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月 第2章 季衡

没有丝毫犹豫，贺怜玉立刻坐起身来，身上珠钗叮铃作响，乌兰疑惑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去看看那个质子，”贺怜玉不动声色道，“我还从未曾见过外族人呢，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我听族里人说，那人相貌极为丑陋，怕是会惊吓到殿下。”乌兰道。

丑陋？

原书对季衡为质期间的相貌着墨不多，只说他一身病气，看着憔悴，乌兰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对原主忠心耿耿，断不会胡言乱语，听她这么说，那此时的季衡多半样貌不佳。

不过这都不重要！

刚一穿书，《宫铃记》的重要角色已经出场，断没有不去接触的道理。

想到这，贺怜玉道：“无妨，我也只是寻个乐子，你在前引路吧。”

乌兰恭敬地应了声是，忙不迭接住她的手，躬着腰，小心翼翼地在前带路。

大夏是游牧民族，族民大多纵马畜牧为生，此时正值深秋入冬的时节，草场茫茫，视线的尽头，白衣的牧人正驱赶着羊群，口中高唱着不知词意的牧歌，调子十分悠扬。

路上碰到贺怜玉的族民，不约而同下跪行礼，面露惶恐。

那神情有些奇怪，不像是单纯出于对王族的敬畏，而是……

恐惧。

贺怜玉在心里微微叹息：原主啊原主，你可真是一尊凶神，不知在你恶名远扬的庇佑下，我这任务还还不好做。

这段脚程并不长，没过多久，乌兰便引她到了一顶毡帐前，相比其他族民用的，这一顶明显破旧许多，边角都有些发烂，草原夜间凄寒，这帐内的人必定饱经天寒之苦。

贺怜玉躇步向前，帐前围着的几个红脸孩童很快闪开，站在一旁，或畏惧或好奇地盯着她，乌兰见状，忽然从身侧拿出一卷皮鞭，朝孩童聚集的地方狠狠地抽了过去：“几个小崽子，三殿下也是你们能看的，还不滚开！”

一鞭子下去，霎时激起一阵尖叫，那几个孩子一溜烟跑了。

贺怜玉：“……”

等一下！原书里这个乌兰战斗力这么强吗，她怎么没印象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粉随正主”？

贺怜玉连忙道：“罢了，小孩子而已，我倒不至于同他们计较。”

闻言，乌兰顺从地收回了手鞭，为她掀开毡帐的遮帘，霎时，一股潮湿的气味夹杂着床褥发霉的气息一并扑面而来，贺怜玉下意识皱起眉。

帐内陈设极为简单，中间是一张熄灭的火炉，角落里是一副床榻，四周黑漆漆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贺怜玉想了想，对乌兰道：“你先出去候着，我想先看看他。”

乌兰道：“三公主，这人可是中原人，诡计多端，我怕他惊着殿下。”

“无碍，若是他突然发狂，你进来抽他一顿就是。”贺怜玉道。

乌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躬身退了出去。

贺怜玉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方床褥旁，她犹豫片刻，却不知如何称呼对方，见他被角未压实，便伸手去掖。

啪！

榻上骤然坐起一个人来，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白衣，头发散着，神情极冷，开口道：“出去。”

看见他的脸，贺怜玉有些惊讶。

这是张异常清隽的面孔，面颊消瘦，眸色是淡淡的黑，眉眼精致，相貌十分漂亮，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病气。

这就是乌兰说的“相貌丑陋”？

知道对方是谁，贺怜玉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只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叫我出去？”

季衡扯了扯嘴角，冷冽道：“大夏的三公主殿下，个性暴戾，手段残忍，不知我说的可对？”

不是吧，原主就这么臭名远扬？连男二都知道！

贺怜玉心中腹诽，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季衡冷哼道：“三公主此来，怕是要想法子折煞季某了。”

贺怜玉道：“你从未见过我，却说得这般坦然。”

季衡道：“公主殿下丰功伟绩，连我一个外人都有所耳闻，大可不必如此假惺惺。”

可恶！

贺怜玉瞥了他一眼，将手抽了出来，转身离开毡帐，乌兰候在帐外，见她出来，连忙道：“三殿下，那人可有对您不敬？”

“没有，”贺怜玉道，“对了，近日天冷，你安排人给他送几件保暖的衣物，暖火的炉子也备上。”

“三殿下，那人不过是个低贱的质子，”乌兰惊讶道，“我们何必为这种人忧心。”

“吩咐了就去做。”贺怜玉道。

乌兰自觉失言，只得匆匆应下。

【滴滴！宿主做出选择：照顾病弱男二，男二线He概率增加，请宿主继续加油！总任务进度：1/100】

任务要求全线He，要是季衡现在就病死在这里，那她真的不用干了。

听到系统音响起，贺怜玉微微安心。

翌日，早。

贺怜玉早早便起身更衣，匆匆漱洗好便去了季衡的那处毡帐，乌兰跟在她身后，脚步匆匆。

刚一到地方，便看见被送去的衣物和火炉，零零散散地堆积在遮帘前，没有半点使用过的痕迹。

乌兰登时大怒：“这个小混账！竟敢把三殿下送去的东西扔在外面，真当是不知好歹！看我不抽死他！”

贺怜玉微微蹙眉，伸手拦住她，道：“罢了，我不惜得同他计较，你进去看看，他可在帐内。”

乌兰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收起鞭子，进入帐内观望一番，不久后便出来道：“三殿下，他不在里面。”

贺怜玉有些惊异：“时候尚早，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又没有御寒的衣物，一个人，会去哪里呢？”

乌兰想了想，道：“三殿下，您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说着便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乌兰回来，道：“三殿下，找到他了。”

贺怜玉匆匆道：“带我过去吧。”

老天爷，要是季衡这会儿就冻死在外面，她的任务怎么办！

乌兰看着她，表情说不出的疑惑：“三殿下，您素日骄矜，怎会这般在乎一个质子？”

“我只把他当宠物罢了，”贺怜玉道，“这样有趣的人，平日里也少见。”

乌兰这才在前带路，清晨的草场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脚下草叶还凝着夜露，踩上去，裙角都被染湿，贺怜玉拢紧肩上的氅衣，心中忧虑。

男二大大，你可不要冻死在这里！

没过多久，视野便清晰起来，不远处的草场上，几个部族青年正围成一团，对里头跪坐着的人指指点点，讥笑声由远及近，听得扎心。

人群的罅隙之间，露出一小片白色的影子。

这样冷的天气，什么人会穿着一身单衣？

是季衡。

贺怜玉急忙跑过去，还未来得及到跟前，便听见那几个青年的嘲弄声：“中原人长得就是滑稽，咦，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便从季衡手里扯出一个东西，拎在手里，惊讶道：“你这种低贱的人居然还会有这种好东西？是偷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怜玉定睛一看，那人手上的东西，正是一枚青绿玉佩。

等等，玉佩？

贺怜玉心中一惊。

原书中，这玉佩正是季母留给季衡最后一样东西，料子并不是真正的玉石，而是季母为商贩所骗，高价买下的祈福石，季衡很早便知道这东西徒有虚价，却一直没舍得告诉季母。

季衡被暗卫掳去之后，这东西就成了他唯一的念想，一个人孤身异乡，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

然而就在为质的第一年，季衡饱受欺凌，就连一直珍爱的玉佩，都被人摔了个粉碎。

严格来说，玉佩粉碎这件事，是季衡整个人生的转折点。

玉碎之后，季衡原本单纯想要归乡的愿望彻底崩溃，好好的美强惨少年，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浴火重生的复仇者。

也是从那之后，季衡彻底定下了毁灭大昭的心思。

哦不，如果让这起事件重演，季衡仇恨之心大成，大昭必然完蛋，那《宫铃记》的完美He结局岂不是分分钟告吹了！

青年将玉佩高高举起，手臂一震，狂笑间便要将那东西扔掷在地。

贺怜玉大吼道：“住手！”

青年顿时一怔，转头看见她，顿时满脸惊恐，慌忙间同伙伴一并跪下，颤抖道：“三殿下。”

贺怜玉疾步上前，从他手中夺回玉佩，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还好还好，完美无缺，甚至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叮咚！宿主完成重要事件｛守护玉佩｝，任务进度：11/100】

一下子增加10点，爽！

贺怜玉手握玉佩，如释重负，余光中看见季衡脸色惨白，抿着唇，眼神不时往她这边转，显然是担心玉佩。

贺怜玉想了想，对季衡道：“你且过来。”

季衡原本半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头，一张脸苍白如纸，眼神中浮动着强烈的不安。

乌兰道：“三殿下，这人低贱不堪，怎可同您站在一起，让他跪着便是。”

贺怜玉神色淡淡，只道：“你过不过来？”

季衡抿紧下唇，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眼神闪烁着看向她，模样清俊脆弱。

贺怜玉道：“把手伸出来。”

季衡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

贺怜玉把玉佩放在他掌心，然后卷起他的手，攥了起来，轻声道：“既是珍视之物，那便好好珍惜。”

冰冷的掌心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季衡抬眼看她，少女的面孔惊艳却又冷淡。

贺怜玉微微一笑：“既然受了我的恩惠，那就要还我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