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喂小鼠也有人替她向老板请假之后何幸心安理得地在家躺了三天,第四天身上的淤青渐渐开始从暗红转成青紫,锁骨下面几个原本就不太明显的吻痕也完全看不出痕迹。何幸终于收拾收拾滚去了实验室。
到的时候秦珊在喂小白鼠,何幸冷着脸扫了一圈,问:“怎么是你在喂?我们伟大的秦老师呢?”
“前天早上来了一趟之后说有事要走几天,说你要是课题上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何幸暗骂他不讲信用,一个月的喂小白鼠劳动力这才干了几天就找了借口走人,垃圾!杰青候选人了不起?候选人就可以不讲信用了?垃圾!
何幸气势汹汹地掏出手机想辱骂垃圾,解锁手机之后人又傻了:“我他妈又没他电话,打个鬼。”
秦珊耸耸肩,“我不造啊,他说你有他电话……我当时还想帮你问个他的电话顺便让我蹭个大佬的微信啥的呢,结果他高贵冷艳地说你有他电话,我只能闭嘴。”
“他怕不是梦里给我的电话,”何幸借题发挥辱骂垃圾,“他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行?——我靠,说起来,他帮我向老板请假没有?”
“请了请了,给你请了一周的假——你发烧好了?”
何幸不信邪地低头翻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闻言反应了一下,估计那个垃圾给她安的请假理由是发烧,就配合道:“好了。”
自认为没有失忆也没有短期记忆障碍,然而她竟然真的翻到个“秦沥夏”。
何幸半死不活地靠在门边点进通讯录详情页面。
——哦,她不仅没有存号码的记忆,她也还没有把他拉黑的记忆。
导,我读博压力太大直接导致我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斑秃。
导,在吗?
导,救救孩子,让我退个学吧。
何幸眉头皱得能夹苍蝇,满脸不爽地把人从黑名单里拽出来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半天,她都等到没耐心想挂了那边才姗姗来迟地接起电话。声音哑哑的,反应也不怎么行,又是二愣子本愣的模样。
“嗯?怎么了小宝?”
实验室里哪哪都有人,何幸想开麦骂人,干脆往实验楼外面走图个清静,“叫你妈小宝呢,没睡醒是——”
拜这个熟悉的“小宝”称呼所赐,何幸灵光一闪想起来电话是什么时候存的了。
在床上的时候:)
她那时候累得已经睡着了,被这个傻逼玩意扒拉醒,要她把手机解了锁之后他一边捣鼓她手机一边跟她说“既然你想要约X,那不如我们当固定X友。”
她当时压根没往心里去,约一次图个刺激而已,谁他妈想跟他当X友。
原来他那时候非要她解锁手机是他妈存电话号码,垃圾!
多大脸,谁他妈要当你X友。
何幸二话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想明白了电话来源,但她还没想起又是什么时候把他拉黑的——她连通讯录里有这号人都不知道,但也总不能是秦沥夏那傻逼自己存了电话后又自己把自己拉黑。
看到秦沥夏三个字的来电提醒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何幸在拒接拉黑一条龙和接电话之间认真犹豫了几秒,最终看在这位还是她“技术指导老师”的份上接起了电话。
“又怎么生气了?”
“你他妈这个灵性的‘又’字是说我经常生气吗?”
那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估计是把电话移开还用手盖住了麦克风孔,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干干的,“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是我经常惹你生气,是我有问题。”
“……”何幸为了开麦骂人准备的开场白被平白截胡,一句脏话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站在实验楼的屋檐下看了半天细雨也没蹦出一个反驳的字。
秦沥夏自顾自地继续说话,“你好点没有?”
“关你——”何幸本来想说关你屁事,说到一半想起来她半死不活的确是他的原因,于是又把话吞了回去,冷嘲热讽道:“托秦老师的福,今天终于能滚回实验室亲自喂老鼠了。”
说到最后“亲自喂老鼠”这几个字颇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抑扬顿挫。
“老鼠我托给你师妹他们继续帮你喂,你可以再安心休息几天。”顿了顿,“我有点急事要回E国一趟,列队那个项目我看了你们前期的工作,有些地方需要再进一步完善的我都标注了,笔记本放在你工位的左边第一个抽屉里,你有空看看,有问题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何幸看着实验楼外在连日的阴雨里愈发翠绿的香樟树,提不起任何干劲,只想继续唱反调:“有空也不想看。秦老师,我真的想退学,要不等今年新考上来的博士开学过来,您和我导把重任交给新人?”
秦沥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低低地咳嗽,何幸靠在玻璃门上听他咳了半晌,没忍住出声喊他,“用手摸到你锁骨,锁骨外下面有个凹陷,凹陷下面离你的胸骨正中间大概一个半手掌的位置,摸到没,就那位置,用力按,死命按,按完就不咳了——要是还咳就再用点力。”
没一会儿秦沥夏倒的确没咳了,何幸冷哼一声,“秦老师身娇体弱,这么两天没见怎么就病得黛玉妹妹似的了?”
秦沥夏低声笑了笑,没皮没脸地找理由,“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何幸毫不客气地嘲道:“在E国呆了多少年的人,有脸水土不服吗?”
“不管我在E国呆了多少年,我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和资本主义社会有隔离。”
“?”何幸之前没发现,这人怎么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讲话……之前也还算人模人样吧,现在这是彻底不摆老师架子了?还贫上了?
秦沥夏那边有人叽里咕噜跟他说了一串英语,何幸只抓到了几个单词,好像是问他在哪个门下。
秦沥夏又把手机移开回了点啥,这回听懂了,是D大什么什么大道和什么什么街相交的那个门。
“……别告诉我你刚下飞机。”
秦沥夏叹气:“是啊,秦老师很可怜的。”
自称秦老师上瘾了吗是?为人师表是你这样的吗?何幸无话可说,想挂电话,临说再见的时候又被秦沥夏叫住了。
“你要是真的想退学……”秦沥夏语速有点慢,仿佛在斟酌用词,“你想过退学之后去做什么吗?”
“退学之后我什么不能干啊?”何幸漫不经心地,“去搞套耳鼻喉的额镜和耵聍勾,我拿着执业医师证去摆个地摊专业掏耳朵怎么样?我,全国最专业的掏耳崽。”
“……小同学还挺有想法。”
“其实我的理想是当咸鱼。要是我爸妈没意见的话,我退学之后愿意勉为其难放弃劳动的权利选择家里蹲。”
秦沥夏这会儿又不跟着她贫了,又低又哑的声音安安静静地透过电话传过来,“不当医生吗?”
“我……”何幸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玻璃门的寒意穿透几层衣服从后背传过来,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紧,半晌后一哂,“手机没电了,挂了。”
何幸回实验室后又去老板那招了一回嫌,生怕老板没看到她回实验室努力了似的,抱着秦沥夏说的那个笔记本就去了老板办公室。
周烨那有底下的行政老师来汇报院里的继教项目安排,何幸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周烨慈眉善目地看向她:“发烧烧完了?”
“……导,你这么讲话我害怕。”
“……”
周烨冷笑一声,“你这烧发得挺会找时间啊,秦博一来你就发烧,他一走你就烧完了,诚心不想做课题呢吧?”
哦,“秦博一来就发烧”,可不是嘛,要您眼里这位人模狗样的杰青候选人不来您的乖徒儿也的确不会走不了路需要请假。
何幸一副死人脸:“我找人算了一下,我跟杰青八字不合,合作课题会颗粒无收,破解方法只有我退出课题另请高明。”
“又没让你们俩结婚,算狗屁八字?”
“……导,别说脏话。”
眼见着又一本杂志要丢过来,何幸眼疾手快地闪去了门口。
“滚回来!”
“殴打学生,我去微博举报你信不信?”
周烨很克制地放下了杂志冲她招手:“下周一去Z省参加学术会,你跟我去。”
“?”何幸人又傻了,“我这种学术渣滓,我去学术会干嘛?你带师兄他们去啊!”
“学术渣滓?”周烨哼笑一声,“对自己认识挺到位。”
“……不能让我这种学术渣滓影响咱们师门的形象,我建议英明神武的老板不要带我出去丢人显眼——我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医学大数据方面的会,你准备让你哪个师兄跟我去?”
“我……我现在最高学历是中医内科学专业硕士,大数据?我也不配。”
周烨叹了口气,敛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语重心长道:“你当初的套磁信里说的那些想法很透彻很好,大数据这块你有能力,你现在不去临床我不逼你,科研总要继续搞吧?”
“师门的几个博士,我最看好的一直都是你,我是希望你能在博士期间做出好成果的。”
“关起门来我就直说了,你上学期的表现,我都想过到时候让你留校。”
“当医生几十年,谁能保证一点错误都不犯?你这才哪到哪?”
何幸低着头没说话,周烨看着她也没再说话,最后周烨退了一步,“临床你想先等等就再等等,科研再不好好搞我给你头发一根根拔掉。”
何幸沉默了两秒又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来:“导,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们这个年纪……”
周烨伸手去抓杂志,和蔼可亲地笑着问她:“我什么年纪?”
“你别那么敏感老板,”何幸哈哈尬笑了两声,一边用彩虹屁迷惑老狐狸一边往门口退,“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老板,我就是想问问您这个年纪了怎么头发还乌黑浓密半点不秃?”
杂志如破空之箭朝着何幸飞速砸过去,何幸跑得快,杂志砸了个空。
幸幸:我去摆摊真的可行!!放眼整个行业,哪个采耳从业人员有医师资格证?你们为什么看不起我的理想?你们现在看不起我的理想,等过几年,我做成了业内top1,你们别跪下来求我。
烨烨:哦那你真是好了不起。人采耳的专业手法敲敲叮叮的,你会吗?你配吗?
沥沥:其实……和去医院、去实验室随时能接触到新鲜小崽子比,你能愿意家里蹲就太好了,小宝是我一个人的小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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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