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渔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这颗绿宝石。她其实对维兰瑟的做法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庸俗地心疼一会那些花出去的财宝而已,没想到他却如此郑重地进行道歉,反倒是让她感觉不太适应。
“走吧,我们赶紧出发去找罪魁祸首去~”
如果一切都能顺利的话,当崩坏的世界线被修复之后,那她也无法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吧。将手里的羊皮卷地图攥紧了些,原渔抬眸看向身旁的人,突然生出一丝不舍的惆怅情绪。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结识了那么多可以并肩同行的伙伴了。
待到分别的时刻,该如何将那句“再见”说出口。
关于离别这个课题,她大概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很好地去学会了。
一想到这里,原渔脑袋嗡嗡的,她只能用力揉搓起脸,强迫着自己暂时将这些事情摆到一边,专心去应付目前的局面。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越走便离市镇越远,直到连门口种植有霜灵草的几间乡间小酒馆都再也看不见,原渔提着路遇的吟游诗人所馈赠的南瓜小灯盏,与维兰瑟在月亮升起之时走到深山里的雪湖边。
而阿格里的巢穴,就在湖水的深处。
周围光线很昏暗,自雪山里萦绕的浓雾丝毫没有影响这里半分,她放下灯盏蹲坐在湖边,盯着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的湖面:“我们今天先下去打探情况,但不能惊动那些邪恶黑巫师。”
维兰瑟凝视着她自兜帽里散落的几根红色发丝,微微点头,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你暂且在这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歇息,我一人下去便好。”
“不行!”原渔鼓着脸仰头看向他,坚决地表示拒绝,“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去冒险。”
“两个人一起行动的话,彼此都能有个照应不是吗?”她直勾勾地盯着维兰瑟的下巴,全然没有让步的意思。
眼前人沉吟许久,终究还是妥协了。
原渔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悄然弯起眼睛。
可惜地图上没有显示进入湖中心的具体方法,她试探性地抬起左脚踏入湖里,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她的脚踝淹没。
她受不了这凉意,又赶紧把脚缩回来,正准备回头与维兰瑟商议如何下水,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突然将她的口鼻捂住。
维兰瑟任由少女温热的呼吸贴近他的掌心,动了动嘴唇默念一个掩盖气息的咒语,然后带着她缓慢后退,直到迫近一棵枯朽的老树旁才停下脚步。
如今这姿势,更像是他将原渔拥入怀里,单薄的背脊紧紧贴着他心脏的部位,恰似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的呼吸骤然沉了几分。
可原渔却没在意太多,她没有维兰瑟那般厉害的感应力,但也知道不能胡乱发出声响,屏住呼吸挨着身后之人,紧张地观察起前方的动静。
是两个身穿斗篷的黑巫师回来了,原本静谧的湖边瞬间充斥起无尽诡异的黑气,他们的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一人将手中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浇灌在骨头上,另一个拿着权杖念起咒语,湖中央的灰蓝色法阵逐渐生成。
一扇通往湖底的门缓缓开启。
他们很快就步入门内,没有察觉到身后多了两条尾随的小尾巴。
……
原渔把打晕的两个黑巫师拖到一旁后,淡定地换上他们的衣袍,两人施了个幻术魔法变成黑巫师的模样,就举起蜡烛往漆黑漫长的隧道里走去。
“没想到湖底会有这种地方,”她现在扮演的巫师年纪有点大,刻意压低声音,弓着背挠了挠皱巴的脸,看向身旁的维兰瑟。
“伊玛,”维兰瑟充当个身材高大的巫师角色,他停下步伐,把手掌放在原渔头顶的发旋上,神色很凝重,“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放心吧,”原渔见他灰眸里全是担忧,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让他放宽心,“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会逞强的。不过你也一样,千万不要和阿格里起正面冲突。”
两人达成无言的约定后,才继续朝前方走去,就这样走着走着,却在某个栅栏位置被两个骷髅护卫拦下:“通行凭证。”
她在心底无声呐喊:“怎么还有这流程?!”干巴巴地笑着,往袍子里佯装找东西的动作没有停歇。
“啪嗒——”被鲜血染红的骨头不经意间从口袋掉落到地上。
还没等原渔捡起,其中一个护卫垂头扫视一眼后,就已经拿开用以阻拦的长矛:“请进。”
她悄悄和维兰瑟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骨头拿起来放回衣服里。
一路有惊无险,幸好再也没出什么岔子,等他们终于走到暗道的出口时,眼前一座以累累白骨镶砌而成的骨殿映入视线里。
四处十分静寂,柱上摇曳的幽蓝焰光更是将阴森可怖的氛围衬托到极致。
见原渔拿着蜡烛的手微微颤抖,似是被这里诡异而死气沉沉的环境吓到,维兰瑟往她身侧贴近了些,陪着她一同踏上被泛出黑气的死藤缠绕着的阶梯上。
直到走到一处看上去像是议事厅的地方,原渔喘了口气后努力缓过来,寻思着趁现在没有人,赶紧去摸清这里的地形。
可惜天不遂她愿,一道像是故意掐着嗓子般尖细的嗓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差点没把她吓一跳:“查理埃,蒙利,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维兰瑟和原渔回过头,只见一个身形佝偻,与他们同样身穿黑巫师袍的女巫冷淡地看着两人,全是眼白的瞳孔在照明不好的光线下透出股瘆人的意味。
原渔长袍下的拳头用力握紧才没有尖叫出声,她虚张声势着微微颔首:“当然,我们办事,你放心。”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任务,自然无法滴水不漏地瞒骗过去,正准备随意编造个借口赶紧离开,眼前的女巫近乎紫黑色的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很好,看来在不久的将来,灾祸又将降临于此地,我们要让所有子民都知道,唯有魔神大人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灾祸?”这个字眼成功吸引到两人的注意,原渔不愿放过这个打探消息的机会,正思考着该如何套话,不经意间却嗅到女巫衣袖处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酒香。
是蜂蜜酒的香气!她眼睛都亮了起来,思忖片刻,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
偏僻的廊间小室里,原渔把丝芮酿制的几瓶桃花酒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借庆祝魔神大人即将统治世界的名义与这位名叫安古的女巫小酌一场。
加了草药的桃花酒香气醇厚浓烈,果然深深引起安古的兴趣,维兰瑟还趁机往酒中施了个增强眩晕的魔咒。片刻过后,原本清醒的女巫便已醉醺醺地抱着酒瓶,不复一开始的阴沉肃穆。
原渔也终于从她的嘴里得知他们的阴谋。
原来之前假扮莱修斯的傀儡是一个引子,用于游走在王族里悄悄煽风点火制造麻烦,以此激化王廷与教会的矛盾。
而此次派遣两个黑巫师前去莫德沃,就是要潜入教廷里对教皇施展黑魔法,教唆他下达新增税收的指令。
王廷与教廷虽然之前已经签署缔结和平的条约,可平静之下依旧蕴藏着浓重危机。经过“莱修斯”的挑拨以及他们派人做出的其他小动作,再加上此次教皇未经商议便私自设立新税目来增加平民负担,积攒许久的问题也许很快就如可以燎原的星火,爆发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听着安古一条条罗列着黑巫师在背后进行的各种活动,原渔越听越胆战心惊,原来包括这次的魔法竞技赛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阴谋,为的是将全世界所有体内拥有强大魔法能量的竞技者聚集于一处,利用这些人的力量来复活他们的领袖阿格里。
“可惜没能找到那个据说已经苏醒的神明的踪迹,”安古打了个酒嗝,脸上全是遗憾。
闻言,原渔的小眼神心虚地瞥了眼身旁正襟危坐的神明殿下:“为什么要找到他?”
“嗝……趁他还没有恢复力量之前将他铲除,免得阻碍我们魔神大人的行动。”
“哼,”原渔撇了撇嘴。
而得知席里利特师生下落的维兰瑟却再也坐不住了,打算离开这里去找他们,原渔望了眼已经不省人事的女巫,也匆忙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
与其说这里是地牢,不如说是个艺术展览馆更为合适。原渔仰起头望着被装进巨大容器里全都变成人形冰雕的一群人,发现容器的下方还有一根粗壮的透明管子,似是在源源不断地汲取他们身上的魔力,却不知道输往何处。
隔着这个透明容器,她还依稀辨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给她上过课的教授,已经变回豹子的牧克主任,美丽动人的精灵女主西芙曼,还有……等着尔菟给他继续介绍相亲对象的维克多。
她想起之前很有信心地在维兰瑟面前保证,他并不是孤军奋战,整个席里利特都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
可如今这副情形,他的后盾全都变成了冰雕,原渔才惊觉自己那番话语是多么可笑。
她突然感觉心里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维兰瑟已经在一旁念出寒冰消融魔咒,可这个容器似乎对于光明魔法具有屏蔽作用,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施展半分。
原渔心情复杂地拉住维兰瑟的衣袖,制止了他徒劳无功的举动:“我们今日不要冒险了,先离开这里再好好打算吧,总会有办法救出他们的。”
维兰瑟神色黯淡地垂下灰眸,看到她发红的眼眶,知道她现在心里也很难受,深深凝望了一眼容器里的众人,转过身准备与原渔一同离开这里,意外在此时却突然发生。
一副骷髅架子缓缓从暗处踱步而出,把身上碍事的管子拔掉之后,手里还做着鼓掌的动作:“原来真的会有自动送上门的猎物,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是已经复活的堕落者阿格里?!
原渔感觉今天大概要把小命搭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