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极好的沈玉其实早就远远见到了苏溪,但是他跟对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每次见她逃得没影的时候,便收回目光了。
“没什么。”
“真的吗?”柳嫣抬头看向对方刚刚看的方向,可什么也没有看见,也只能作罢,继续笑道,“对了,我听说表哥你出了远门接表嫂回来,怎么都不带我见一眼?”
“没什么好见的。”
“没想到表哥竟然如此护着,那总可以跟我讲讲表嫂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柳嫣脸上仍是柔柔笑着,可语气上未免带了些着急。
黄奕让她过来探查下情况,可这几日下来,什么也没从沈玉这里查到。
“和你一样。”
她微微一愣。
“柳嫣,带了这么多年面具不累吗?”
他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柳嫣,成功见到对方脸上的笑容僵住。
“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故作不解地问道。
可沈玉却不再看她,只径直离开了。
第二日苏溪了个大早,发现翠花一个人已经独自在洒水,清扫庭院了。
此时另外两个婢女还未起来,只有她拿着扫帚,一寸一寸地扫地,动作娴熟,极其认真,连苏溪站在门口也没发现。
在夫人派给她的这三个婢女当中,桃荷最为年长且沉稳,基本包揽了对内对外所有的联络事宜,喜鹊着较为活泼一些,每次苏溪待在偏房里面,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相比这两位之下,翠花就好似透明人一般,桃荷分配的事项她从不提出异议,喜鹊不愿意做的事情,推了两句也就到了她的头上。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子不吭声,存在感最低。
当然,除了被吓到的时候。
翠花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小姐正站在屋檐下,不知道看了多久,她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小,小姐?”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苏溪意识到这个小婢女似乎也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倘若不是签了卖身契入了沈府,恐怕也是个天天不知愁滋味的少女吧。
“翠花。”
苏溪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又因为眼前一黑,头晕扶住了门槛。
翠花连忙小跑进屋内,把斗篷仔细披在苏溪的身上,又将带子系好。
不知为何,苏溪颇有种太过懂事的小孩子帮残废阿姨料理生活的诡异感。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对翠花说道:“我们今天出门一趟。”
“好的,”翠花点点头,又拿着扫把,“那小姐是要跟喜鹊还是桃荷姐姐一起出去?”
苏溪叹了口气,她摇摇头,非常明确的指着翠花:“你,跟我出门一趟。”
话语轻飘飘地,可是翠花这下子的扫把都没拿稳:“小姐,我不行的。”
“出个门而已,也不用太在意,就你和我一起出门吧。”
翠花见苏溪难得态度强硬,一下子就不敢再吱声,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又看了苏溪一眼,似乎想问些什么又不敢问出来。
“怎么了吗?”
直到她问出口,翠花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小姐,我们出门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她转身朝院门口走去,“走,我们现在出发吧。”
“诶?”
翠花没想到这么快,手忙脚乱,终于将扫帚放好。
他们出门的时候时候比较早,门口只有一个正在看门的小厮正在打盹,他先看到翠花,眼皮也不抬一下,直到看到苏溪才勉强撑着门边站了起来,他小小地打了哈欠:“苏姑娘是要出去吗?”
“是的,如果到时候管家问起来,就说我日落前会回来的。”
“好的。”
小厮轻推了门,缝隙连接着门外与门内。
饶是翠花无论如何克制,也忍不住略抬起头来,遥遥看到那从门外落进来的一点阳光。
那是与在沈府内不同的时光。
翠花留意到小姐就站在她左前方,似乎很是好奇她的反应。
翠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张地低下头:“小姐......”
“你之前没出过府吗?”
被下人生出来的小孩生活在府内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加上从小到大太过安静,翠花能出府的次数吧;没有多少。
“只有几次.....”
“既然如此,”苏溪说道,“那你以后也同我出来吧。”
翠花有些犹豫:“可平日里都是喜鹊......”
“不用在意,”苏溪摆摆手,“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我们就逛我们的吧。”
虽然她不明白小姐话里头的意思,但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噢......”
谁知小姐听见这话,却难得流露出一点纠结的神色出来。
“翠花,以后记得跟紧我一点,别被人给拐走了。”
盛夏渐近,叶子枯黄了大半,然而天气却愈发闷了起来,一点凉意也见不着。
今日苏溪需要出门采购东西,自喜鹊发现和苏溪出去之后没有什么乐趣,便将此事打发给了翠花,自己躲在屋檐下扇着凉风。
看桃荷刚拿着苏姑娘的衣服拿出来,喜鹊便凑上来小声说道:“桃荷姐姐,苏姑娘是不是不在那间小破屋了?”
她指的那小破屋自然就是苏溪用来捣鼓破烂的小房间了。
桃荷摇摇头,似有警告地看她一眼:“你怎得愈发得口无遮拦起来了?”
喜鹊却并不在意地撇撇嘴。
她惯会讨巧,因而在府里倒也吃得开,捎带着也知道了一些消息。
“桃荷姐姐,我可是跟你亲近才说这些的,”喜鹊挽了她的胳膊说道,“你别瞧夫人给苏姑娘配的是少夫人的行头,可其实她啊.....”
她的声音愈发低了起来:“其实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据说还被少爷退婚了呢,好在夫人心善见她体弱,才让她留在此处。”
桃荷挑了眉,并不说话。
喜鹊抬抬下巴:“姐姐可是没想过为何少爷每次都是避着这里走呢?”
其实苏姑娘与少爷早已解婚此事,桃荷早有耳闻,只是夫人善待苏姑娘,便以为不过是风言风语,且她现在还住在府内,发生什么变故也不得知。
指不定哪天飞上枝头,还能连带着她们这群服侍的人也能沾沾喜呢。
“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说些什么呢?”
苏溪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传来。
她声音并不大,可此时两人各怀心思,一时倒被惊吓到连连后退。
“没有,小姐,喜鹊再和我说她家乡的趣事,一时入了神才没听到。”
桃荷率先回过神来答道。
旁边喜鹊也行礼,可是对比起桃荷来,她连应话都显得敷衍许多。
苏溪并不是没有留意到她们的异状,只是此刻心中惦记着清洁剂的改善:“无事,翠花我们走吧。”
“是,小姐。”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了,喜鹊才又开口说道。
“你瞧她那模样,上回锦衣轩的衣服都回来了,她竟然连哪件怎么穿都不知道,”喜鹊撇嘴,“燕都中的小姐们哪个不是都能娓娓道来。”
“住口,喜鹊!”
见她越说越过分,桃荷忍不住心惊,制止他道:“小姐平日里诸多善待我们,也不刁难下人,你看你刚刚那行礼的模样,要是落到其他贵女那里,哪能不落得一顿毒打?”
“桃荷姐姐说的是。”
喜鹊闭了口,连连点头,可心中却并不在意。
苏溪那哪是不刁难,明明就是不敢刁难。
“不说这个,”喜鹊眼珠子一转,亲热挽了她胳膊,“桃荷姐姐,我刚得了新消息,你可知今天有哪位客人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