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座?
多了四座,那四座是留给谁的?
柴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难道……
难道这四座空坟是留给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吗?!
柴晓猛地抬起头,他的视线从面前的墓碑上一一扫过。
柴家十八口,有老有少,最小的不过才刚上初中,年纪最大的老人却已经九十五岁了。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老者,仿佛透过了某种屏障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谢文和柴晓都感觉到了一阵古怪寒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哆嗦。
谢文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赶紧说道:“咱们拜一拜就赶紧走吧,这还挺冷的。”
“嗯嗯嗯,是挺冷的。”柴晓咽了咽口水,胡乱地说道。
错觉!都是错觉!
如果柴家知道那么多,自己爷爷怎么会到死都没有找到自家亲人,全都是假的!!!
柴晓紧紧抿着嘴,放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两人来时匆匆,离开时也是匆匆。
他们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但该办的事还要办。
准备各种资料证件跑各个机构办事是非常耗费时间的。
多亏谢文还算熟练,一切办理的都比较顺利。
等他们忙完了一天回来,柴晓才郑重地跟谢文打听柴家人。
“谢文,柴家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刚开始说邻居害怕他们,我还没觉得那么严重,可是现在我发现他们确实挺……排斥柴家的。”柴晓问道。
开车的谢文手一抖,黑色小轿车扭了一下。
身后的车主气得直按喇叭。
“这个,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老城区长大的,对柴家没什么了解。”说到这里谢文就是一把辛酸泪。
他要是知道柴家的底细他一定不会接这个案子。
差点把自己的命给赔上实在是太可怕了。
柴晓半开玩笑地说道:“真的?我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谢文的任务快完成了,他心里那个美啊,底气也足了不少。
柴晓一看,好家伙,以前都没发现,这小子还有两副面孔。
“那剩下的东西我不要了。”柴晓试探地说道。
“别别别别!说归说闹归闹,别拿遗产开玩笑。”
谢文无奈叹了口气:“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其实老城区的人都不乐意提,我去打听的时候只听说柴家以前是北方的先生。”
“就是那种专门给人算命看坟的。听说民国的时候从高官手里挣了不少钱,一直攒着,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开放之后他们才干起了老本行,不过他们从来不给穷人算,就是给富人算命。”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住在老城区啊?”柴晓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知道自己没见过面的亲人是搞封建迷信的。
柴晓的心情有点复杂。
哪怕心里早有预料,但柴晓还是有些恍惚。
为什么啊?
如果柴家真的有本事,他们怎么会都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住在老城区舒服呗,好多大学教授什么的都是住在老城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风水好?他们干这一行的,应该是比较在意这些吧。”
这个谢文哪里知道,他就是知道他得把柴晓带过来了。
自己的霉运也消失了。
柴家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都死了,这……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问了也是白问,柴晓心中的疑惑反而是更多了。
这柴家在他眼中似乎都变得阴森了不少。
“你要是不乐意住,不如我带你去酒店,或者我载着你去柴家其他的房产住也可以。”谢文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个时候柴晓要是听不出谢文有私心,他就是个傻子。
柴晓是有些害怕,但是他还是很好奇,柴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
而且昨天他住在柴家也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柴晓明白了,昨天晚上很可能根本不是因为他不习惯南方的冬天,也不是因为他出现了错觉。
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发冷气。
理智告诉柴晓他应该跑的远远的。
这些东西不是他这种小虾米能管的了的,接受柴家的遗产美滋滋地过日子不就成了吗?
至于柴家怎么样,他们为什么会死,那都不重要。
柴家人关他柴晓什么事?
柴晓闭上眼睛揉了揉有些发疼发酸的眼睛。
可是他想起那十八座墓碑,柴晓就狠不下心来,他就是这么个有些软弱的普通人。
“不了,我还是回柴家睡觉,你每隔一个小时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不接你再来找我,对了,如果你不照做,其他的东西我就不要了。”
柴晓已经发现了,谢文特别害怕自己不要柴家的遗产。
再结合这个人前段时间特别的倒霉,柴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柴家人都离开大半年了,谢文才找上自己。
是,柴家没留下多少线索,找起来困难,但是依照谢文的医疗记录,这人半年前一直在做手术,基本没离开过医院,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找自己。
柴晓是不太聪明,但也不傻,结合谢文前后的表现猜了个七七八八。
“啊?你说真的啊?其实。”谢文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其实,他们已经死了,这死人就跟我们活人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觉得你能回来住一晚上,他们就挺高兴了,你不用再回去。”
虽然谢文坑了柴晓,但是他不想看到柴晓再回去。
他开车这么慢就是一直在想怎么跟柴晓坦白。
今天早晨他一早就来到柴家,不停地给柴晓打电话,其实心底里也有点害怕柴晓真会被他害死。
柴晓冷笑了一声自嘲道:“我还是反诈的意识不够高,早知道我就不该跟你来这里。”
哼,他这也算是被二次诈骗。
第一次人家是想要骗他的钱和个人信息。
这一次谢文是想要骗他的命,虽然客观上谢文应该并不以为自己会死,甚至还提醒了自己柴家不一般。
可是普通人被这么一大笔财产砸中,还是真的钱和公司,还能理智思考吗?
困住柴晓的倒不是钱。
而是那四座空着的墓碑。
柴晓想要知道那是不是留给自己爷爷奶奶和爸妈的。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爷爷的存在,为什么要在族谱里抹掉他,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柴晓不能理解。
他心里酸酸涩涩,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谢文听到柴晓的话也不反驳,他还算平稳的将车停在了小巷路口。
“对不起,我一开始想多挣点钱,但我没想吞你遗产,带你来柴家,一方面是柴家人真的很在意这处老宅,另一方面,这里确实比较适合居住。”
“我知道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今天我这车就停这里了,你要是想回去,你回去吧,我会隔断时间联系你。”
柴晓翻了个白眼,谢文这人啊,真是有良心,但是不多。
当然今天他要是把车开走,那就是彻底没良心了。
不过自己这遗产还没完全拿到手,估计谢文就是为了他自己不走背运也不敢走。
“大门要是给你一把,记住了打不通我的电话就来找我。”柴晓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谢文,毕竟这神神鬼鬼的事,他总不能找警察叔叔帮忙吧。
真要是去找,估计要和谢文那样被当成精神病了。
“好,我知道了。”谢文接过钥匙坚定地点点头。
柴晓他下了车,顺着小巷走了进去。
谢文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了车从车上下来,谢文摸出自己很久不抽的烟点燃,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柴晓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小卖部买了两个手电筒,然后上了楼。
楼道内橘黄色的灯光晃得他有些眼疼。
他一步步地上了七楼,安静地吃饭,洗澡,躺在床上。
每隔一个小时,他都会接到谢文的电话。
电话接通两人也不说话,停顿个几秒之后,他们就会将电话挂断。
就这样柴晓一直干熬着,从晚上一直熬到了深夜。
凌晨零点,熟悉的寒冷在房间中蔓延。
这一次他没有裹被子,拿东西除了拖慢他的脚步没什么用处。
柴晓拿起手电筒,沿着楼梯王楼上爬。
四处一片安静,柴晓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脚步声还有他上下牙齿因为寒冷而发出的碰撞声。
八楼没有问题。
柴晓的双腿开始麻木,拿着手电筒的胳膊慢慢变得僵硬。
九楼没有问题。
柴晓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手电筒啪嗒一声从他僵硬的手上掉落,柴晓知道自己不能弯腰去捡,因为他一旦弯腰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哒……
哒……
哒……
迟缓僵硬的脚步声,充斥柴晓的耳膜,他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雪花,看东西变得模糊起来。
十楼没有问题。
月色透过楼道的窗户照进十楼的地面,就像是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雪花。
柴晓连抬起腿来走路,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心里木木的想,自己真是傻,真的傻,完全可以坐电梯上楼啊!为什么非要走楼梯!
但是这么冷,电梯要是出事了他就真的没救了,只能在电梯里面等死,怕是冻成冰雕别人都发现不了。
哦,对了,还有谢文,他要是发现自己不接电话,应该会找来,但是开电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真等他忙完自己也成人棍了。
现在最差就是上去了下不来,柴晓默默地打算着,要是待会什么都没看到,他就可以慢慢躺在地上,滚下楼去,不知道会受多少伤,他现在的手和脚还能动,如果控制得好,最多就是骨折,如果只是骨折的话柴晓觉得自己能够接受。
反正他现在也是个小富翁了。
看病的钱还是有的。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先拿着柴家的遗产看病,柴晓就想要笑,可惜了他的脸已经冻僵了,完全笑不出来。
唉,看来这上天没有掉馅饼的时候,掉下来的只能是个石头!
看他就知道了,哪怕遗产真的是遗产,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东西等着你呢。
唉,真难啊。
我真是太难了。
被人骗了钱还不算,现在还要被人欺骗感情。
要是柴家留下的墓碑不是给自己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那自己不就是亏本了吗?
真的是太亏了。
他大脑的反应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迟钝。
柴晓只能逼迫着自己不断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支持着自己一点点地往上爬。
他现在已经爬到这里了,绝对要到天台上看一看!
如果看不到他真是白白受了那么多苦头了。
谢文也说了,这柴家特别在意老宅,要是以前这宅子就是每天晚上都那么冷,他们肯定会发现吧?
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来那个东西一直都在,他是柴家的宝贝,找到他就有可能知道柴家为什么不要爷爷了。
不要就不要吧,为什么等他们死了还要把自己找回来?
这样不是很可笑吗?
真的很可笑。
还有种可能就是,楼上的是柴家人的鬼魂之类的东西。
教过我的各位老师对不起了。
小学老师、初中老师、高中老师、大学老师。
对不住了,我叛变了。
我竟然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了。
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答案了。
如果上面的是柴家人的鬼魂,那正好,他可以亲口问一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样正好!
爸妈,你们儿子真傻,就该拿钱走人才对啊!
有钱有闲,生活美滋滋。
太冷了!
这也太冷了!
爸妈,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柴晓只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要被冻住了,怎么会这么冷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现在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单纯木讷地回荡着怎么可以这么冷,为什么能这么冷,不该是这么冷啊。
他想要笑,可是他的脸被冻得紧绷,他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候,他脚底一滑直接栽倒在地上,他的手肘和他膝盖直接磕在了水泥楼梯上。
哪怕冬天穿得厚实,他这么直楞楞地摔倒,手臂和小腿上也被磕出了血。
血透过柴晓身上的衣服慢慢渗了出来。
柴晓现在的大脑几乎完全停止了运转,他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爸爸妈妈我要爬上去。
爬上去看一看上面有什么东西。
柴晓机械般的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突然。
一双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双穿了白色绸缎面布鞋的双脚。
顺着脚往上能看到一片雪白雪白的衣角。
柴晓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白得发光的古装,虽然只是单纯的白色,但是却一点都不显得简陋,因为哪怕柴晓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他还是能够看到这人雪白衣服上精巧的银灰色花纹。
不!
与其说是花纹,那些纹路更像是符文!
乱七八糟没个头绪。
他的五官有些像是自己的父亲,棱角分明五官端正英俊。
但是比起自己的父亲他身上多了一种冷意。
柴晓心想,果然还是自己老爸更加好看一点。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眼前‘人’竟然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在男人的手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柴晓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火炉里,周身的寒气顿时消失。
而星星点点的月光似乎跟着寒意一块消失了。
男人的脸融入了一片夜色中,柴晓用最后的力气问:“你是柴家人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抱着他往下走。
柴晓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一直靠着轿车抽烟的谢文看了看时间,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了。
他拨打了电话过去。
这一次手机提示音不断地响着,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谢文的心里咯噔一声,他赶紧撒腿跑向了巷子里。
谢文手忙脚乱地打开柴家大门,他想要坐电梯,转念一想,这要是真有鬼,在电梯这么个狭小的空间,自己不是更无处可以逃了?!!
谢文一咬牙,开始爬楼。
他的身体才刚恢复没多久,身体虚弱着呢。
就着七楼的距离真是够他爬的了。
在爬楼的时候,他抽空拨打了个120急救电话。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信号。
谢文内心迟疑了一瞬间,不是都说鬼在的地方就没信号吗?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管了!
反正电话能够打出去就是好事。
等到谢文爬到七楼的时候,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整个楼道里都是他粗重的喘息声。
谢文在心里自嘲地想,这要真有鬼,那自己的体力值肯定是会被干掉的炮灰。
好像这么想一想,就不那么害怕了。
谢文鼓起勇气到了701的门口,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关门。
大门是开着的!!!
谢文好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刷刷刷就泄了个干干净净。
“柴、柴晓?柴先生?你在吗?”谢文一连喊了好几声,根本没有人应答。
谢文一咬牙一跺脚,走进门。
根本就没有寒意啊?!
没有柴晓说的那么冷啊。
谢文他没觉得冷,反而因为运动的过于激烈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遍。
客厅里没有人!!!
“柴晓?你还在吗?你在吗?我可进来了?”谢文说着又给柴晓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从亮着灯的主卧内响起。
谢文紧张地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地往前走,他身子后倾随时准备逃跑。
好容易挪到了主卧门口,主卧门大敞着,床上躺着一个——柴晓。
“啊?难道是睡着了?”谢文整个人都蒙了。
不是吧,不是吧,兄弟。
你下车的时候不是一副要去慷慨赴死的模样吗?
怎么现在睡着了啊?
谢文脑海中突然响起了那句话。
“你怎么睡得着的?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他放松了警惕,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床边,用手拍了拍柴晓的脸。
柴晓脸上热乎乎的,整个人睡得十分‘安详。’
“嗨,你真是让我白担心了一场,我还给你叫了救护车呢。没想到你就是睡着了,唉!醒一醒!快点醒一醒啊!这里一点都不冷啊,反正比外头暖和多了,一点都不冷。”
谢文实在是太聒噪了。
躺在床上的柴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谢文那张大脸。
柴晓心里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个‘人’呢?!”柴晓急忙问道。
“人?什么人啊?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在睡觉,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谢文揉了揉脸说道。
“你都要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而且这里一点都不冷啊,还怪暖和的,你真该在外面吹吹冷风,试一试外头多冷,我手指都快冻僵了。”
谢文喋喋不休地说道。
柴晓却茫然地摸着自己的手肘和膝盖。
他刚才怎么记得自己好像跌倒了,还流血了?
柴晓不做犹豫,动手开始脱衣服。
“哎哎哎哎哎哎!!!!!”
“这位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啊!我跟你说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也不是那种人!”
谢文一蹦三尺高,立马离开了床边一米以内的范围,活像是个要被玷污的良家妇男。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是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柴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再说了,我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就算是有兴趣,我也不会喜欢一个秃头的。”
谢文:“……”扎心了老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