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 第8章 小女

嗒！吸满墨汁的狼毫被放回笔搁上，震得已经燃尽的香灰无声倾落。

长座上，千乘手持简牍，换了个觉得舒服的姿势。一会，突然放下胳膊。

“这是机密，你不可以看。”

仆兰悔依然端坐下首，一派纯真的望着千乘，他就知道，最近和这小孩来往过密，被纵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千乘把简牍塞进袖子里，一副你不走我不看的架势，对仆兰悔说：

“到别处去玩”

“我没有，我在看陛下”仆兰悔理不直气也壮。

“我有什么好看”

“自然是气宇轩昂，坐卧都非常人所能及耶。”孩童一脸正色，不似作假。

这小孩，千乘假装抚唇来掩盖笑意，摇摇头道：

“去别处玩，午后带你吃点心”

“可是陛下自己都没有用午膳呢”

“好啊，你还左右起我来了。”

“我只是关心陛下”仆兰悔仰起脸，学那西子的架势捧着心微微皱眉，小小年纪竟也有模有样。

仆兰悔推着凳子坐到桌的另一侧，两份一大一小却相差无二的菜式被摆到二人面前，千乘仍旧手不释卷，仆兰悔在旁，难免使他走神。

“别光吃肉，多吃点菜”

“陛下也是”仆兰悔眉眼灵动，往千乘空空如也的碗里夹了几筷，千乘只好顺着他吃了些进口里，吩咐道：

“你吃你的，不必管我”

听话不过须臾，千乘发现他又开始眼神往上瞟，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竹简放到一旁，捧起碗筷。

他是个独立的孩子，千乘不发话，他可以在树下看蚂蚁，把玩他的布偶，安安静静的渡过整天。偏生仆兰悔又是个粘人的孩子，只要千乘搭理他一下，就会得寸进尺，缠着不放。

好像和千乘玩起了不让看，就偏要看的游戏。无论千乘如何驱逐，仆兰悔都要守在他旁边，午休时间除了窗外偶尔闪过的啾啾鸟鸣，静得仿佛连树叶都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千乘再放下书卷，仆兰悔果然睡着了，千乘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让他上来睡，地上凉。

小孩挨着他，睡得一拱一拱，结合姿势，像极了一只盘起来的小猫。千乘忍不住揪了揪他发饰上的绒球，还是千乘上月打猎所赠。

一碰就知他其实并没有睡着，恐怕刚才千乘叫他起来，便已全清醒了，心中暗叹小孩精力恢复得就是快，看破不戳破，好让他安生一会。没消停多久，仆兰悔按耐不住，又睁开了贼溜溜的眼睛。

千乘后悔让仆兰悔读书了，可他宫中上至官员下至奴仆，无论男女都能引经据典，未免偏颇。可转念一想，也并不是识几个字就能有出息。再想，若真有资质，如汉太后，雌侯，才女巾帼一流，海阔天空，就算以女子的身份，又能困得住谁？

想到此处，千乘不禁幻想，仆兰悔将来要是青史留名，即便没有恶名，易弁而钗的事，他们之间的笔墨难免离经叛道。唉，早知就不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把仆兰悔贬为庶民，大不了圈禁一辈子了事。

取这个名字，本意是令仆兰氏懂得悔改，反省己过。再看手边撒娇的仆兰悔，天真无邪，哪有半点悔过的样子，反叫千乘悔了不知道多少次。

千乘抽回手，仆兰悔歪头看着他，一副小女儿神态。笔锋正好停顿在一个“军”字上，千乘怔了怔，决定给仆兰悔一个机会，将他放到军营里，好生感受一下男儿气概，自然就懂得己身之异。让仆兰悔回归正道，千乘就不必时时愧疚了。

起码讨个清净。仆兰悔离开后，千乘立刻就吩咐太监，明日将仆兰悔带去禁军营地，不用刻意做什么，只叫他看着就好。

第二日，不到午时，千乘就匆匆把仆兰悔接了回来。

见他伏在千乘颈边，嘤嘤哭泣，一抬头，昨日还好好的一双桃花眼，如今肿成了桃子，又可怜又可笑。

千乘刚把他放下，接过宫女手中的帕子，仆兰悔握住他的手指。

“要杀要剐，仆兰悔听从就是，陛下为何这样吓唬我，好过分！”

“我未下过此令，何来吓唬一说”

本来千乘正专心处理事务，忽闻下人通传，仆兰悔到了军营，也不敢乱跑，待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来往士兵见他乖觉，多看了两眼，职责在身，各归其位，不想就这眨眼的功夫，仆兰悔居然不见了。

赶忙来到军营，千乘同将士一通好找，才在偏僻处找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仆兰悔。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举止粗鄙，我以为是陛下嫌我不乖，要杀我呢！”

“我几时对你动过杀心呢？”是千乘忘了，对方是个连千乘一成凶都撑不住的孩童，眼下只有哄着的份，拭去仆兰悔脸上的泪痕，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陛下净会欺负我等妇孺！”仆兰悔还在抽噎，却气鼓鼓，头发都膨了起来。千乘上手帮他梳理，总觉得有异味，捉住他裙头。

“你是不是尿裤子了。”

仆兰悔生得白净，一下又哭又闹，气血上涌，这会鼻子耳朵都红了，听了千乘的话，面上发烫，像个湿透的太阳。

“陛下要我做淑女，我敢问陛下所作所为，又哪里称得上君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千乘恍惚，仆兰悔推开他，蹲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自那之后，千乘让他爱做什么就做吧，两人形影不离了一段时间，就连后宫又给千乘生了一个皇子，都没分走半分关注。一来二去，朝臣都知道皇帝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只当是宠婢或义女，未起波澜。

直到八年后，大军还朝。

西扩大获成功，西边诸国皆被攻灭，东边诸国见状，也遣使来臣。试看神州大陆，只有南朝可与之匹敌。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千乘大喜，毫不吝啬赏赐。甘全辅佐千乘内施德政，外立战功，爵位官职，已无赏可赏。次之梁远，也屡屡得胜，千乘赞赏备至，将从前自己当将军时的封号赐下，以作勉励。

终日宴饮不休，得亏甘全规劝，才未一直进行下去。

203:别过渡了，快快快，我要看淝水成语大典，河阴潜水大赛。

502:恐虐！

202:她没催你赶紧写完拉去打圣杯战争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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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