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迷雾缠绕,曲径通幽,身处其中,宛如处于仙境!
可这仙境却不如何安宁,众人才从桃花楼走出,雾中倏地涌现数十人,手持明晃晃的兵刃,全不言语,一见公孙宣就砍。
这些人当然是公孙昝派来的刺客,乔璞大声道:“保护公孙宣!”一手抱起公孙宣,护在怀中。
其余门客亦拔出兵刃,与对方厮杀起来。
兵刃碰撞声如此嘈杂,自然把仍在楼上睡觉的白炎吵醒了,他迷迷糊糊走至平座,朝下一看,见朱砂正赤手空拳与数人斗在一起,登时清醒了,忙返回屋内,取来两口长剑,跃下楼,抛一柄给她道:“接剑!”
这两口剑,是朱砂与白炎定婚后,特地去铁肆请人铸造的,一红一白,红曰:赤丹;白曰:饮雪。
“神英诀”虽威力无穷,但桃花合创作之初,既未娶妻,更未生女,只为自己一人所使,因此剑法招式虽凌厉,却不是双人配合用的。
朱砂与白炎相恋后,心有灵犀,练剑时将剑招略加改动,朱砂进攻,白炎便守,白炎进攻,朱砂便守,就这样,把一套本是单人所使的“神英诀”,改成双人剑法,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昨日二人以桃枝代剑,已能以少敌众,如今宝剑在手,更加如虎添翼。
乔璞见朱白二人双剑合璧,犹如神助,片刻占据上风,只是刺客人数众多,一时解决不下,他护着公孙宣,缚手缚脚,亦难以施展。
正欲夺路而逃,蓦地七、八个刺客同时攻过来,乔璞生怕怀中的公孙宣被伤到,将手中锏横在身前格挡,并将公孙宣拉到后背,对容青、卓谨道:“你们带默展先走!”
容青和卓谨就站在他身后,且周围没有刺客,立刻应道:“好!”架着起公孙宣就跑。
公孙宣大急道:“质真!”
乔璞击倒一名刺客,叫道:“我们待会便赶上与你们会合,快走!”
公孙宣忧心忡忡,不过他被容青和卓谨和架住,只能身不由己地进了桃花林。
乔璞没了后顾之忧,放开手脚,挥动手中锏,如挥轻刃,丝毫不费劲。
锏是重器,杀伤度极其惊人,一旦被锏击中,凭谁都立时便丧失战斗力。
刺客当然知道乔璞厉害,之前,他们许多同伴都折在他这柄四棱锏之下,因此方才才会八人一起进攻,想着即使杀不死公孙宣,先把这可恨的乔璞剁成肉酱,其余什么景陵、刁泣、司轨的,容易对付。
乔璞护送公孙宣至此,前头多少刺客都被他放倒,区区八人又岂能奈他何?一招“横扫千军”,锏如电般挥出,将八人胸骨尽数击碎,一个个倒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朱砂见他使锏比自己拿剑还随心所欲,出招更是迅捷异常,功夫显比公孙宣的其余门客高出甚多,暗自佩服道:“此人非等闲之辈。”
正如朱砂所说,桃花林很大,路径曲折,不常走很容易迷失方向,此刻雾气还重,到处白茫茫,容青、卓谨架着公孙宣,果然辨不清东南西北,在林中跑了很久,仿佛原地打转,非但没走出桃花林,反倒遇上几个同样在桃花林打转的公孙昝刺客。
对方看见他们也是一怔,想起是来刺杀的,于是拔出剑,没头没脑刺过来。
容青、卓谨背对背,把公孙宣夹在中间,二人没有乔璞以寡敌众的本事,只得拼命防御,所幸对方人数不多,二人只守不攻,一时也未被对方讨到便宜。
公孙宣虽身怀宝剑,但那是父亲赠予,佩着好看的,他本身不会任何武功,不会看攻守招式,眼见容青、卓谨和刺客僵持不下,还道双方战成了平手,心想:“我若能刺死一、二人,天明慎先就能把其余都杀掉。”又想:“桃林中全是白雾,互相间也看不大清楚,他们专心与天明慎先拼杀,没留意我,我悄悄刺一剑,立刻缩起来,定能成功。”当即拔剑在手,瞄准一名刺客后背。
这便是以己度人了,刺客又不是你公孙宣,既来刺杀,怎能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何况,刺客的目标正是你公孙宣,你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注视之中,再如何拼杀,也不会忽略你。
果不其然,公孙宣一剑刺出,对方不但轻易避开,还反手夹住他剑刃,将之从容青、卓谨中间拽了出来。
容卓二人只顾防御,都没看到身后公孙宣的动作,猛见其被擒,大惊失色。
这一惊,就被其余刺客抓到缝隙,对方连使杀招,容、卓二人奋力抵御,然手上、腿上、背上,还是中了好几剑,血流如注,二人顾不得受伤,冲上前,想将公孙宣救回。
抓住公孙宣的刺客知二人虽不及乔璞,也是极厉害的高手,若非为了保护公孙宣,适才己方早被他们所杀,如今二人奋力朝自己扑上来,那是万莫能敌,避让也只是徒劳罢了。
公孙昝的刺客其实就是公孙昝的门客,一如公孙宣的门客对公孙宣忠诚般,他们对公孙昝同样忠诚,即便身死,也要为公孙昝扫除障碍。
于是那名刺客提起长剑,朝公孙宣头顶砍去,哪怕随后自己要被杀,也先把公孙宣除掉,完成任务。
容青、卓谨大惊,乔璞、祖寂、景陵等也赶到了,看见此景,无不骇然,正不知所措,却见公孙宣握着剑的手蓦地迅速抬起,一剑刺向那刺客喉头。
那刺客喉咙中剑,当场毙命,但他生前一心要置公孙宣死地,砍落的这一剑势头极猛,虽然身死,手竟未停下。
眼看公孙宣就要被这死人砍成两爿,众门客均距其甚远,齐扑而上,却已难救援。
斜地里,一道红光闪过,卷住公孙宣腰身,拽离死人身边,这致命一剑就砍进土里,直直深入数寸。
红光将公孙宣带到乔璞身前,乔璞一把住他道:“你没事吧……”声音发颤,双手不住发抖。
缓了片刻,公孙宣方明白自己适才已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不由冷汗簌簌,颤声道:“我没事……”又道:“刚才我的手……被什么撞了一下……”
乔璞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除了公孙宣外,其余人都已瞧见,有人扔出梳篦,在公孙宣手肘撞了一下,公孙宣身不由己地抬手刺死刺客,而那人扔梳篦同时亦抛出红绫,卷住公孙宣腰身,将之拽离,这才救了他一命。
祖寂等人见容青、卓谨还在跟剩余的刺客交战,白炎这时也到了,大伙一同上前,这下轮到他们以众敌寡了,轻而易举占据上风。
公孙宣道:“质真,刚才是你救了我么?”
乔璞笑道:“是夏侯救了你。”
公孙宣奇道:“什么?”说罢,眼底红光一闪,缠在他腰间的红绫飞走了,他眼光跟随红绫而去,红绫飞至一株桃花树,树桠上站着一名少女,怀抱木琵琶,正是今朝坐在横桥上的少女——朱砂夏侯。
但见其长发飘飘,身上衣裳犹如血般殷红,她屹立在枝头,好似一头燃烧着的凤凰,骄傲、优雅、高贵、美丽、圣洁……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光彩照人,把整片桃林都照亮了,比星星还夺目,比太阳还耀眼,教人不敢凝视!
公孙宣看得发了痴,适才的危机惊恐全然忘却,那一刻,他仿佛变成一只小小的孔雀,匍匐在凤凰面前,心甘情愿,听候差遣。
乔璞不知他心思,见他突然扑倒在地,还道是吓坏了,赶紧扶起来。
剩余的刺客本就不敌容青、卓谨,如今又有白炎和祖寂、景陵等相助,自是一败涂地,有三个刺客看同伴全死光,已杀不得公孙宣,再不恋战,转身就逃。
众门客叫道:“休走!”
三刺客轻功颇佳,纵跃间,奔出甚远,众门客一时追不上。
朱砂见状,右手拔下三根琵琶弦,“嗖嗖嗖”三声,弦如同飞箭般直射出去,缠住三刺客的脖子。
三刺客生怕被琴弦割断脖子,不敢再向前,却被随后赶来的众门客乱剑扎死。
容青和卓谨身上都挂了彩,好在伤口都不致命,他们拉住公孙宣,左看看右看看,长叹道:“你没事,太好啦!”
若不是自己托大,偷袭刺客不成反被擒,也不会令他二人分心,继而受伤,公孙宣心中惭愧,又想自己原本有数十名门客,以往总相伴左右,是好友、是知己,可这一路走来,竟被公孙昝的刺客杀死许多,如今离天岁城尚远,往后的路愈发难行,现下剩余这十一人,不知几个能平安到达?想至此,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地痛哭。
白炎奇道:“公孙宣,刺客都已死了,你怎地还哭?”
公孙宣一向无心争权,路上遭受袭击,但凡折损了谁,他都倍感自责,怪自己不该返回都城,如今他一哭,众门客都知原因,白炎问起,景陵就把原委简略说了,待他说完,公孙宣垂泪道:“质真,不如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乔璞道:“你能去哪儿?”
公孙宣道:“去别的国家。”
乔璞道:“公孙昝继位后,他绝不会饶过你的,天涯海角都会追杀你。”
公孙宣道:“咱们……躲起来,他便找不见了。”
乔璞摇摇头,叹了口气。
景陵道:“你是公子禺的嫡长子,一日在世,公孙昝一日坐不安稳王位,他一定会穷尽所有法子找你。”
公孙宣黯然神伤。
乔璞道:“咱们已到了这里,切不可前功尽废。”
公孙宣虽想道:“不想失去你们。”但之前已有许多门客为他送命,现下再说放弃,就对不起牺牲的朋友了,如今是只能进,不能退,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你们……”
众门客忙道:“不是的!”
公孙宣爱好琴棋书画,对权位并无兴趣,在封地结交门客,也只为探讨琴棋书画,谈论艺术修养,名义是主客,实际早把他们当至交好友。
父亲死讯传来,公孙宣悲伤不已,乔璞却立即率领众门客火急火燎,让公孙宣赶回天岁城继位,迟了恐被公孙昝抢先。
公孙宣垂泪道:“爹爹过世,我自当回去,只是国君之位,我却不想做,默宁爱做,就让他做吧。”“默宁”正是公孙昝的表字。
乔璞自小服侍公孙宣,也认识公孙昝,他为人和哥哥一模一样,简直懦弱到了极点,但他身边却有个氏向名犁字勤忠者,和自己一般,都是打小在公孙昝身边侍候,此人对公孙昝忠心不二,且生性多疑,若公孙昝继位,向犁定会惧怕公孙宣回头夺位,害死公孙昝,为绝后患,向犁一定上天入地,不惜代价也要把公孙宣找出来除掉,保证公孙昝安全。
公孙宣的门客本就不多,很难保他周全,唯有让他当上敬王,将公孙昝及其党羽一并铲除,方得高枕无忧。
桃花合生前义薄云天,潜移默化,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侠肝义胆,眼见公孙宣的弟弟对亲兄长步步紧逼,毫不手软,顿觉同情,又见公孙宣心底仁厚,朱砂道:“公孙宣,若不嫌弃,我愿随各位英雄,一同护送你回都城。”
白炎道:“正是。”
众门客见识过二人实力,闻言无不大喜。
乔璞笑道:“有夏侯与权令相助,大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