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全尸骨和魂魄都已消失,可听刚才那人意思,全全好像还全息全尾地活着似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曲迟眸子眯了眯,目光落向那片被竹林半包围住的小院,小声道:“你躲好,我先去看看。”
“一起。院里没人。”谢观意跟在曲迟身后,冰冷的眸子一眨也不眨,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倒是不容置喙。
曲迟挑眉看了看他:“为何?”
谢观意这才对上她的视线,然后面容忽而柔和起来,露出一抹浅笑:“直觉。”
亲爱的!这并不好笑!
不知道是谢观意的直觉真的太准还是他们运气好,躲躲藏藏地来到院里他们才发现这里竟然真的空无一人。
稍稍放下心来,曲迟直溜溜飘到卧房,左右看了看便站定在一个柜子处,随后指着抽屉对进门还需要低头的谢观意道:“里面有陈江放的话本,上面的字我看不明白,你瞧一瞧。”
谢观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打开抽屉,果然看到一本页面有些发黄泛旧的话本。
他伸出骨节匀称、白里透红的手指轻轻挑开一页,神色还是淡淡的,却已经专注起来。
曲迟不自觉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会儿,又微微抬眼看向他俊逸专注的脸,不知怎么怔愣起来,眼睛一眨也没眨。
“还没看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低沉又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迟才从美色中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向话本,赖道:“看话本儿呢。”
谢观意微微抬起眸看她,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只余下漫不经心:“我说的是话本啊。”
……好小子。
“你以为我说的什么?”谢观意又问。
“还能是什么,就是话本啊,”曲迟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她伸出手指向本子上的一处字迹,转移话题,“看,是汉字,也是人写的,我怎么就看不懂呢。”
谢观意视线落过去,淡淡道:“这是契丹文,虽和汉字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差别。”
曲迟闻言眉毛蹙了蹙,摩挲着下巴缓缓道:“陈江怎么会契丹文?他去过?不太可能啊。”
“还有一种可能。”谢观意微微抬眼。
曲迟立马心领神会,眯着眼瞧他,笑道:“你是说,他认识契丹人?”
谢观意点了点头。
“可能性很大。”曲迟又看向那话本,“上面说了什么?”
“倒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无非是今日吃了什么去了哪儿之类的。”
日记还要加密啊。
保密工作确实做到位了。
可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曲迟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她指挥着谢观意重新翻了一遍这话本,随后顿了顿,目光定在话本的目录上。
章题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每一章题目后面都跟着一个字迹很小的数字,曲迟眯了眯眼,看着这些数字,挥手试着翻页,盯着不甚熟悉的契丹文,眉毛扬了扬。
她虽不是警察,上一世却也常接触到不同国家的罪犯。信息时代,那群人极其小心,因为他们知道哪怕只留下丝毫痕迹,都有可能让他们丧命。
这话本……
曲迟眯了眯眼,缓缓道:“犯罪日记啊……”
谢观意反应过来,将第一章对应的笔记念出来,念完后,散着雾气的眼睛也不自觉眨了眨。
第一章后面跟着的数字是4,笔记写得是去了安乐坊,吃了油花花大包子。
数字代表拐来的人数,食物代表交易地点。
不,数字也有可能代表交易的人数。
需要更多线索。
一人一鬼对视一眼,默契地翻看起了后面的数字,一个个解读起来。
翻看了一遍后,两人心中有了数,曲迟微抬下巴,肆意笑了笑,示意谢观意先说。
谢观意并不扭捏,点了点头便道:“数字代表拐来的人数,食物代表交易地点,交通工具代表逃跑方式,天气不好代表交易终止。”
曲迟觉得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谢观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眼底的笑意更深,光洁的下巴也抬得更高,她飘起来虚空摸了摸谢观意挽起来的黑发,赞道:“不愧是读书人,就是聪明。”
“你也猜得出。”谢观意收了话本放回原处,转瞬想起什么似的,又打开抽屉掀开话本仔细瞧了瞧,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有一奇怪之处。”
曲迟点点头:“日期。”
“没错。”
就是日期。
日记日记,怎么可能不记日期?
按照陈江的谨慎程度,他不可能不记,但也绝不是轻易便能找到的。
谢观意冷着眸子翻了几页啊,骨节分明的手指最后顿在一处,刚欲张口,门外却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曲迟登时吓了一跳,飘出门一看,果然是陈江。
只是片刻她便冷静下来,迅速飘回谢观意身边,言简意赅道:
“去暗道。”
谢观意利落地收了话本,迈着长腿几步走到牌位旁,提着衣服弯腰走近暗道里。
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曲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还是感到兴奋。
好久没有这样刺激的感觉了。
果然还是忘不掉。
忘不掉刀尖舔血、为钱卖命的日子。
她果然还是这种肤浅的人啊……
脚步声走到门口似乎就停下了,谢观意轻脚迈下石阶,只淡淡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脚步声却愈来愈快,曲迟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抽拉抽屉的声音。
她回头,对着谢观意道:“先往左再往右,最后往上往下再往左吗,进去躲到堆娃娃的柜子后,不要出声。”
谢观意淡然点头,不急不慢地伸出手转定机关,脚步声又是越来越近,曲迟盯着他那优雅矜贵的模样恨不得附他身上快些躲起来。
可没用呀!人家就是不急呀!
好在谢观意还是在陈江的身影出现在石阶上时进了密室,曲迟抹了把冷汗,不知怎么却有些想笑,她跟着谢观意进了密室,冲着他呲牙乐。
密室里很黑,按说是看不到人影的,可谢观意被那一口大白牙晃了下眼,身子顿了顿,感觉有些莫名,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弥漫在心口,淡淡飘荡着,像是品鉴完浓茶之后回甘的清香。
在笑什么?
谢观意不知道。
那口大白牙很快就收回去了,谢观意见状也淡然收回视线,然后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明显顿了一顿,随后他轻轻迈进密室,摇曳的火光瞬间将这小屋照得亮堂起来,虽知道陈江看不到自己,曲迟还是一阵心虚,她缩在谢观意后边,一边注意着陈江的动作,一边又重新打量起这件小屋。
昨天来到并未仔细打量一番,晚上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这密室奇怪。
如果说娃娃是陈江为了复生全全搞出的东西,那那些惨死的孩童呢?也是吗?
他们一天拐几个人却总是交易一个,剩下的去哪里了呢?
这些疑问并未解决,可曲迟直觉认为,这间屋子可以给她想要的答案。
正想着,陈江就朝柜子这边走过来了。
经昨日一事,那些瘆人的娃娃又被陈江摆到柜子上了,每个娃娃身上还贴了不同的符纸,曲迟眉毛拧了拧,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程济说过陈江找过好几个术士,有符纸不奇怪,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么奢侈的用法,恐怕只有会画符的人才能担此重任,陈江在哪里找到的这样有能力的术士?又是哪里来的钱?
隐约间,曲迟总觉得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陈江举着油灯凑近柜子里,听声音,他似乎是挪开了一个娃娃。
曲迟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抬头去看情况,却正好对上陈江那双阴翳可怖的眼睛。
她寒毛炸起,嘴唇紧抿着,脑子还是保持着理智。
陈江看不到她的,不要紧,只要看不到谢观意就行。
她想到这儿,带着抹笑挑衅地看着陈江,一骨碌站起身子,飘到被他挪开的娃娃旁,试着吹了口气,那符纸果然被吹得摇曳几下,似乎马上就要掉了。
陈江察觉到异样,举着油灯凑近去看。
曲迟满意地点点头,张嘴猛吸了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吹了出去。
自从昨日回去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明明昨天折腾得那么累,她只休息了片刻便好了,精力还变得更加充沛。
虽然暂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不妨碍她高兴。
被吹的符纸打着旋儿要掉,可竟还是没落下来,倒是那凑近的油灯被吹得窜高几秒,陈江眉毛蹙了蹙,嘟囔了一句闹鬼了吗,便从兜里摸出些东西来。
曲迟定睛一看便觉不好。
竟然是让鬼魂现形的符纸。
这符纸可不便宜,崔旬说会画这种符纸的人不多……
曲迟越想越气。
这狗日的陈江怎么这么有钱!
眼看那符纸被火烧起,红色的火苗子急速窜了窜,似是要替他指方向,曲迟抬手抹了把汗。
找到她不要紧,可别连累得谢观意也被发现了。
她没怎么思考便想掉头跑出密室引开陈江,刚迈出步子却觉手上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握住了。
被什么东西给握住了?!
这想法让她浑身一激灵,脑门的汗冒了又冒。
已知她身后只有一个谢观意,而人是碰不到她的……
那碰她的是谁?
难道真闹鬼了!
曲迟僵硬地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