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 第12章 诱惑

冰雾随着侍女手中轻摆的小扇弥漫，涌向堆积如小山的卷宗后，竹简上笔墨未干，千乘扭动僵硬的脖子，双眼失神的望向窗外。

长榴的夏天不会有太大变化，不同的是来来往往的人们。因甘全久病难愈，这个夏天千乘未能像往年那样携亲信出宫游猎，疆土越大，就有越多的事要管，困在大殿中处理公事。

纵然没有开弓挽弦，纵马驰骋，千乘仍感到吃不消，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想来都是年岁渐长的缘故，千乘扶头，静静的想，他如今已年近五十，从外戚，诛仆兰亭，到一国之君，都像昨日之事，

细细回忆，竟过了二十年，叫人感叹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大抵是因为千乘并非汉人，他对花历朝历代皇帝所追求的长生不老，寿与天齐敬谢不敏。求仙问道在他看来太过虚无缥缈，而拿下南朝，平定天下，却是有例可循，唾手可及的。

哪怕甘全再三警告，千乘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积累筹码，不正是为了这场豪赌吗。近期他频频向百官流露出南下的渴望，不仅丞相如此，所获谏言都不尽如人意。

“陛下...”

千乘正暗自苦闷，闻声回首，老太监满脸堆笑，碎步近前，一个眼色，徒弟赶紧将食盒奉上。

“这是？”

“甘陵公主亲手做了点心送来，请陛下赏脸品尝。”

“哦？”千乘直起腰，来了点兴趣“我忙于公务，竟是许久未过问他了，甘陵公主最近如何啊？”

太监边说，边开启食盒，荷花酥瓣叶饱满，配合底下碎冰溢出的水气，如还在池塘般栩栩如生。

“有陛下挂念，公主一切都好。常常入宫陪戴氏说话，母女俩在东厨琢磨着怎么给陛下做点心呢。”

“有心了。”千乘点点头，太监知道他要吃，让徒弟取一小块试毒，又拿银针挨个戳戳，被千乘挡下了。

“全都戳碎了，岂不糟蹋人家一番好意。”

“陛下，公主虽不似炀帝，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利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见身边人如此细心，千乘嘉许的笑了笑，抓起一块放到嘴里。老太监微微张大了嘴，他拍拍手上的屑子：

“他不敢的。”

想起数月前被仆兰悔堵在书房，千乘还能感到头皮隐隐发麻，好像仆兰悔嘴里有蚂蚁，顺着发丝爬进了他天灵盖。当时千乘一面喜于仇人之子都对自己心悦诚服，一面震撼仆兰悔居然被自己养成了这个样子，这种忘祖宗的话都说得出口。

捕捉到他眼底的执着，千乘挥手，夺回发丝，心中恶寒，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将仆兰悔也训了一顿撵出去。

此后仆兰悔常常来请安，千乘都避而不见，一是日理万机没工夫搭理他，再者，他不想看到仆兰悔这仇不仇，子不子，臣不臣的扭曲模样。仆兰悔在这吃多了闭门羹，也就不来了。

现在想起，还是让他早把心思歇了好。千乘放下吃了半盒的糕点，对太监说：“跟他说我不喜欢，下次别送了。”

“诺”

次日，仆兰悔又求太监递了个食盒进来，千乘打开一看，从甜口变成了咸口的，他一口未动，命人还给他，第三天，又变回了甜口。千乘怒，接下来仆兰悔送什么，全都原封不动的退回。似乎和千乘怄上了气，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仆兰悔的食盒都会雷打不动的放到千乘的案牍。

让千乘哭笑不得，这孩子把他当什么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野猫么？还是大牢里的狱囚。天天为千乘洗手做羹汤，就是宠妃萧昭容与他两情正浓时都没有这般耐心，千乘便不加以怪罪，任仆兰悔坚持，等他失了热情，就会自行放弃。

这天千乘早早处理完了政事，回到寝殿发呆，发觉仆兰悔没有送点心过来，还暗自庆幸他终于放弃了。一想又高兴太早，指不定仆兰悔还在书房外巴巴的盼着呢。

左右无事，千乘起了闲心，要去看看，顺便再检查有没有遗漏的事务。才穿过树荫，就被雷响般的鞭子声吓了一跳。

“...鬼鬼祟祟，只是送糕点？我看不止是糕点吧，谁知道里面有毒无毒！”

倾落的食盒，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一半都喂了黄土，小宫女伏身哭泣，老太监被夹在仆兰悔与太子之间，左右为难。

公主的花钗坠地，左髻要散不散，血流到仆兰悔眉间，他抿嘴，随手拭去，眼神在千保千佑之间警惕徘徊。

“还敢瞪本宫？哼，确有几分姿色，不是下毒，勾引了五弟不够，还想狐媚父亲吗！”千保愠怒道，千佑推开太监，二话不说就是一鞭。

仆兰悔吃痛，咬紧唇不发出一丝声音，也不愿向两兄弟示弱，勉强定住身形，去拉小宫女。

“想走？无耻□□，让我扒了她的衣服，给所有人都看看，仆兰氏还狂不狂得起来！也不打听打听，如今是谁家的天下！”

“好！”千保附和弟弟。

“诶呀！公主！太子，晋王...这都什么事哟”老太监被一把推倒地上，像被翻了壳的王八，动弹不得，只能不住哀嚎。

千佑的指尖还未触及仆兰悔的衣角，就被人一拉一拽，护到身后，千佑一愣，这宫里有谁敢碍太子的事，抬头去看，急忙跪倒。

“参见父亲！”

“你们在干什么！”

千乘无暇检查仆兰悔的伤势如何，质问二子。仆兰悔却将千乘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伞，从背后紧紧抱着千乘的胳膊。

感受到身后传来细微的颤动，千乘又是一阵头疼。

“千保千佑！你们进宫，就是为了欺负女眷的吗！”

“父亲！”千保看到千乘赶来，先是一喜，见他护着仆兰悔，立马垮下脸，面露埋怨之色。

“父亲，为何护着仆兰亭的女儿！难道父亲也和阿弟一样，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吗！”千保看仆兰悔的眼神恨不得能啖其血肉，千乘赶紧让老太监起来，把仆兰悔带进去休养。

千乘此举，在千保看来无异于肯定，他狠狠捶地，堕下两行泪。

“父亲喜欢什么女人不好，怎么偏偏是仆兰氏呀！难道才过了十年，父亲就把阿叔，姑母，还有妹妹全忘了吗？父亲不仅锦衣玉食养大她，大闹宫宴，父亲也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甚至封她为公主！”

“妹妹可没享过一天公主的福，受的苦，却一点不比仆兰悔少！要我们将仇人之女当作手足！儿子做不到，也不信这世间有人能做到！”千保说完，抱头痛哭。千乘被戳到痛处，欲言又止。千佑听的也是两眼泪汪汪，嘀咕道：

“父亲还让她平安活过十二岁了呢...”

飘到千乘耳朵里，他顿时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哑口无言良久，才吐出一句：

“够了，好歹是我亲封的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眷下狠手，至皇家颜面于何地...反正你们不得再下此狠手，都回去反省罢。”

抛下话，千乘径直走向室内，内心惴惴不安，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偏殿有处小池，以备帝王休沐，千乘自己倒没怎么用过，如今给了仆兰悔用以疗伤梳妆。

侍女端出来的毛巾上有血迹，千乘以为他重伤，推开门走进去。仆兰悔正拿帕子，小心翼翼的去够自己背上的伤口，突然有人碰到他的鞭痕，吓得往水里缩去。

“仆兰悔...你没事吧”千乘跪坐在水池边，仆兰悔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蜷缩身体，千乘让他过来，自己帮他清理，仆兰悔才慢慢展开四肢。

刚刚泡了水，仆兰悔的头发全湿了，长长的头发像乌黑的缎子一样浸在水里。倒也奇怪，千乘明知他不是女子，却生出一种想回避，怕诱惑的感觉。

“疼吗？”千乘问，仆兰悔摇摇头，撒谎，千乘看到他嘴唇都咬破了，却更加不敢直视他。

“疼就说出来。”

“陛下，我好疼...”

“哪里疼？”千乘从别处收回视线，问。仆兰悔拉住千乘的手，引他去摸自己背上的鞭痕，千乘眸色暗下来，仆兰悔突然起身，献上一吻。

少年吻得很轻，也不知道开口，只是在千乘嘴上笨拙的磨蹭。比这更让千乘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想要回应，本能的抿了一下，他尝到腥甜的味道。

仆兰悔以为得到了千乘的默许，双臂攀上他的颈脖。千乘失去的力气又在此时找回，他清楚不能再继续下去，一拳打在仆兰悔面门。

“你在做什么？”

“陛下...”

嘀嗒！仆兰悔不可置信的盯着滴落的鼻血，比起血，千乘的态度更让他呼吸不过来，好像从没见过千乘凶恶的一面。

他早该见过，在最开始就见过，那晚千乘提剑血洗了整个王宫，却对藏在柜中里的一对母子存了错误的善念…

错误的故事，错误的孩子，还要纠缠出多扭曲的感情？都应该在一开始就结束。

“告诉我，你刚才想做什么？”

“我倾—呃！”话还没说口，就被千乘紧紧掐住脖子。他早就察觉仆兰悔对他异样的感情，却没想到少年会真的喜欢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是我太纵着你了，才让你放肆到这个地步。”

仆兰悔喉咙被制，鼻子也被血给堵住，不受控制的表露惧色，瞳孔逐渐放大。千乘松开一点，将他的头扭向镜子的方向。

“看看你，看看你自己”

“除了这张脸，你有什么？”

“还敢靠近我，难道不知，我们是血债累累的仇人么？”

“我能让你生，就能让你死。不要再犯蠢了，知道吗？”

他嘴里灌满了自己的血，艰难的吐出几个浑浊的音节，千乘松手，仆兰悔趴在浴池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千乘推门出来，老太监窥见里面的景象，也是大吃一惊。千乘吩咐人把仆兰悔收拾干净，从今往后，禁止他再进宫。

让仆兰悔待在长榴到底还是不安全，千乘认为他未必会自找麻烦，千保千佑却难说。于是隔了几日派人传旨，令仆兰悔即刻动身前往封地甘陵，下人通传仆兰悔求见，千乘同意了。

一抹素影踏入大殿，仆兰悔的鼻子还没养好，垂头不敢直视千乘。千乘也有心晾他一会，两人僵持了片刻，还是仆兰悔先沉不住气。

“陛下，仆兰悔知错了...”

“先动手的是太子，你何错之有。不过你年纪也大了，未曾婚配，还常常出入宫闱，对你我名声不好。”

“...”

“不然，还想让我把你许给千容不成？”千乘假装漫不经心的举起奏章。

“我怎敢痴心妄想。”他说，眼睛却望着千乘，如怨如慕，红了眼眶。

“娘这些年身子不好，常常生病，医师说，是伤心郁结所致，我怕这一去，就再见不到娘了，不知陛下可否...”

“不允。我不是还准你们互通书信么。”

“陛下”仆兰悔憋着泪意，再三恳求，千乘心意已决，一摆手。

“你怎能这么狠心！”仆兰悔暴起，悲愤的喊，一回生二回熟，都在千乘意料之内，让左右拉他下去。

“我会让你后悔的！千乘！你早晚会后悔的！”

仆兰悔：已老实，求放过（我老实，我装的）

千乘：（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仆兰悔：（抱脸虫飞扑）

502：（后台更改备注）（千佑：仆兰悔的主人）

PSs：你在干什么啊...

502:不懂帅老头的人都去看一遍央果果果。

502:我直接代苦姜。

502:不懂老头的人有难了！爽死了！全是帅老头！一旦爱上了就忘情了！发疯了！没命了！

仆兰悔：忘情了！发疯了！没命了！

202:鉴定XP为：ZH。

千乘：（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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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