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小史官又在造您的谣！ 第15章 第 15 章

秦方好胸前被橘子汁洇湿一片，手里拿着丝帕边擦边往勤政殿走。

“方好？”

这清朗温和的声音……

秦方好猛地抬头，欣喜道：“如实！”

谢真一身绯衣立在明媚春光下，微笑看着秦方好。

秦方好几步上前，一拳捶在他胸口，道：“大半年不见，你居然升官了！恭喜恭喜啊！”

“托小公子的福。”谢真拱手笑道，“疏阔半载，旧伤可愈？”

“早好了！”秦方好很喜欢谢真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性子，许久不见，十分欢悦，“我禁足半年不闻世事变迁，不知如实现在官拜何处？”

谢真道：“在下如今任职礼部司员外郎。”

“正六品呀，官阶比我都高了！”秦方好看四周无人，便揖手行了个大礼，耍笑道，“下官见过未来礼部尚书。”

谢真向来知趣，揖手回礼道：“未来秘书令有礼了。”

两人相对拜了拜，随即哈哈大笑。

秦方好笑完又蹙眉苦思，道：“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

谢真抬手要说什么，只听秦方好又道：“我定做了两个锻体器物，先送给你吧！”

他来到这整日养尊处优吃喝玩乐，旁人总说他身子差他还不当回事，上次挨一脚差点没命才幡然醒悟，这具娇弱皮囊经不起他折腾，于是他定做了两个三十斤的哑铃，准备上值无聊时锻炼锻炼。

谢真摆手道：“方好兄抬举了，在下不胜其力。”

秦方好失望地撇撇嘴，也是，他斯斯文文的，想必对这些劳筋苦骨的东西不感兴趣。

谢真见他失落，便安慰道：“方好兄手里的帕子绣花走针细密，线线生辉，不知可否割爱赠予在下做贺礼？”

秦方好低头看着手里的丝帕，很普通的一条白色丝帕，上头绣了两朵海棠，还粘了些浅黄色橘子汁。

“这也太寒碜了吧……还脏了……”秦方好有些拿不出手。

谢真温然一笑，伸出手，道：“无妨。”

秦方好无奈，只能将丝帕给他，道：“这个先给你，以后再补一份贺礼给你，我先回勤政殿当差了，改日来相国府找我玩！”

谢真手里攥着丝帕，轻笑不语，目送秦方好离开。

秦方好疾步到勤政殿，在拐角处跟宣风撞个满怀。

仇人见面，双方立马眼神交战，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各自把头一撇，擦肩而过时较劲撞了下肩膀，秦方好自然不是宣风的对手，被撞地一个趔趄。

宣风不管他，径直走了。

秦方好稳住身形冲着他背影骂骂咧咧道：“臭莽夫！小爷早晚收拾你！”

进了勤政殿，独孤明端坐案前看奏章，秦方好也不上前拜礼，气冲冲走到屏风后，打开书案上的小木箱，从里面拿出几枚铁疙瘩，一阵叮叮哐哐组装成两个哑铃拿在手里，发了狠地挥动小臂。

三十斤的哑铃举了几天，腱子肉没练出来，胳膊倒是酸痛得提笔都打颤。

勤政殿的宫人看秦方好痛苦的模样，趁着圣上还没下朝，在纱屏后给他捏捏胳膊。

小太监的力道柔中带刚，秦方好闭眼享受，感叹道：“你有这手艺，以后出宫了可以开个按摩馆，我去充个年卡。”

小太监听的云里雾里，笑道：“小公子谬赞了。”

“秦方好！”

殿门外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叫喊。

秦方好的小心脏一下吊了起来，侧头望过去，就见宣风跳进勤政殿，撸着袖子气势汹汹朝纱屏走来，嘴里骂着：“小畜生，敢造你爷爷的谣！”

秦方好慌慌张张爬起来，吓得说话都打磕巴：“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宣风挥动铁拳，“今天爷爷非给你牙打掉！”说着便绕过屏风。

秦方好赶忙躲到屏风另一头，道：“你别血口喷人，冤枉好人！”

宣风边绕着屏风追秦方好边道：“你这怂包，敢做不敢当！那胖子都交代了，就是你说的！”

秦方好暗道好你个王世文，这就把小爷卖了，果然不堪重用。

两人绕着屏风，猫捉耗子般，一个追一个逃，小宫娥太监们也拉不住宣风，怕出人命，急的在一旁乱叫。

“吵吵嚷嚷，还有没有规矩！”

众人收声，闻声望去，独孤明阴沉着脸立在殿门前，墨眸含怒扫视众人。

尽管独孤明满面怒容，秦方好此刻却觉得他从未如此和蔼可亲过，如命绝之际见到救命稻草般朝他奔去。

“陛下救命！”秦方好躲到独孤明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宣风，气喘汗流道，“宣风他疯了！”

宣风强压下怒气，走到独孤明面前，抱手行礼，闷声道：“陛下息怒。”

独孤明瞥了眼身后的秦方好，问宣风：“何事在此大动干戈。”

问起这个，铮铮铁汉竟有些委屈，指着秦方好，痛诉道：“这小畜生竟然散播谣言，说属下爱慕陛下！”

“更有甚者，说属下受伤所服汤药是求子秘方！”他收回指着秦方好的手，捂着半边脸，愈说愈悲痛，“还有的说……说那是避子汤……”

此言一出，殿里所有宫人齐齐低头，肩膀颤抖不止。

秦方好也低着头偷笑，暗道这传的也太离谱了，皇宫里果然人才辈出，不可小觑。

独孤明抬手抵在鼻间轻咳一声，偏头看一眼秦方好，眼神嗔怪。

秦方好撇开头，眼珠子飘飘忽忽，显然是心虚。

独孤明面向众人，敛颜正色，厉声道：“越来越没规矩，勤政殿宫人各罚十大板，宣风罚二十大板。”

“陛下！他……”宣风指着秦方好，满脸不甘。

“住口！”独孤明眉间微蹙，“挨了一剑还不长记性！”

宣风和秦方好都垂着眼皮不言语。

待人都散去，独孤明抬手在秦方好头顶不轻不重敲两下，道：“搬弄口舌岂是大丈夫所为。”

秦方好撸起广袖露出雪白长臂，握拳抬挤小臂，道：“等我练出惊人膂力，大丈夫就搬弄拳脚了。”

独孤明丢给他一个拭目以待的眼神，抬步朝殿外走，道：“跟朕去御花园。”

秦方好愣怔一下，问：“去御花园做什么？”

独孤明头也不回地道：“赏花！”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

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官家小姐们个个绫罗绕身，束素缠腰，仙姿玉色胜娇花千倍，三五成群在花间嬉闹，真是好一幅神女落凡图！

秦方好跟在独孤明身后，立马反应过来，这是皇帝的相亲大会。

花园草坪上搭了个遮阴的台子，台上一架宝座，台下摆了两列小桌案，置有茶水糕点。

一名妇人盛装丽服坐于宝座旁席，见到独孤明，妇人起身福了福身，抬手对着宝座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陛下请坐。”

秦方好定睛一看，这妇人不就是云太妃吗？!

如今她华服着身，金钗缀鬓，描眉点唇，跟之前的衣无二彩判若两人。

独孤明上台坐上宝座，秦方好立在他左侧，右侧立了个抱着拂尘的老太监。

小姐们见着圣上，纷纷坐回各自的小桌案前，有低眉垂眼的，有流盼天颜的，千姿百态总逃不过一个“羞”字。

云太妃满面春风，整个人容光焕发，慈笑道：“今日春光冉冉，老身见御花园里众芳逞艳，景色撩人，可惜圣上后宫空虚，旖旎风光独老身一人观赏，未免可惜，故蒿恼众位小姐陪老身消遣。”

“哪知圣上也怜这春景荒废，竟与众小姐不约而至，实乃天假之缘呐！”

众小姐起身行礼，礼毕，云太妃对台下道：“各位初次面圣，都介绍下自己是哪家女儿，也好让圣上分辨。”

小姐们媚眼互觑，都不敢打头阵。

云太妃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知晓女儿家羞怯，便抬手指了指左边列头那桌的小姐，道：“就从这位小姐开始吧。”

那小姐缓缓起身，玉葱细指拈着一柄纨扇，软腰微斜，盈盈一拜，娇声细语道：“小女谏议大夫李卫无之女李秋婉拜见陛下；小女李秋婉见过云太妃。”

云太妃笑吟吟道：“是李大人家的女儿啊，芳龄几许？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李秋婉杏眼微垂，一一作答：“回陛下，回太妃，小女虚度星霜十六载，识得几个大字，平日里看些女书，做些针黹。”

云太妃连连夸赞，觑一眼独孤明，又问了李秋婉一些家族琐事。

十几个小姐轮番介绍完，日头已经挪到头顶。

秦方好对这些男女燕好之事本就兴致缺缺，早就神游九天了，这会子被腹中饥肠拉回神，一看右边列尾的小姐正站着回话，估摸着快结束了。

再一看独孤明跟一尊大佛般端坐台上，自始至终未开口说话，乍一看跟入定了似的。

这厮不会睁着眼睡着了吧？

秦方好抬手轻轻碰了碰他后背，见他薄薄的眼皮动了动。

原来没睡着。

列尾的小姐回完话坐下，云太妃满意点头，站起身，扬声道：“园里牡丹盛放华彩，老身折取下最绚丽的一朵，想赠予各位小姐，奈何花王只此一朵，无法称物平施，老身委决不下，还是交由陛下做主吧。”

话毕宫娥捧着垫红丝缎的托盘上台，托盘中一朵硕大牡丹花，粉瓣金蕊，华贵非常。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

----宋·朱淑真《眼儿媚·迟迟春日弄轻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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