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先生?柴晓先生你还在吗?”
柴晓一口气跑到派出所,整个人贴到墙上把门顶开,整个人跑得气喘吁吁。
坐在门口工位上的值班警察抬头看到他这满头大汗的样子,瞬间警惕地站了起来。
“在!我在!”柴晓稍微平息了点气息就干脆利落地拿起手机打开外放。
“哦,柴晓先生您什么时候到家?有些贵重物品需要我们当面交接。”男人说道。
柴晓对着值班民警露出了个歉意的微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您说我有一份遗产要当面交接,可是我父母早没了,身边也没有亲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有弄错,你绝对是柴家遗产的继承人!”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多了几分焦急。
柴晓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现在天都这么晚了,我今天工作忙不回家刚我还忙着跑业务呢,我也不能让你一直等着不是吗?”
“这样吗?那明天柴先生有没有空呢?”男人的声音有些迟疑,“柴家留下的遗产很重要,非常重要,我本人没法保存太久,希望柴晓先生您能尽快处理。”
又是这一招,骗子的惯用招数,把事情说的重要三分,心理逼供呗。
真要是遇到状态不好的人,就像是他上次那样,连续加班好几天,还真容易脑子短路。
柴晓心想,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了,现在我已经刷遍了诈骗套路,看过了很多分享被骗的帖子,骗子着急,他可不着急。
值班的中年民警刘广春听到这里对着柴晓点了点头。
哦,这是个找上门来的骗子!
这是什么新剧本,找一位父母双亡的同志说让他继承遗产。
看起来像是一对一的剧本设计啊。
真要是个对自己远方亲戚不了解的,说不定还真会陷进去。
刘广春快步起身去后面找了另外一个值班民警,两人对着柴晓做了个手势。
让他带路。
“哦,是这样吗?那你现在还在我家门口吗?”柴晓随便扯了一句,想要拖住这个人。
“在!我就在花苑小区十号楼三单元五楼电梯门口等着。”男人爽快地说道。
刘广春看向柴晓,用眼神询问,这个地方是不是他现居地。
柴晓狠狠地点了点头。
这骗子知道的还挺多,派出所就在附近他还敢上门行骗,别的不说,这胆子是够大的!
“那你可能要再等我两个小时,我最早也得过两个小时才能回去。”柴晓放慢了语速说道。
“好好好,当然好。”男人忙不迭地答应。
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兴奋。
柴晓和两位民警都有些懵逼。
这年头骗子都不演戏了吗?能骗到人就这么高兴?
三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快速到达了花苑小区的十号楼,为了防止这骗子逃跑,刘广春跟着柴晓上电梯,另一位民警则是守在单元门门口,已经是深夜,四处安安静静,电梯到达提醒声格外的清晰。
刘广春让柴晓站在自己身后拿着手电筒照明,这个小区晚上没有动静的时候楼道都是黑漆漆的。柴晓对于自己的小身板很有自知之明,乖乖的举着手电筒当架子。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
五楼!!!
谢文同样盯着电梯显示屏,他双手抱着自己,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他来到花苑小区之后身上的霉运就消失了,肯定是因为他找到了柴家仅剩的血脉!那些人终于放过自己了!
电梯门一开刘广春还没冲过去,一道黑色的人影先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刘广春的腰!
“柴晓先生我终于找到你了!”男人磁性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这一次带上了哭腔。
柴晓和刘广春早就做好了准备,一看这人竟然敢袭警,刘广春直接推着他出了电梯把人扑倒在了地上。
被压在地上的谢文脑袋直接磕到了楼梯扶手,疼得他眼泛泪光,眼冒金花!
“啊!疼疼疼疼疼……”谢文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呻吟。
柴晓用手电筒照着男人的脸假装凶狠地吼:“说!你骗了多少人?你们这些骗子就没有心吗?有没有同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广春:“……”大兄弟你怎么抢我台词?
柴晓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早就想说这句话,这半年他认认真真研究了很多被骗人的经历,这些骗子骗积蓄也就算了,他们还骗人贷款!
柴晓自己是能扛过来,那些没有积蓄抗不过来的呢?多少人就是因为有这些骗子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接,什么卡都不敢用,活得战战兢兢?
就算没被骗过的,现在人哪个敢随便接电话,随便联系很久没有交流过的同学和朋友,除非是真不差钱,不然谁敢啊?
暗地里耽误多少事啊?
完了,不能想,越想越生气!
谢文晃了晃被压得晕乎的脑袋,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位柴家后辈是把他当成骗子了,他就算是个骗子那也是爱情骗子!花心是花心了点,但是从来没骗过人的钱啊,他颤颤巍巍地说:“我不是骗子!我真是律师,我口袋里有身份证件,你们可以查啊!”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盗用了别人的身份信息!”柴晓坚定地说。
刘广春:“……”小兄弟你这让我怎么接话。
“警察不是在这儿吗?我去配合调查行了吧!我真的是个好人!我不要你前,我还要给你钱的!”谢文急得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
“哼,先给我钱,让我放松警惕再骗我钱是吧?”柴晓冷酷地哼了一声。
“不是!我真的没有!这不是有警察吗?先让我起来,我配合调查我真的配合!”谢文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就知道你们柴家人心肠都是黑的,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案子了!我就是个二傻子!呜呜呜呜!”
刘广春:“……”这年头骗子都这么有自觉了吗?
“好啊,你被抓住了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柴晓斜眼看着谢文。
他急了,他急了!
“我们柴家人怎么不是好人了?我看你才不是好人呢,好人能莫名其妙到陌生人家门口等着,还是晚上快一点的时候?!”柴晓不为所动,
不管怎么说,这人他不认识,他竟然能知道自己的现居地和电话号码,而他的电话号码可是最近半年刚用上的。
这人不是坏人,那也侵犯自己**了!
谢文鼻头一酸眼泪哗哗得往外流,他不就是想早点不倒霉吗?
生活怎么这么难啊!
我错了,我就不应该贪图那点委托费用,接下这么个烫手山芋!
“行了,你怎么知道柴同志的家的?他又不认识你?你还直接晚上上门!你给我起来。”
这……这让他怎么说啊。
谢文总不能说,他因为贪图一笔委托费接了个遗产案子。
那家人古古怪怪的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似的,但是出手很大方,第一次见面这家人就送给了他一块名牌机械表。
之后每次见面都会给他礼物。
虽然这些人有点奇怪,但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谢文就高高兴兴地接了案子。
委托自己的那家人在上半年的洪水中死了,一大家子满门十八口,全部遇难。
遗嘱上写了要将遗产交给和柴家血缘关系最近的后辈。
这一下子整个没人了!
当然了,柴家肯定不是光住在一起的一家人,真要是找,一定是能找到某些远房亲戚的。
谢文就想着,这是挺麻烦的,而且遗产挺多的,他随便拖一拖都能榨出油水,他只是犯了所有人都有可能犯的错误啊!
他就想着拖一拖,慢慢找。
他还没胃口大到吞人家遗产的意思。
结果他是一天比一天倒霉,好好的律所被死对头挤兑没了,也就算了,平地走路必定摔跤,吃方便面一定没有调料包,排队绝对排到不动弹的那一队,上楼梯肯定要磕到膝盖,这半年他膝盖半月板都切了一半!
他父母到处求神拜佛,还让他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他嫌弃父母迷信,一个月前他差点被呼啸而过的大货车装死他才反应过来。
人家一家十八口都没了,他还想要榨油水,柴家人能放过他才奇怪。
他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开始调查柴家的家谱和亲缘关系。
倒霉的程度真的减轻了,虽然喝水依旧会被呛到,吃饭吃出虫子,没带伞出门必下雨,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啊!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本来谢文还以为他很快能够找到柴家的远亲,结果这柴家人明面上根本就没有别的亲戚!
就他们一家十八口。
干净的不像是个华国人。
他只能根据族谱中记载的地点,一处一处的找当地姓柴的人。
幸亏柴不算什么常见的姓氏。
万一那家人姓王、李、张、赵,他还没找到人估计就要被水呛死了。
等到了H省,他竟然吃方便面有调料包了!
激动地他差点当场落泪。
他一点点的摸索,终于找到了花苑小区。
没想到,好容易找到了人,还被当成了骗子。
谢文想起自己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行为,只能长叹了一声:“唉!都是报应。”
柴晓和刘广春:“……”
刘广春听不下去了把人薅起来,这俩人再吵就扰民了,他联系楼下的同事让他上来帮忙把谢文带回去。
谢文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刘广春却没有丝毫放松,现在的犯罪分子都鬼精鬼精的,这到手的人别跑了。
“人逮到了?得亏这栋楼入住率不高,没扰民。”上楼的民警李钊田帮助刘广春控制住谢文,刘广春活动了下手腕拿起了谢文丢到楼道里的公文包。
“走吧,有什么话到了派出所再说。”
刘广春和李钊田带着柴晓和谢文到了派出所。
等他们到了明亮的派出所,柴晓才发现这个声音好听的骗子狼狈的有点过分了。
裤脚上都是不明污渍,脚上的鞋还没了一只,头发油油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身上的棕色风衣皱皱巴巴的,活像是一团旧毛毯。
五官还算英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多了还是吃不起饭了,这人面色蜡黄头发略显稀疏发际线有点高。
爸妈给的七八分长相愣是只剩下了一两分。
这人不像是个骗子,更像是个流浪汉。
柴晓很想要硬下心肠,可对着这么一个人,刚才没注意也就算了,现在看清楚了柴晓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抱臂坐在一边,不说话。
刘广春和李钊田什么人没见过,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刘广春问道:“姓名。”
谢文闷头闷脑揉了把脸地说:“谢文,这是我的身份证,你们看吧。不过我扫脸扫不出来了,最近变化有点大。但我开了证明,在我包里,你们刚才拿了,里面东西你们随便看。”
他从心口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
没办法,不放在心口的位置这身份证就要丢了。
谢文永远不会低估自己的倒霉程度。
柴晓扫了一眼。
照片上的人,西装革履很精神,很帅气。
虽然长得和这男人有点相似,但是绝对不是一个人!
柴晓翻了个大白眼,估计这身份证是盗用的别人的吧。
谢文也不反驳,反正他现在不倒霉了,摆烂了,他只想要吧东西好好地交到柴晓手上。
这样他就解脱了。
刘广春一开始也很不以为然,身份证倒是真的,他们又查看了谢文说的文件。
除了他们判断不了的一些文件,竟然都是真的!
很多地方他们还要跟银行核实。
随着他的核查,他们很快发现,他们抓住的这个人真是个律师,而且以前还是在G省开律所的成功人士?
多亏了现在一定程度上内部信息共享了,要不然他们这个远在H省的派出所还真核实不了谢文的身份。
不过这小子最近有点惨啊,医疗记录有点多啊。
割阑尾、骨折、补牙、植发等等等。
不过谢文没有犯罪记录。
这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发病。
刘广春看了看面色沧桑的谢文,又看了看抱臂冷笑的柴晓。
“柴同志,这位谢同志还真是要给你柴家遗产。”一直查到第二天早晨,刘广春和李钊田得出结论。
“就他?他这样像是好人,那……就算是好人,就算是给我遗产,那也不能不打招呼找到我的地址吧,是,我知道现在电话号码想要不泄露简直不可能了,好歹你不能大晚上来找我吧!”
遗产不遗产的先放一边,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能被含糊过去。
“我是去你们村核实过后找到你租房地址的,你的电话号码也是你村支书给我的,可能你太忙了没有看你村里支书的消息。或者你们支书忘了通知你,我知道你的地址就赶过来了,太激动了忘了给你打电话。”谢文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办事不出纰漏才奇怪。
“你激动个什么劲啊?我村里支书精明着呢,你来打听人,他还能忘了联系我?”柴晓说着当着他们的面给村支书周启南打电话。
很快周启南就接了电话。
周启南年纪不小了,每天早晨醒得早,这入冬了村里要给孤寡老人准备一些补贴,最近他早早到村里办公室去等老人领补贴,这些个老人起的比他还早呢!
看到是柴晓的电话,他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小柴?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周启南洪亮的声音传到柴晓耳中。
柴晓打开免提清了清嗓子问道:“叔,昨天有没有个邋里邋遢的人来找我?”
“邋里邋遢?没有啊,那小家伙子挺精神的,传一身呢子大衣,个子也高,说是找到你远方亲戚了,想跟你联系,他给我看了,你记得洪水那时候有一家姓柴的都死了的事吗?”
柴晓愣住了:“这个,我记得啊。”
就在他第一次被诈骗前他看到过这个新闻,洪涝失踪的人不少,但像是柴家这种一家十八口都没了的事真不多,都是姓柴的,他就记住了。
“那小伙子拿了那家人的死亡证明呢,你看你这孩子,好容易有亲戚来,结果……”
“叔,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柴晓周围问道。
“昨天他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村里有个老人走了,我得去帮忙,忙得我晕头转向,等想起来的时候都晚上两点了,我想着你早晨得上班,应该睡了,正想着早晨给你打个电话呢,那小伙子还能半夜去找你啊?”周启南说道。
柴晓看了看满身狼狈的谢文,这人还真大晚上来找他了。
“我知道了,谢谢叔了。”柴晓赶紧挂了电话。
“我真的是好人。”谢文委委屈屈地说。
“我警惕点还有错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不想再成为柴某某了。
“好了好了,误会一场。”刘广春打圆场,“你也是,好歹是个律师,这也不拾掇拾掇自己,你这样,不说别的,真挺让人误会的。”
谢文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说道:“正常,正常。”
刘广春皱眉,正常什么啊?
这人怕不是精神不正常!
“哦,遗产你赶紧弄走,对了我这儿还有在柴家人离开后投资挣得钱,全都归你!”谢文看着柴晓快速地说,生怕说的慢一点自己又倒霉。
“啊?这样吗?”柴晓并没有多高兴。
他虽然穷,但好歹现在有了点积蓄,不缺吃穿,工作还算顺利,除了过劳肥导致的轻度脂肪肝身体十分健康,被诈骗了一回和父母早年病故是他最大的事了。
突然有人要给他遗产,他的心情就没多好了,反而有些懵。
感觉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啊。
“柴家名下有六栋别墅、九家中型公司、两个农场、三个大型超市……”谢文就怕柴晓说句不愿意接受,那他就惨了!
最后可别出岔劈,谢文喋喋不休地说柴家有什么。
柴晓:“!!!!”
“行了行了,这些你们私下说吧。”刘广春赶紧把人拦住,这个谢律师怎么像是脑子不大聪明的样子。
得亏他们派出所都是好人,不然光是透露出去柴晓有了大笔财产,不引人注意才怪了。
谢文一把抓住柴晓的胳膊:“你相信我!把东西收下吧!”
柴家人实在太可怕了,让他们缠着柴晓吧,别再折磨他了!
谢文一副,柴晓要是说个不字就啪嗒一声跪地上的模样。
柴晓:“……”
刘广春摇摇头,心想果然这年纪大了什么都能见到,这强迫人接受财产的事都有。
“你要是嫌少,我的钱也能给你,我名下有两处商品房,存款都在卡里,我全都拿来了!”谢文一边流泪一边说。
柴晓:“你的钱我不要,我看你还是先去医院吧。”
先去精神科一趟看看吧,瞧着怪可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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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