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喜欢岁穗。”
“这件事你知情吗。”
楼梯间,司叙喊了万易单独聊聊。
万易随手点燃一根香烟,他知道司叙不抽烟,只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将烟盒放回了西裤口袋里。
打火机点燃香烟,万易食指和中指掐着香烟吸了一口,低头吐出白色的烟雾。
烟味让司叙没忍住皱眉,直直地盯着万易那张欠揍的脸。
如果这件事的背后有万易的推手,那他的确猪狗不如。
万易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又吸了口烟,懒懒抬眼扫视站在自己对面道貌岸然的司叙,冷笑一声,反问他。
“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牵扯不清的。”他死盯着司叙,犹如黑夜里的鬣狗。
仿佛司叙下一秒说出令他不满的回答,他就能上前去将司叙撕咬成碎片。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存在不正当关系。谁主张谁举证,如果你有怀疑,请你拿出证据。”
斜倚在楼道扶手的万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脸上挂着被气笑了一般的笑容,伸出一条腿曲腿叠在另一条腿前面,身子稍稍往后上下打量了一眼司叙。
他揶揄司叙道:“真不愧是司大律师,在感情问题上也这么振振有词。”
“我一早就看出你看岁穗的眼神不对劲。怎么,就是女人你也喜欢抢来的。”
司叙没忍住握拳上前朝着万易打了一拳,将他嘴里含着的烟都打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万易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瞪圆了眼睛,眼神狠厉地注视着司叙:“你打我?”
“把嘴放干净点。”黑色皮鞋踩灭了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没熄灭的烟头,“堂堂律师别像个流氓似的,没教养。”
“你说谁没教养。”万易语调上扬,舌头顶了顶被司叙干了一拳的腮帮子。
他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站直了朝司叙走近一步。
“为了我的前女友对同事大打出手,司叙你真有本事。”
司叙丝毫没有被万易激怒,打了他一拳反倒心里松快几分。
他淡淡地斜睨万易,语气平静:“打你怎么了。”
司叙不退站定在原地,凭借着身高优势气势高出万易一截。
“你没考虑过,这个新闻会给岁穗带去多少麻烦吗。如果你为了高级合伙人的位置不惜做到这个地步,那我也确实是佩服你。”
万易何尝听不出司叙话语里的冷嘲热讽,只是他不甘心被司叙压一头,抬着下巴不甘示弱地问他。
“司叙,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岁穗的追求者吗。”
司叙不说话,凝视万易的眼神里像是审讯室里的那盏亮得刺眼的白灯,充满了审讯的意味。
争执不会产生任何有利于现况的结果,司叙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和万易在这里无谓地争吵。
“万易,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司叙只说了前半句,就拉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万易很想冲出去对司叙说一句,你凭什么指责我。
一段手机铃声阻止住了万易的冲动。
他怒气冲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岁叔叔的备注。
他没想到会是岁穗父亲打来的电话。
“小易啊。”接通电话,传来岁父温柔的声音。
在长辈面前,万易素来都表现得恭敬,语气更是丝毫听不出刚刚跟人争执的怒气。
“岁叔,是有什么事吗。”
“小易,你方不方便和叔叔见一面啊。”
说话时脸部的肌肉牵扯着刚刚司叙那一拳带来的疼痛,他好面子,自然不会愿意顶着微微肿起的脸去见岁父。
“不好意思啊岁叔,我最近有点忙……”
“小易,叔叔知道你和穗穗分手的事情了。”
话筒两端同时安静下来,岁父放轻了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易……穗穗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脸上又疼又辣带着不寻常的热,万易的沉默让人提心吊胆。
岁父相信自己的女儿,但他也害怕新闻是真的。
“岁叔,我和岁穗是和平分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岁父胸口的大石稍稍松动几分,他对万易说:“小易,你们律所会不会出来澄清啊。”
“我听说,穗穗学校有家长去闹,要给孩子换老师。”
这件事不是岁穗告诉岁父的,是岁父打听到的。上回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岁穗的情绪不大对。
看手机刷新闻无意间刷到岁穗那条新闻,岁父就一直睡不好,更要想方设法地瞒着岁母。不然,依着岁母的性子,定然是要拉着岁穗来和小易掰扯。
万易的心头猛然一跳,回想起方才司叙对他说的那番话,更像是绑在心脏上的绳索一点一点地收紧,勒得人胸闷难受。
“岁叔,你别担心,律所会出面解决的。”
就算为了律所的名声,也是要公关处理的。
岁父连忙哎了几声回应:“小易你忙,多注意身体。”
“好,谢谢岁叔。”
电话挂断,万易离开了空气沉闷的楼梯间,回了办公室。
只是他脸上的红肿印,还有和司律前后脚进律所,都让办公室内的流言传得更猛烈了些。
事情没处理好之前,司叙不能也不敢去见岁穗。
他担心岁穗,给岁穗拨通了电话。
“喂。”过了一会儿,通话接通,话筒内传来岁穗的声音。
听见岁穗的声音,司叙反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司叙?”她疑惑地瞧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司叙的来电。
难道是不小心按错了拨号键?
岁穗正要挂断电话,突然传来了司叙的声音。
“岁穗。”他念她名字的咬字特别好听。
岁穗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她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关心。
他用很轻很轻的语调,像是随着风吹到耳畔的轻语,问她:“你最近还好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并不能轻松对他说一句她很好。
人们都说漂亮的人会在社会上得到优待,岁穗承认,她的确因为容貌收到过很多笑脸。
毕竟,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人与事物呢。
但漂亮对女人而言,也是一把双刃剑。
岁穗从小到大受到的纠缠也很多,中学的一段时间里,她被街上的小混混尾随,是岁父坚持接送她才让她安心下来。
她也因为容貌被同为女生的同学排挤过。
就算是毕了业开始工作,刚开始还会化淡妆的岁穗被学生家长投诉她“不够专业”,让学生分心。
自那之后,岁穗就没有再化过妆,就连穿着也是尽可能地朴素。
那条新闻爆出后,岁穗又久违地收到了来自家长的投诉。
学校让她暂时先停职几天,等过段时间再回去上班。
这种情况下,岁穗真的很难说出那句,她还好。
“岁穗,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些麻烦,我已经在处理了。”司叙坚定地说。
岁穗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反问他:“那你呢,你还好吗。”
每一次和司叙见面,她总是悬心吊胆的,担心会被人看到,会传出不好听的风言风语。
但真的上了当地的娱乐新闻,岁穗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天塌了,竟生出一点尘埃落定的,又或是说破罐子破摔的洒脱。
她是编制内的教师,如果不是重大过错,她不会被轻易辞退。
一条捕风捉影的新闻不足以让她丢掉工作,这次停职就当是她的假期。
当然,她也相信司叙,他会处理好这条新闻。
司叙冷静地没有保留地坦白:“不算太好。”
他的委托人很重视信誉,如果不是这位委托人与司叙大学的老师有几分交情,这个案子现在应该更换委托律师了。
还有一点,为了律所的名声,即便澄清了这条新闻,晋升律所高级合伙人的名额大抵是万易的囊中之物了。
“但也不算太差。”一直紧绷的情绪反而因为这场闹剧松懈下来。
岁穗听到话筒里传来风声,她不禁问:“你不在家吗。”
司叙嗯了一声,却没有说他在哪。
司叙下了班不想马上回家,开车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春江路。
他将车停在小区外,靠在车门边,望着岁穗家阳台的方向。
从她的窗子隐隐能看见透出的光亮,她应该在客厅不在卧室。
“司叙……”
“岁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轻笑出声。
“你先说吧。”岁穗本来是想说让他早些回家,她听见话筒里的风声都觉得冷。
司叙突然站直了身子,手扶着门框,紧张地抿了抿唇。
这些,岁穗都看不见。
“岁穗,新闻不全是假的。”
岁穗愣住一瞬,司叙仿佛是害怕岁穗突然出声打断他,一鼓作气地往下说。
“我确实对你,别有居心。”
夜里楼下的气温很低,司叙就跟被夜风吹僵了一样感受不到除心脏以外的知觉。
心脏在胸腔里滚烫地跳动着。
“岁穗,我喜欢你,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司叙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对岁穗表白。
“我不用你回应我什么。处理好这件事之前,咱们先别见面比较好。”
岁穗已然被他突然的告白冲击到大脑空白,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又或是敷衍过去,都不那么合适。
“我的手机没电了,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前,他说。
“晚安,岁穗。”
三秒后,通话中断。
司叙的手机屏幕右上角,还有百分之五十二的电量。
他不想听见她的拒绝,也不想让她为难。
所以,他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