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星回觉得这可能是小皇帝“醒来”之后,第一次这么有底气的时候。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不行”说得这么有志气又理直气壮。
对视了好一会,小皇帝还是这样有底气,活像说得是什么壮志豪言,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轻了一些。
“真的抬不起来了?”
看到他口气松了,何晏晏疯狂点头,给他举着手添油加醋地装可怜:“是真的疼,抬都抬不起来,现在你让我去我也拉不动。”
她拼命眨眼,整张脸都写着——所以还是作弊吧。
余星回想了想,终于说出了她想了很久的那个提议:“那陛下明日拉开弓箭,其他的……”他闭了闭眼,“……臣再想办法。”
何晏晏眼睛一亮,立刻坐起来,抓住他袖子:“当真!!”
余星回不说话了,低头看了看她说自己“软弱无力”的手。
何晏晏:“……”
她默默收回了手。
他站了起来,抚平了被她抓出褶皱的袖子:“看起来陛下已无大碍,那便休息一日,那边明日再继续吧。”
何晏晏不敢相信:“我还要拉练?!”
余星回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一通操作下来,何晏晏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看得直瞪眼,最后愣是没办法说什么。
等到余星回已经走远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一旁,月照从内室出来,把妖妃的躯壳随手一丢,看她累成这样,还抱着手倚在门框笑她:“你原来的世界都不锻体?怎么连一石不到的弓都拉不开。”
何晏晏费劲地把自己翻了一个面,躺在床上瞪他。
“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和平盛世,才不需要全民武装,你羡慕不来。”
这是她第二次说起这句,月照一直没说话,直到她闭目养神了好一会,月照方才开口:“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地方?”
听到这个问题,何晏晏不禁睁开眼,抬头看他。
月照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眼中露出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类似恍惚与发呆的样子。
“就……就和这里不太一样,我们没有皇帝,或者说,我们国家没有皇帝,”何晏晏想了想,坐了起来,组织下言辞,“每个人可以选择想做的事情,最起码,我们会告诉每个出生的人,人生有无限可能,可以自己选择。”
月照问了她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那你们如何确定,当下走的路,就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天命所归?”
何晏晏一愣。
月照:“怎么?”
何晏晏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坐了起来,挠了挠头:“没什么,只是发觉你这个有些像我们那的哲学问题,人是否有自由意志。”
月照似乎有些兴趣,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人类真的有自我意志吗,比如我现在和你说的话,是我当下自己决定想和你说,还是因为这一场奇遇,让我走到了这里,遇见了你,之前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安排你问出这些话,恰好我有听说过一些‘自由意志’的争论,所以才影响我说出这一段?”
月照似乎被她绕得有些晕,一时没有出声。
说了这么多,何晏晏忍不住也在想,如果真的有如月照所说,一切都有命运在推行,那她秋狩也会有“必然”的结果吗?那照目前她的箭术来看,岂不是就是她“命运”真的打不到猎物了?
如果非要逆天改命呢?
看着眼前的月照,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跑到他头顶的设定。
【受伤的大佬】
余星回有原则的不答应,她只能另寻方法。
眼前何晏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明显在琢磨着什么,被盯得有些久了,月照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怎么?”
何晏晏身体微微前倾,她亮着眼睛,压着声音,试探性开口关心:“神仙哥哥,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听见这个称呼,月照眉头一跳,不置可否:“你想如何?”
何晏晏目光灼灼看着他:“你们那个世界既然这么厉害,那你现在能不能就是会那种……”她拿手比划了一下,“嗖嗖嗖几下,就能操控一些物品,千里之外人首级?”
月照此刻已经感觉到什么:“所以你是想?”
“我觉得,我可以装模作样地朝林子里射出箭,”何晏晏坐直了一些,“如果你可以做到话,就帮我逆天改命,控制住那柄箭,糊弄过这一场秋狩。”
“这一切……”月照拉长声音,故意吊她胃口,“似乎都要建立在我该陪你去。”
听出他话的意思,何晏晏很震惊:“你是妖妃你不去?”
“妖妃可帮不了你控制弓箭。”
何晏晏感觉出来了什么:“所以你是想?”
月照看了她片刻,笑了笑:“陛下是否要给一点报酬?”
***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何晏晏还当月照想要什么,原来要她给他多说说地球的事情,她当下就答应了下来,顺便他灌输了一番何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如此得了月照的许诺,她后面练起箭来就要轻松很多。毕竟不用时刻想着一定要正中靶心,她只要做个样子,把箭射出去就了事了。
这个目标很容易达成,于是在此之后,她的箭术就理直气壮地再也没任何进展。
余星回看她这副摆烂的模样眉头差点都要皱出皱纹,不知道提点了多少次,奈何她这把烂泥实在扶不上墙。
时间很快过去,天气也在不知不觉地转凉,秋狩那一日终于踩着夏天的尾巴,迎着秋风到来了。
皇室在西郊有个猎场,原来是关押一些犯了错贵族的荒地,在暴君他爸继位之后,就改造了成了猎场。平日就有人圈养动物,整个古代版的野生动物园。
参加秋狩的都是一些亲近的臣子和皇亲国戚,比上次端午宴到的还全。
当暴君和妖妃同骑一匹马慢慢悠悠出场的时候,所剩无几的几位保皇派的忠臣脸色难看至极,剩下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不发一言。
早就听说皇帝最近对妖妃极尽宠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仅同妖妃骑,居然还让交给妖妃控制,堂堂帝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余星回看了看身边的老丞相又黑又沉的脸,再看了看前头的苏贵妃和小皇帝,默默移开了目光。
是他疏忽了,忘记如今的皇帝可能根本不会骑马。
其他人知晓皇帝荒唐,不敢发一言,只有老丞相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余星回。
重重地、愤怒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无耻、无能、无用!”
余星回:“……”
借着月照力道,何晏晏踉跄下了马,凑近的时候,何晏晏悄悄和他说话。
“我觉得这些人都在心里骂我。”
月照控制着马交到旁边的人手里,懒懒开口:“他们不会。”
何晏晏:?
暴君积威这么大,连想想都不会有吗?
月照倒不是这个意思:“毕竟燕国这皇帝能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何晏晏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其实她倒是想过自己骑,可是事实证明她完全不是运动那块料,连马都蹬不上去,后来月照实在没办法了,她就只能继续做她的荒唐暴君,和妖妃共骑一匹。
她下意识找了找余星回站的地方。
然而,却只见太傅大人微微拧眉看着她,吓得何晏晏赶紧别开目光,不敢再瞥。
秋狩开始前,礼部的人会开坛祭天,何晏晏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又要到了“杀个人祭祭”的程度,好在祭天不过只是一个过场,象征意义上摆了一些东西就结束了。
随之,有人给她弓箭。
帝王用的弓箭镶着金饰和珠宝,一看就价值不菲,想来重量也一骑绝尘。
何晏晏看了一眼,果断让人拿回去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呈上一个弓箭。
简单的弓箭,上头有些磨损,有了些年头,一看就是初学者所用。
“猎只飞鸟罢了,何须如此重器,”年轻的帝王挥了挥手,拉开了那儿戏一般的弓箭,“朕用此弓,照样可以猎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给她长拜,那些听不太懂的恭维之词叽里呱啦讲了一通。
然而何晏晏嘴上显得硬气,其实握着弓的手有些发抖,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月照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让她稍稍有了些许底气。
虽然月照那可以帮她作弊,但是她这弓箭必须要射出去,总不能“啪嗒”一下落在脚边。
想到这里,何晏晏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充足的的心里准备,对准天空,将弓拉到极致。
“咻——”羽箭离弦而出,很快飞到天的尽头。
样子是做足了,何晏晏松了口气,下面就看月照的了。
“砰——”地一下,天空里有什么东西从上头落下。
月照还挺上道的,她正想回过头,耳边却又听见。
“砰——”又是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
何晏晏:……
不及格考出个及格还能说是天佑,但是考出满分附加题还全对就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