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半柱香的时间,小王爷被许清官哄骗走了。
用一把瓜子和一条承诺。
承诺自己会平安无事,待到大雪纷飞时,一定会陪他一起爬上山顶,看雪看月亮…
想想,直打哆嗦,真特么冷。
小阎王走后。
另一位大阎王带着小鬼,踩着一地的瓜子皮从对面牢房里走了出来。
那脚下咯吱咯吱的碎响,听起来让人感觉神经放射,腰眼儿直痒。
萧权立在门前,锐利的目光穿过牢栏,“许卿....真是干的漂亮!没想到许卿对朕这么忠心,背地里还总惦记朕,朕都不知道该赏你些什么好!”
一听就是咬牙切齿的反话。
许清官背靠墙角,像个犯错的小孩立正站好,他也不敢抬头看,就垂着眉厚脸皮地问,“干得漂亮的话....陛下答应臣的事...应该...不会反悔吧?”
刷,好像有道寒光凝聚过来,冷冷的在飞刀子。
只听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阴森森地“哼”。
他警惕地偷瞄一眼,陛下脸色铁青,正伸出两指像是要开口治罪,他扑通一下双膝着地,叩首高呼,“陛下慢走!臣恭送陛下!”
话被憋回去的萧权:\(〇_o)/
许清官偷偷抬眼,诶?好奇特,小皇帝生起气来,眼睛居然能一大一小…
——
傍晚,一辆马车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徐徐而行。
车厢里有些闷,王福拉开一侧帷幔透气,萧权靠去软椅,褪去披风,不经意碰到自己被咬的手腕,刺痛感立刻疼得他双眉皱起。
王福忙翻来药膏,挽起袖口帮忙擦拭,“陛下,伤口红肿的厉害,怕是要留疤,回宫宣太医看看吧?”
“不必。”萧权回绝。
宣太医怎么说?告诉全天下,他被狗咬了吗?
看着这齿痕,就想起那张令人发指的脸,简直有毒!
陛下脸色阴沉,王福哪敢再作声,只低敛着眼皮继续上药。
过了一会,萧权收拾好情绪后,忽而开口道,“王福,明日你去传朕的口谕,命刑部把许今朝放了。”
王福手中一顿,有些意外,“陛下…莫不是真信了他说的?”
萧权看着他,“你怎么看?”
“这官场上老奴不懂,可老奴看人十之**,那许今朝...瞧着有点问题。”
“哦?有什么问题?”
“这....”王福面色犹豫。
“说,朕赦你无罪。”
王福这才放下负担,又捏起了他的兰花指缓缓而道,“老奴是觉得吧,那个许今朝看起来有点过于...婊气。”
萧权闻言,甫一大喘呛笑了出来,察觉失态,又忙端正了仪表。
王福自觉说话有失体面,躬身赔罪道,“陛下恕罪,老奴失言了。”
萧权挥挥手,细嚼着王福的话,婊气这个词虽然粗鄙,但切实,许今朝确有问题。
以前他性子倔强,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傲骨,朕说一句,他有十句在顶嘴,可现在口蜜腹剑,表里不一,行为作风和之前差别太大,不按常理出牌。
若不是经历了什么,一个人如何会转变这么多?
指证摄政王一事暂且不论,就他讨官职的做法就极其可疑,不知是有何图谋?
一脑袋的猜疑,萧权沉了口气,淡淡吩咐,“派逢三过去盯着,许今朝每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所有的书信往来,都要一一呈报。”
“是,奴才都记下了。”
“还有...”他顿了顿,恍然间想起了什么,霎时周身的气息好像突然被点燃,即刻沉下脸来,“去!命荣王即刻进宫,朕要问话!”
王福心里咯噔一下,这狠劲儿....小王爷怕是又要挨罚了。
——
翌日中午。
刑部天牢传圣上口谕,四品礼部侍郎许今朝被释放,另扣俸一年,停职三月在家中闭门思过,以观后效。
许清官出了牢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仰望天空,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是个出狱的好日子。
嗯,小皇帝还算讲信用,恢复了官职,可扣俸一年就过分了吧?明显夹带打击报复的心理。
罢了罢了,既然出来了,就该把所有烦心事都抛去脑后,回家洗个热水澡,吃顿番茄小火锅,酸酸甜甜热乎乎....
哦,这里好像没有番茄,也没有小火锅。
唉,不快乐了。
“公子....偶滴公子!恁的命怎么那么苦哇!”
好么,不远处的拐角又传来忠叔的哭丧。
他循着声音拐进了角落,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素衣男人正拂着袖口默默擦眼泪,身旁还牵着一头小毛驴。
从那瘸兮兮的背影也能认得出,是跟随许家多年的管家忠叔无疑了,他叫李忠,尽管许清官他自身没什么情感枷锁,但这具身体看到此人,还是本能的有种亲切感。
毕竟他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
“忠叔。”
许清官温润的声音响起,倚在墙边的老管家闻声一怔,转过身来望见自家公子出现在面前,霎时僵住了几秒。
这几秒也不知道酝酿了多少的复杂情绪。
老管家一张历经沧桑的脸,又哭又笑,满眼是泪。
许清官张开双臂,示意拥抱,“忠叔,我出狱了,圣上特赦!”
“圣上...特赦...”忠叔迟疑,眯着眼念叨着。
而就在下一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没了,没了全没鸟!这可怎么活呦!公子,老奴都要随你去了,你咋还能被特赦了呢?老天爷啊,太没道义了!呜呜呜……”
一番哭喊,许清官看得三观碎裂。
......他还出来错了?
本大人出狱了,不该激动的扑过来嘘寒问暖吗?
怎么还拍大腿哭上了?
他走上前将人扶起,“忠叔,什么没了?到底怎么了?”
忠叔收住眼泪,抬起头一脸亏欠地望着他,“公子啊,是老奴对不起老爷夫人的嘱托,没照顾好你,更没看护好许家,许府...”他惭愧地一垂头,“唉!许府没了!”
“.....”许清官听得五官一拧,“你说啥?!”
——
许府地处京中最繁华的地段,白墙黑瓦,青松石路,是座很古朴优雅的老宅子。
家宅内。
许清官四处瞅了瞅,这个家里现在可以用家徒四壁这个词去形容,已经被搬空的什么也不剩,穷的让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也发不了火,只怪自己坐了牢,忠叔为了能让他活着,东奔西跑去疏通关系,将家里的值钱物件全拿去卖了,最后连房子也给抵了才凑够了钱,不曾想,换来的却是人必死无疑的晴天霹雳。
怪不得瘸兮兮的也每天跑去哭丧...
“公子,都是老奴害的许家不在,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脸活了!”忠叔跪在地上请罪。
“忠叔,不愿你。”
许清官扶他起来,十分理解忠叔的心情。
人死了,钱都花了,算是物尽其用。
人活了,钱却没了,那还不如死了...
所以方才坐地上嚎啕大哭,是对钱的情感成本投入太大。
许清官用手指了一圈在场的三位,忠叔、他和驴,问,“府里就剩咱仨啦?”
忠叔擦擦眼角的泪,“回公子,还有春花、秋月、何时了,他们三个念着公子曾经对他们的恩情还没走。”
许清官眉头一皱,俩丫鬟,一伙计,这三人名字凑一起,就知道曾经有过悲伤的故事。
“忠叔,劝他们另谋出路吧,我现在虽然恢复了官职,但也没个落脚地方了,又被罚俸了一年,现如今没钱养着他们。”
“公子莫愁,老奴还留下点钱....”说着,忠叔从兜里掏出一袋碎银子,满是心酸地说,“这给您准备的棺材钱,怎么也得留下。”
....我真是谢谢你!能花上自己丧葬费的,这世上还有谁?也是绝了!
许清官又看了看这个家,在他的记忆里,许今朝也是拥有五花马千金裘的官宦子弟,许家先祖曾追随先祖皇帝立下汗马功劳,这宅子就是当年的封赏。
许今朝父母去后,许家家道中落,这座宅子便是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如今也快不属于他了。
想想还真有点替许今朝感到难过。
“忠叔,这宅子我们还能住多久?”
忠叔低头叹气,悔恨地捶了下手掌心,“那个东家说,最晚这个月底就要搬出去。”
半个月...
许清官又头疼了,刚刚死里逃生,现在又陷入财政危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要没了。
他这奸臣当的,一步三坎儿,够憋屈的。
“行了忠叔,别难受了,这宅子早晚还是姓许,你去做点好吃的,把大家伙都叫上,这几天想必东奔西走的都累坏了。”
忠叔牵了驴绳,“诶诶,老奴收拾收拾,这就给公子烧饭去,公子想吃什么?”
许清官看着那头驴,脑门一撮小黄毛,傻乎乎的,他一撇嘴,“心情不好,驴肉火烧吧。”
驴:?你心情不好,关我屁事!
忠叔又当真了,马上搂去驴脖子哭啼啼,“公子,使不得,咱家就剩这一只四条腿的了。”
许清官挥挥手,笑着转身。
正走着,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回头又问:“忠叔,那个收了钱,又说我必死的人是谁?”
忠叔:公子,不要吓老奴,老奴腿不好,容易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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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