让郁栖川睡在她身旁。她已经习惯了抱着郁栖川睡,因为那个人很暖,很安全,很可靠,是一个完全听她话的人。
郁栖川本想说他去外面睡就可以了,但是看在边歌邀请的份上,就留下来,脱了外袍躺在了边歌的身边。边歌靠过来,伸手抱住了他,像抱一只温暖的大狗狗一样:“还是你好!那个斛律桑洛可气人了!把我像货物一样直接搭在马背上,我当时吐了好久。”
郁栖川抱住了边歌:“其实他除了傲气一些,没有什么缺点。其实他对草原上的姑娘还是挺好的,每次只要见到了姑娘,他都会变得平和一些。”
“还有这个弱点?你说要是他知道我是个姑娘,会怎么样?”边歌问道。
“不要!我不希望他知道你是个姑娘。”郁栖川有些吃醋。
“为什么?”边歌问道,“只要他知道我是个姑娘,会不会对我好一点?没那么粗暴?”
“不!你这么好,万一他知道你是个姑娘,要向你求亲怎么办?斛律氏家大业大,我也不好说什么。”郁栖川的手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了。
边歌笑了笑:“好了,他不会知道的。我都隐藏得这么好,他怎么会发现呢?当初要不是我去外边出诊受伤了,你也没有机会知道我是个姑娘吧?”
郁栖川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没有再说话,
边歌粗催他:“说啊,你应该不会主动发现我是个姑娘吧?”
“这……不会。”郁栖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只要跟边歌呆得足够久,总会对边歌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只是那时候他还害怕自己是个断袖来着!
翌日清晨,郁栖川从后院里牵出一匹上好的快马,带着边歌一路向北驰去。边歌坐在前头,郁栖川左手抱着她,右手抓着马缰绳,两人在布满阳光的雪原上奔跑,身后留下了两行清晰的马蹄印。
返程的路上,他们特意走斛律氏领地的边缘地带,绕过了斛律桑洛的眼线。
晴天一个接着一个,气温也日渐回升。
边歌回到北海牧场后,立即跑去查看沈大娘,幸亏宋子玉日夜守在沈大娘身边哭喊,让沈大娘靠着一口气撑到了边歌回来。
边歌简单地诊断了脉象后,立即让宋子玉把她从抚冥镇带回来的药草煮水给沈大娘服下。郁栖川没有离开,一直守在草场外面。
宋子玉拿着药走出来看到郁栖川有些惊讶:“小川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路上遇到了边歌,她受了伤,我放心不下。”所以就跟着过来了。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出后面一句。
“外面风大,你赶紧进去吧。”
“好,你自己小心用火。”郁栖川走进屋里,张大爷和张奶奶一大早就去羊圈给羊喂草料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宋子玉在外面架起铁锅生火煮水,然后把药材放进热水里。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娘亲身上,没有发觉边歌受伤。
边哥哥受伤了么?
他在煮药之余,朝里面看了一眼,却看到了让他面红耳赤的一幕。郁栖川伸手从背后抱住了边歌,右手捏着边歌的下巴,抬起来,他俩吻在了一起。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宋子玉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煮药的铁锅,试图让自己忘记刚刚的画面。锅底的柴草噼里啪啦的,四处迸射着火星,铁锅里的水慢慢沸腾起来,药材的颜色慢慢渗透出来进入到雪水中。
草场里,边歌气息紊乱,生怕自己把持不住,赶紧推开郁栖川:“够了,这里还有其他人呢!”她指的是外面的宋子玉。
“沈大娘还在昏迷不醒,外面的小孩也在煮药,你怕什么呢?”郁栖川搂着她的腰,“你愿意接受我了吗?边歌?”
边歌笑了笑:“你明白什么是爱了吗?”
“不明白,但是我会用我的方式去爱你。”
“我比你大三岁,整整三岁,你能接受吗?”
“我不怕,哪怕你大我一百岁,我也爱你。”
边歌笑得愈加灿烂:“也罢,我之前拒绝你,不过是怕你把恩情当爱情报答给我,到最后耽误你的大好年华,所以我三番五次让你想清楚,你到底能不能分清恩情跟爱情。”
“我清楚,我很中意你,这个世界我唯一看得上的就只有你。我愿意把我的荣耀,我的生命都拿来爱你,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边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