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国,金銮殿上。
风吹浪打许清官从恍惚中苏醒,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失力,像是被什么撞散了架,周围还有很浓重的喘息声,不经意嗅一下,混杂着一股糟老爷们身上的臭汗味儿。
难道我被一些色鬼从河里捞上来了,然后…
天,我到底是欠下了什么情债?做鬼也不放过我!
许清官胃里一阵翻滚,瞬间吓精神了。
睁开眼,翁地一下,眼前花白一片,光线实在太刺眼,他反射性地眯起眼躲了下。
这不是地府,地府不会这么亮堂,这是哪?
渐渐,许清官适应了光线,发觉自己正倚在冰冷的石柱旁,周围挤满了一圈的脑袋瓜正盯着他看,高矮胖瘦,老少皆有,而且各个都是头戴乌纱帽,身着红朝服。
低头瞅瞅自己。
红官服,大长腿。
偶滴个球球,偶也是个官!
这里是朝堂?
不对啊,自己不是在忘川河里狗刨呢吗,怎么眼睛一闭一睁,来到了古代朝堂上?
在混乱的思绪中,许清官迅速敛了敛信息,他在地府没喝汤,也没投胎,带着上一世和天庭记忆,开局不是小baby,种种迹象表明——地府出了BUG。
他,魂穿了。
想到这,许清官欣慰了点。
这倒是有点意思,天帝没开眼,地府倒是给开了后门。
瞧这开局,又是人,又是官的,按这个角色发展下去,那成为臭名昭著的大奸臣便指日可待,很快他就可以完成任务,重返天庭!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些臣子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自己又是谁?
带着疑问,许清官动了下身子,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所有人的神色跟着就警惕起来,当中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官突然急了,指着他道:“还不赶快按住他!”
许清官懵了一下。
怎么个情况,朝堂霸凌?
也没来得及问上一嘴,他腰上突然一紧,不知打哪冒出来个人,从背后一把将他环住,接着一揽一提,啪地一下按到了柱子上。
“……”也不知道是对方实力太强,还是这副身子骨太弱,被人提起来轻飘飘的,按在哪里都毫无压力。
许清官脸被挤变了形,反抗不过,气得直喘粗气,“你们要干什么?朝堂霸凌可是重罪,快放开我!”
只听背后传来回话。
“许...许大人,别再...再乱来,这这…是朝堂。”
死按着他的那个男人是个结巴,一句话掰三段,给许清官听得五官累扭曲了。
他侧过头,眉头皱了皱,这话没头没尾的:我乱来?被按在柱子上的人是我好吗?!
正当时,他眼尾的余光下光线忽然一暗,似乎是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侧后,同时,一道掷地有声的命令也赫然响起:“都给朕退下,不许拦他!谁再敢拦,一并重罚!”
许清官愣了两秒,身旁的臣子们闻声呼啦啦跪了一地,瞬间就把他孤零零地凸显出来。
“……”要不要这么整齐划一?
许清官转过身,抬眼就见那身穿龙袍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皇帝。
皇帝冷厉的目光朝他凝聚过去,两人目光交织的一瞬,他突然就心悸的厉害,对方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上下,可气场却过于凌人,碾压过来时,他一时没招架得住,下意识地就退后了一步。
那副冷峻的面容似乎生来就不苟言笑,天生的威严感,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细而狭长,眼角上扬,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锐利。
“这个小皇帝,我好像见过,他叫...萧权。”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许清官突然感到脑子有点发胀,像被人拍打了,一下子给予了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属于陌生人的模糊记忆。
他魂穿的这个人名叫许今朝,二十二岁,官宦子弟,现任大乾国从四品礼部侍郎,月奉十银米五石,礼部提拔的能臣。
有多能?这会儿朝堂上要撞柱子自尽,特长,画得一手好画,写得...
等等,先别回忆特长,朝堂上要撞柱子是什么鬼?
随着记忆的逐渐唤醒,许清官恍然间想起了当时的事发经过。
原来,他和皇帝吵起来了.....
许今朝:“陛下若执意推行科举,破章法,违祖训,臣唯有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死明志!”
皇帝:“许今朝!你竟敢以死威胁朕?”
许今朝:“臣,以报效国家为己任,早已视生死如无物!”
皇帝:“好,很好!那你就去死,死给朕看!”
许今朝袖子一挥,更来劲了。
他把官帽丢了,还扬起头用力甩了甩,把发髻甩散了些,这样看起来很冤,情绪到位,而后他便伸出双臂昂首苍天,沉吟而道:
“我许今朝,一世清白,一心为国,天生傲骨,不畏强权。”
“我爱大乾,爱家人朋友!奈何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泣!天不生我许今朝,大乾万古如长夜…”
.....他说了好多掉鸡皮的话,许清官不想回忆了,尬的想哭。
最后他头一偏,双腿蓄力,目标,金銮殿盘龙云柱。
而后,朝堂乱成一锅粥,好多同僚冲了上去,撕扯他,拦着他,抓他。
他撞撞撞。
他们拦拦拦。
皇帝看着混乱的朝堂,面色发黑。
........
许清官从记忆中回过神。
这回真正能体验到什么是脚指头抓地,尬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是把许今朝埋了。
这个蠢货,干这种事他若是有利可图,那便死了还有情可原,可如今看来,他只是一时吵架吵得脑热上头,是真的虎哇。
许清官内心愁苦。当前的情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式开局。
前途也一片灰暗。
皇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队友啊!
正所谓,想要成为一个呼风唤雨的奸臣,那势必要有一个无比昏庸的皇帝做靠山。
磨砺十万个大奸臣,不如有一个袒护他的好皇帝,这样搭配,干活不累,祸国殃民指日可待!
这可好,特么开局就和队友内讧,以后日子还怎么混?
许清官抬起眼帘看去自己的队友,眸子里闪着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原主对皇帝的印象,这是一个性情乖戾的皇帝。
众所周知,性情乖戾的皇帝,都...变态。
所以,他处境十分危险。
而此刻,萧权一直盯去那大闹朝堂之人,神情不怒反笑,突然开口问道,“许卿,不是要撞死在这金銮殿上吗?怎么不动了?”
许清官蹙眉,“……”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带着很浓的血腥味,果然乖戾。
咋解释?
说天神附体,不让死了,他能信吗?
万一让表演个72变,自己再变不出来…还不得被当成妖言惑众,直接拉出去砍了。
许清官额头冒汗,求救的目光瞥向臣子的队列里。有没有队友扶我一手,帮我说句话,求求了。
寂静的空气中,百官各自跪在地上敛了敛袖子,半个音节也不发,陛下都下了死命令,这个时候谁敢插嘴,谁多半脑子可以捐了。
“……”玛德,真的没人救救吗?老子日后必定权倾朝野,你们可别后悔!
静默了两息,许清官垂着头还在想办法,头顶突然落下一声金铁之音。
他抬眼一瞧,陛下正手持长剑,继而冲他戾气一指。
“怎么?许侍郎这是想让朕送你一程?”
那长剑银光刺眼,剑挥过来的生风之响,激得人顿时方寸大乱。
许清官扑通一下跪去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息怒,息怒啊!臣...臣刚刚...刚刚...那个刚刚...”
刚半天,刚不出来…可能要完结撒花。
萧权被他“刚”的脸色发黑,提着剑直接大步走了过去,想起那一句“天不生我许今朝,大乾万古如长夜。”就气得胸腔起伏。
喘口气的功夫,持剑人已停在许清官跟前,剑尖抬起他的下颌,紧贴着喉结处的要害,乱动,可能会被戳个洞。
嘤,好怕,太乖戾了。
“说话?!”萧权厉问。
许清官被逼到绝境,闭着双眼思来想去,最后硬着头皮说:“臣…刚刚想了好久,臣又不想死了。”
脸色又黑了一个度的萧权:好一个又不想死了!
众臣:.....许大人,你是真敢说啊。
“许侍郎,真是令朕刮目相看,这么说来,你是在故意戏弄朕,把朕的朝堂当儿戏!”
许清官猛地抬眼,四目相对,对方手中剑在戳动,眼底的杀意尽显。
完了,肯定又要回地府喝汤,怎么办?
死局,没得办!
不行,好歹任务是做个奸臣,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陛下,臣并非真的想死在这金銮殿上,而是另有…”
话还没说完,不知是激起了谁脆弱的神经。
“咳咳...”
臣子队列中,轻飘飘地传来一声咳,打断的恰到好处。
萧权目光一扫过去,那队列里又顿时鸦雀无声,有种监考老师抓包的既视感。
“.....”许清官也白去一眼,咳嗽尼玛啊,捣什么乱!正想说受人指使,拖两个忠良下水呢。
半晌。
大殿里静的落针可闻,群臣大气不敢喘,萧权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淡淡吁了口气。
许清官正垂着头,耳朵一竖,这声短叹恰巧落在他头顶。
诶?小皇帝起疑心了?
真是天助我也。
今天没准可以逃过一劫。
他抓住时机,马上拉了萧权的下衣角,扬起一张委委屈屈的脸。
萧权被他拉的一怔,而后就这么微微一低头,恰巧那张小小的脸就映入了眼底。
这张脸算不上英俊,英俊二字他只占个俊,唇红齿白的,巴掌大的一张脸,偏偏长得黑眼仁又大又圆,稍稍一皱眉就显得特无辜。
两人对视了半晌,许清官影帝附体,泪眼汪汪地望着要取他狗命的皇帝。
温润的嘴唇人畜无害地抿着,欲言又止,好似有一番苦楚哽咽在喉咙里———陛下,你看你看,臣有难言之隐,臣是无辜的,求放过。
他放下衣角,重重一叩首:“臣后悔了,求陛下恕罪!”
萧权将目光收了回去。
静下心思。
没什么好说的,朝堂之上公然反对科举新制,煽动众臣,以死相逼,一百个脑袋他也不够砍!
“王福!”
“奴才在。”
大内总管王福躬身走了过来,他是帝王身边的近侍,十岁入宫做了太监,一晃三十年。
“拟旨....”
惊慌失措许清官:臣胆子小,陛下不要吓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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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