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度 第2章 生前——壹

修真飞升志有载:三百年前，蟒岭有堕仙引天雷诛，逃时误入神秘封地，机缘巧合遇勾陈神识，得知镣中鼎的存在。

三百年后，逢乱世，人皇不仁，政权乱弄，生灵涂炭，民生哀怨，乃至祟生，乱世初象。天机阁五常长者授命天道——解封镣中鼎，平邪念，地界重归清明。

周盛在街上流浪了五日，最后一块干粮方才被一个身手矫健的影子掠走了，还有七日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得抢些吃的。

石头城里最好欺负的就是人了，风蚀的土墙下随处可见躺着的人，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

入了夜，城里的祟出来了，它们看不上死人肉，要寻找活人吃鲜肉。

周盛在日落前在城中枯井下找到一处藏身地，下去查看，发现底部被刻意开凿扩大过，且已经藏了几个人，意外之喜。

几人见周盛一个姑娘家蓬头垢面，没多少考虑就让她留了下来。

最后一丝光亮隐没，一男子画下阵法隔绝了井里的气息。

周盛目瞪口呆，夸道：“原来你是神仙！”

男子刚好掏出一粒夜明珠，淡淡的白光照亮了他呆愣的脸庞。他的同行者先笑了出来，男子随之腼腆跟着笑，道：“此地危险重重，姑娘到此作甚？”

周盛叹了口气，似忆起悲伤往事，愁云惨淡来，最后抿嘴一笑，言简意赅：“命运使然，否则谁愿意到这鬼地方来。”

众人没有追问。乱世之下为了存活豁出性命的何止女子。暗暗对其生了怜悯之心，卸下些许防备。

周盛捂着肚子，厚着脸皮开口问：“仙长，你有吃的吗？”

男子应了声有，同时从十方囊里取出袋干粮递给周盛。

周盛感恩戴德，直言谢意，接过后毫不客气往嘴里塞，边道：“我是来抓祟到蓬头集市换钱的，一头祟可以换一贯钱，要是能抓到修出赤尾的，一头能换到十两银呢。各位仙长一看就是殷实人家，肯定不是同我一样来干苦活的。诶！可是来寻宝的？近来石头城多了许多人，各个带着本领武器，都是来挖宝物的，听说就在地底下呢。”

“如此热闹，都是些什么人？”

坐在最里面的男子，被同伴挡住大半，他侧着身，周盛看不见他的样貌，凭借声音知道是个年轻男子。

周盛逐着记忆，边道：“什么人都有，哦！昨儿有一队人马，带着面具披着盔甲，杀气腾腾的，我只远远看了一眼，他们朝城的深处去了。”

年轻男子：“姑娘似乎十分熟悉此处地形。石头城乃古黎国京都，规模庞大。我等在此处转了三日才对外围地形略微熟悉。姑娘一个人能在此凶险地活下来，必定有过人的本领。姑娘师承何处？”

周盛羞愧低头：“说来惭愧，承蒙恩师教诲多年，奈何我资质平庸，悟性莫得，十余载只学得些打打杀杀的皮毛功夫。要论长处，就是生来比别人记性好些，别的都是些拿不出手的寒酸活，所以出门在外只说自学成才，不敢说有师父教过。”

年轻男子：“姑娘此言差矣，承认出处是对师门的尊敬。姑娘遮遮掩掩，反教人疑心出路不正。”

周盛面露慌意，解释道：“我绝对没有不敬重师门，就是因为怕给师门丢脸所以才不敢提及。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我问心无愧。”

年轻男子没再出声。

周盛抬头可以从井口窥见一轮上弦月，昨古娘子要满月才会自己出来觅食。

那边几人安安静静，呼吸均匀，其中肯定有醒着的人在放哨。

子时一到，城里的祟出来了，外头开始有响动。

“有人喊救命，出去看看。”

“别被骗了。”周盛出声制止:“那是祟学人叫，就是为了引你们这些心善的。“

那位被周盛夸赞过的男子担忧道：“万一是真的？”

周盛摇头：“祟吃人的时候会发出尖鸣，呼唤它的同伴一道分享。”

年轻男子又插嘴了：“姑娘观察细致，莫非学过祟语？”

周盛发出几声干笑，道：“我也能听懂你说话。”

井里的其他人皆掩嘴偷笑。

砰！重物落地的声响，似是一堵重墙倒塌了。

“怎么这么大动静？”

“推墙钻洞找吃的呢。”周盛说着站了起来，抽出腰带别着的长刀：“你们也拿出护身的家伙，万一祟冲进来好及时反应，这些东西速度快着呢。”

被夸奖的男子：“我在井口布的阵法能隔绝活人气息，它们发现不了。”

周盛：“各位仙长有所不知，这里的祟找活人不是靠寻气息，而是……”

话未完，几块碎土砖被从井口扔进来。

“靠蛮力。”周盛补足了话。

头顶不断有碎土砖扔进来，像是谋划了要把枯井填满。

周盛忍无可忍，长刀和刀鞘交挡在头顶，踩着井壁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众人听到了周盛所说的呼唤同伴的尖鸣，但那尖鸣只有短短一声就终止了。

解决完作怪的祟，周盛赶忙朝井底喊道：“快出来，这地方不安全了！”

短促的尖鸣依旧引来了十来头在附近扫荡的祟，都是饿极了的，赶来的速度在最后一个人跳出井口到达。

周盛锋刃至下而上划出一丝猩红寒光，快狠解决了一头撞上来的祟，力道未收转身劈下，正中另一头准备偷袭的祟。

“它们都是三两只配合围剿猎物的。当心背后！”

提醒时，周盛看到一人被两头祟咬住了武器，毫无防备的背后成了第三头祟偷袭的最佳地。情急之下，掷出长刀击碎了第三头祟。

被救的男子口鼻围着面巾，露出一双羞愤的眼睛。

眼见猎物难缠，祟群又开始呼唤同伴了。

被夸赞的男子：“姑娘，你对此地熟悉，知道哪里安全吗？”

周盛点头。

被夸赞的男子让众人跟上。

众人跑进一处屋楼密集地，七弯八拐的巷子绕的头晕。越往深处，周遭越暗，踏入某条界限后头顶的月亮消失了。到此，周盛停了下来，喘着气告诉众人安全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蛮狠的祟，力气大得可怕。”

“就是啊，我以前也抓过祟，头一回见这么大的。”

被夸赞的男子托出夜明珠，身后的祟没有再追过来，应当暂且安全。示意众人稍作整顿。转而朝周盛弓身作揖：“多亏了姑娘，否则我等可能皆丧命于此。”

周盛用袖子囫囵擦了一圈脸上的汗，摆手道：“仙长客气了，出门在外都是你帮我我帮你，不是有句话叫做在家靠师父，出门靠朋友嘛。”

“在下南屏门江旭，敢问姑娘芳名？”

“原来是南屏门的仙长们！”周盛觉得十分有幸可以认识宗门子弟，站起身还礼：“我姓周名盛，昌盛的盛，仙长们就唤我周盛吧。”

江旭笑道：“原来是周姑娘。松年，过来感谢周姑娘。”

方才被周盛救下的男子垂头丧气走了过来，弓身作揖时目光闪躲，道：“宋松年感谢周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还。”

江旭不满宋松年的敷衍了事，严肃道：“松年，诚心诚意。”

宋松年不情不愿拿出自己的名牌递给周盛，道：“周姑娘今后若有难事，可到南屏门出示在下的名牌，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周盛听出来了，眼前这个别扭的人就是那个说话刻薄的年轻男子。收下名牌。掏出一小黑罐，从里头捏出一撮粉末撒在头顶和肩头，边道：“我要出去干正事了。你们记得一定要跟着月亮走，要是看到了月亮立马找看不到月亮的地方待着。”

江旭：“这是为何？”

周盛：“这是我摸索出来的，具体为何我也不知，我猜是城里有团像是炁的东西，躲进炁里祟就看不见了，但它又不是一层不变的，得跟着月亮吸收月光精华，哎呀，总之你们照做就对了。”

江旭笑道：“多谢姑娘提醒，姑娘多加小心，这个你拿着。”

周盛惊喜，犹豫了一瞬接下了江旭送过来的夜明珠。一手托着夜明珠，一手提着长刀朝来时的路走去，最后一步踏出，光晕忽然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江旭瞬间明白周盛所说的炁是什么东西。

周盛一脚踏出结界，银色月光洒满大地，紧接吹来一股寒风，目光从手里的夜明珠抬起，一头祟正距她眉间三寸之外浮在半空，无攻击之意。

周盛将夜明珠扔进祟中，再吐出来，夜明珠的光泽前所未有明亮，但那璀璨碰到地面的瞬间碎成了齑粉。

“你终于现身了，我还以为你叛逃了呢。”

土墙垣上跃出一名黑衣女子，面色冷凌，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周盛。

周盛对黑衣女子恭敬作揖，笑脸盈盈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何来叛逃一说。”

黑衣女子面露一丝笑意，目光带着探究与不善的愉悦，道：“这话你应该当着主上的面说才是。”

周盛：“凌霄姑娘，往脸上贴金也得有脸才行啊。不过你大可以去主上面前胡说八道，毕竟习性难改，啊，我忘了，主上听不懂犬吠，只会觉得聒噪。”说着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凌霄面色骤怒，道：“周盛，你会为今日羞辱我的这句话而付出代价。”

周盛点头赞同，脑海里闪过近来做过的一件件缺德事，道：“你说得有道理，等我死了还得指望凌霄姑娘给我每年上香烧纸呢。”

凌霄冷笑撇开眼，道：“主上让我带话给你，务必活捉昨古娘子，为确保万无一失，让我带潭祟过来助你一臂之力。”话传完，一刻不愿停留跃下墙垣回去复命。

地界祟有千种，通灵性且被驯服的世上不过十头，算是稀罕物。

“救命啊！”

远处传来呼救和打杀的响动，听着动静人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