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指挥使大人又又又失忆了 第2章 太后薨

太后不行了。

明照随着上阳宫的宫人跪了下来，呜呜的哭声不绝于耳，她抬眸悄悄地注视着跪在软榻前的太医。

见太医院院首哀痛地俯身朝皇帝摇头。

皇帝站在太后的榻前，垂眸望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饱受病痛折磨的女人。

太后伸出手不知道是在摩挲着什么，皇帝将自己的手放了过去被对方一把攥住。

“瑜儿，瑜儿……”太后无意识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皇帝神情冷淡地抽出手，声音沉静，“母后，是朕。”

然而陷于自己幻想中的太后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执着地寻找什么，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瑜儿这个名字。

直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道十分有少年气的声音响起，话语里尽是焦急，“母后！母后！瑜儿来了！”

榻上的太后听见自己昼思夜想的声音，居然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奈何她这副身子已经无法支撑她自己坐起来了。

侍奉在身侧的宫人想要扶太后起身。

皇帝突然道：“明宫令，你过来。”

被唤到的明照起身坐到软榻上，小心地将太后娘娘靠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殿外的少年泪眼蒙眬地挤到了皇帝身侧，不甚标准地行了个礼：“见过皇兄。”

皇帝侧身将地方让给了元瑜。

太后见到元瑜后眼神居然清明了不少，她紧紧地抓着元瑜的手，看向静默在一旁的皇帝。

“皇帝……”说出这句话后她咳出了一口血。

明照见状立刻拿过漆盘中的白帕将太后咳出的秽物擦干净。

太后浑浊的眼珠盯着自己身侧的明照，又看了一眼皇帝艰难道：“皇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皇帝道：“儿臣在。”

太后猛然抓住了皇帝的手，泛灰的指甲在皇帝的手背上留下几道长长的痕迹。

皇帝任由对方抓着自己。

“哀家时日……时日无多，瑜儿天性……烂漫……”太后说到这里又咳了好几声，脸色惨白至极。

“哀家担心他无法管束府中诸事。”说到这里，她兀地看向身侧的明照。

明照被这一眼扫得心里一咯噔。

“哀家身后，让明照去瑜儿那里……管理王府诸事。”

明照扶着太后的手微滞。

元瑜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漩涡，依旧自顾自地哭着，泪水糊了一脸，看得一旁的明照都有些不忍直视。

皇帝沉默不语，原本轻抚小叶檀木手钏的手突然静止不动。

太后没有得到皇帝的承诺，干枯的手愈发用力，“皇帝……”

明照也随着太后的话语，小心地瞥了皇帝一眼，不料恰好与皇帝的目光撞了上去。

陛下……在看自己吗？

应该是错觉。

自己只是一个宫女，陛下总不会还要过问自己的意见吧？

明照垂下眼帘。

其实如果达成她的目的的话，跟着小王爷确实方便许多。

而且……她打量了一下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小王爷。

而且小王爷确实好伺候得多。

皇帝少见地生出了几分戾气，将腕上的小叶紫檀手钏随意地丢到了地上。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临死都要为了小儿子算计自己的母后，眸光渐深。

“好。”

咚——

咚——

咚——

九下丧钟的哀鸣在皇宫内回荡，无数的鸟儿围绕着那缭绕的钟声盘旋，鸟鸣与钟声交织在一起，无形的沉默笼罩了整个天都。

太后薨逝后，皇帝下诏举国同哀，禁宴乐、嫁娶之事百日。

三个多月后，天高云淡，微风徐徐。

明照坐在榻上，摸出自己的小本，盯着那个元宝神情有些麻木。

回想起陛下异常亲密的举止，她总觉得这件事可能十有**是真的。

只不过真的假的现在也不重要了，明照看得很清楚，太后把自己安排到小王爷这里，现在的自己只需要讨好小王爷就行了。

更何况天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将小本子塞到自己怀里，就听见外面的王府侍从道：“宫令大人，小王爷又不肯用膳了。”

出宫前，内务局那边告知她，自己的女官职位被保留下来了。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啊，毕竟打一份工能有两份月钱，这种感觉不要太美妙了。

明照快步走到膳厅，只见小王爷又在闹脾气不肯用膳。

她步至其身旁，盯着眼前这个同当今圣上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性格却截然不同的小王爷，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直到小王爷抱着自己的胳膊时，她才从那恍惚中回过神来。

因为自己是太后指给小王爷的，小王爷对自己很是依赖，想到这里明照的心又软了几分。

“殿下，我们吃饭好不好。”

元瑜展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完全不见方才的难缠，让一旁的侍从简直是叹为观止。

明照给他盛了一碗汤水放到一旁。

元瑜抿了一口，“照照，我晚上想吃核桃酥。”

明照做点心的手艺一绝，闻言点头应允，“殿下，近日天气炎热，奴婢晚上给您再加一碗杏仁豆腐吧。”

元瑜点头，眉眼之间俱是高兴。

明照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如同稚童纯真的小王爷。

元瑜用完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道：“照照，午后楚王世子约我去楚王府。”

明照听到楚王两个字眸光一滞，注意到元瑜有些犹疑，便不动声色地询问：“殿下是想奴婢跟您一起去，对吗？”

元瑜拽了拽她的袖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照照，一起去嘛。”

明照察觉到对方的不安，她伸手按住对方的手安抚道：“好啊，殿下。”

小王爷这副害怕的模样倒是又引起了明照的好奇心。

小王爷出生时先天不足，导致身体虚弱和心智不健全，不过在感知情绪这方面，元瑜倒是出乎意料的敏感。

明照的安抚令不安的元瑜终于平静下来。

午后，天气闷热得像蒸笼似的，即使马车里放着冰块，还是让原本兴致就不怎么高的元瑜变成了软塌塌的流心豆沙包。

明照见他委顿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拿起放在一旁的扇子给他扇风。

扇了一会儿后，元瑜自己拿过了扇子呼呼地扇了起来。

明照的发丝被风吹得飞了起来。

元瑜期待地问道：“照照，怎么样？”

“谢谢殿下。”感受着丝丝凉意的明照拍了拍元瑜的手，心中居然无比的放松。

车轮滚滚，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外面驾车的小厮，连忙拿出马凳放好。明照怕元瑜摔倒，索性牵着元瑜的手走了下来。

楚王府的看门小厮见状，立刻谄媚地走上来，“见过殿下。”

元瑜在外人面前还是装得很有气场，他颔首沉声道：“起来吧，你们世子呢？”

小厮急忙禀报：“世子殿下刚从弘文馆回来，吩咐奴如果见到殿下来就带您进去。”

明照跟在元瑜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府的布局。

楚王府是当年先皇赐给楚王的一品亲王府。整个王府的布局错综复杂，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恐怕还不一定能出去。

高耸的院墙将外面与之分割开来，院内假山、观景池塘林立，还添了不少的小径蜿蜒曲折地通向王府深处。

明照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走过的路记了下来。

等穿过垂花廊，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石桌前翻看着什么。

听到动静后，他抬眸瞥了一眼，发现是元瑜后，便带着一抹淡笑走了过来。

“见过殿下。”

很是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明照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

楚王世子端的是光风霁月的模样，他朗声道：“殿下，臣这里最近得了几样比较有趣的东西，正好请殿下赏光一览。”

元瑜嗯了一声，居然有些拘谨。

明照注意到了这点，不由得将心思放到了笑容舒朗温和的楚王世子身上。

楚王世子的眉心动了动，然后吩咐一旁的侍从将东西拿过来。

“殿下这边请。”

元瑜跟在楚王世子后面，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明照，好像生怕明照抛弃他似的。

元瑜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楚王世子的注意，注意到明照的存在，他随意地扫了眼，不经意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没叫长琴出来。”

长琴是平日跟随元瑜的侍卫。

明照正要替自家不会说谎的小王爷扯谎，就听见元瑜沉吟了一下开口：“长琴家里有事儿。”

毕竟皇族子弟的侍卫也不是什么等闲人家可以做的，尤其元瑜还是当今圣上的孪生弟弟。

楚王世子听了果然没觉得什么不对。

只有明照一人知晓，长琴侍卫今日并未告假，她带着几分欣慰的目光，注视着元瑜的背影。

元瑜的手不知何时地背到了身后，向明照展示了一个充满喜悦的手势。

等到坐下来，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看起来是很清楚小王爷喜欢这些东西了。

明照眯眼，看来回去以后得控制一下元瑜吃点心的频率了。

楚王世子拿起一块荷花状的糕点放到了元瑜面前。

元瑜动了动鼻子，慢吞吞道：“……有酒。”

楚王世子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还很有兴致地说道：“天都最近时兴的一种酒心点心，臣想着殿下应该会喜欢，便让他们都买了点。”

淡淡的酒香勾得元瑜有些心动，但是心中始终不曾消散的危机感让他迟迟不敢下口，他想了下还是推了推，“不吃，会醉。”

世子笑了几下，还是给对方换了一种。

只不过天都近日流行给点心里添酒，所以买回来的基本都有些酒，只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了。

他解释道：“殿下，这个里面是青梅酒，不会醉人的。”

青梅酒确实不会醉人，明照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元瑜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小王爷兴高采烈地往嘴里塞了一块，乌亮的瞳珠闪过细碎的笑意。

见明照没制止自己，元瑜又往自己的嘴里扔了几块。

明照只不过一时间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等到回神的时候，发觉元瑜已经有些迷糊了。

视线扫过桌子上已经空了的碟子，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奈。

“世子殿下，我们殿下不能再吃了，可能会积食。”明照很客气地阻止了楚王世子投喂的举动。

楚王世子一瞧身侧人发晕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是我失误了，来人。”

他挥手叫来侍从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下去，又给吩咐下面人给元瑜去弄醒酒茶。

楚王世子伸手翻过一页书册，一旁迷糊的元瑜见状往对方身上凑了下，“你在干什么？”

楚王世子将书册特意朝着元瑜展开，不过元瑜只看了一眼便推了回去。

站在身后的明照注意到这二人的举动，还觉得奇怪。正要瞅一眼对方究竟给元瑜看了什么，楚王世子却突然将书册合上了。

世子抱着书册，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元瑜的瞳珠，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东西。

“殿下怎么不看了？”他轻声问道。

元瑜脸色发红，摇头道：“看不懂，不想看，乱糟糟的。”

楚王世子听见这话笑了笑，伸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解酒茶，“来，殿下请用吧。”

元瑜喝了之后，果然清醒了不少，但是醒了之后的元瑜闹着要回王府。

楚王世子一边安抚他一边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回去的路啊？”

元瑜身子有些软，他呆呆的晃了晃头，“记得，那条路有好多的池塘。”

阳光下的楚王世子笑得很温柔，却让一旁的明照心中发寒。

当被王府中的人恭敬地送出时，宫中的人却意外地出现在了王府门外。

“殿下，陛下召您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