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静了一会儿。
王福搬来座椅,萧权坐去椅子上视线在容平身上转了一圈,不想为这种事再作过多解释,便转了话题。
“你不是伤了吗?不回去养着,又过来作何?”
容平端正了态度,躬身说道,“臣过来揭发。”
“?揭发什么?”
“许今朝脑袋没病,是装的。”
“哦,嗯。”萧权轻拍了拍座椅扶手,倒没藏着,“朕知道。”
容平,“哦?这么说来,陛下和他真的是再演戏给范家看?”
“你察觉到了?”
“打从听说许今朝在范府闹事就觉得不对劲,他这么拙劣的演技,冷静下来一想就能想明白,但臣不懂,陛下任着他胡闹,到底是要做什么?”
萧权迟疑了下,没作声。
容平又问,“陛下…想动手?”
萧权避开他的视线,他和容平自幼一起长大,彼此很多事都是知情的。
“你知道,朕,很早就想拔掉这根毒刺。”萧权沉重地说。
容平默了默,抬眼看去,“臣能做什么?”
萧权看着他,“这件事,朕不许你插手。”
容平拉下脸色,指着打呼噜的许清官气呼呼问,“陛下用那个笨蛋能做什么?”
“……”萧权尴尬,良久,回道,“装疯卖傻…搜集一下情报还是可以的。”
容平莫名地点点头,笑了。
“臣懂了,陛下在哭穷,臣这就去集结兵马,灭了范家。”说完一拱手,转身要走。
萧权眉头紧蹙,朕是这个意思吗?
“站住!”萧权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朕说了,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容平回头,眸子里那一份坚韧不可估量,“臣,会等陛下指令再行动。”
萧权丝毫不为所动,他沉声道,“容平,朕警告你,你若敢动用容家兵马,朕就治你的罪!”
容平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人沉沉地对视了一会儿。
萧权最先冷静下来,他沉了口气,十分理解容平的心情。
自己继位三年,压抑了三年,摄政王一边是满满的关爱,一边是处处的掣肘,这些容平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的压抑与不满,致使他更愿意采取更直接和强硬的手段来维护皇权。
容家是萧权的母家,手中有一方兵马,扳倒范家这件事成也好,败也罢,可一旦牵扯到军方,就变成了不可逆的大事,各势力都会有所戒备,他不想牵扯容家进来,更不想牵扯容平进来。
“容平,当今形势你看得出来,不用朕多说,何况...”萧权目光循去了容平的眸子,冷嗤一声,“杀鸡,焉用牛刀?!锦衣卫足以。”
容平平静了一会儿。
萧权这一番话让容平冷静了下来,一刻,似乎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陛下,你尊重过锦衣卫吗?
默了两息,他又指着许清官,似有找茬地问道,“臣是牛刀,那他呢?他是什么刀?”
……萧权无奈地皱着眉头,怎么跟许今朝在这上面较上劲了。
他轻描淡写地随口一说,“破铜烂铁!”
容平听着心里舒坦了,他吁了口气,感叹道,“幸好。”
萧权,“幸好什么?”
容平又看看许清官,“幸好没被美色迷昏了头脑。”
萧权:……
“朕再说一次,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愤怒声太大,床上的许清官睡得正香甜,突然陛下的斥责就在耳边回旋震荡,震得他心脏砰砰直跳,像要蹦出来一样。
他捂着心口哭唧唧地埋怨,“陛下您轻点啊,臣心脏不好...嘤。”
话落,容平大嘴一列,马上对萧权下了医嘱,“看,做梦都喊陛下轻点,这种事以后要节制,做多了确实对心脏不好。”
萧权:。
——
主院内。
范能守在昏迷的儿子身旁,想起许清官,恨得咬牙切齿:不就冲撞了一下,即便撞死也是白死,还敢来闹事!
给儿擦擦汗的功夫,范府管家走了进来。
范能撇去一眼,“别苑怎么样了?”
管家躬着身子回道,“回老爷,许大人脑袋伤了。”
“哦?伤成什么样?”
管家迟疑了下,低声道,“呃...人狗不分。”
范能:???这么离谱吗?
“你可看仔细了?”
“老爷,奴才看得真真的,许大人谁也不认得了,还拿着那么大的一根针...”唐管家比划着,“扎伤了容太医,还指着容太医说是狗。”
范能:....
他沉思了一下,又问,“账本的去向,那新来的账房招了吗?”
“回老爷,还没。”
范能默了默,双眸散发出至寒的冷光,“要严加看守,陛下此行绝非善意,大有为此而来的可能,今晚寿宴鱼龙混杂,以防他派人浑水摸鱼,你派人盯着点,但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是。”管家领命,“那....许清官那边的暗卫...”
范能想起之前许清官大闹朝堂之事,多半不屑为陛下做私下勾当,“占时先撤了吧,他那个身子,怕是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将入夜。
寿宴准备完毕。
范府的管家跑来别苑请陛下前去赴宴。萧权命王福打发他去门外候着。
房门关上。
那范府管家姓唐,长得贼头贼脑,总时不时探耳朵过去偷听。
忠叔在院子里拿着小蒲扇正熬药,搭眼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唐管家一探头,他把大脑袋也伸过去,还拿小蒲扇给人家扇扇风,“唐大管家,你都听到啥了?陛下说啥了?”
“......”这声音响亮的恨不得传到天宫去。
“你你你...休要胡言!”唐管家气得鼻孔冒烟,朝忠叔怒甩了袖子,去一旁老实候着了。
房间内。
一坐一跪。
许清官之前冒犯君威,正跪在地上认错,这会儿听见屋外忠叔的话音,他兴奋地把脑袋扭向大门方向,咯咯直乐,“忠叔变聪明了。”
……有皇帝在上面盯着,他还能溜号,也是没救了。
萧权端坐在椅子上,大手按住小脑袋瓜给转了回来,对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是变聪明了,受许卿的熏陶吗?”
许清官抬起清澈双眸,吃惊地眨了眨:什么时候知道说人话了?
“陛下是在夸臣聪明吗?不觉得臣没用了?”对方突如其来的夸奖,许清官有点没hold住,话问得很直接。
.....萧权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嗯嗯”两声回应,“有点小聪明。”
许清官心里美滋滋,陛下这般说,算是另一种方式再跟他认错。
他顿时笑得像个孩子,仰起脸颊笑眯眯。
正美,萧权追加一句,“但不多。”
许清官:....你就不能做回人?!
“起来吧。”萧权没闲功夫再与他东拉西扯,开口道,“朕一会就要去赴宴,时间不多,跟朕说说,你接下来在范家什么打算?”
许清官收敛情绪,乖巧的站去一边,想了想,先问了心中的疑惑:“陛下,您命臣来救胖墩的爹,是不是发现了范家什么?”
萧权点头,“范家丢了重要账册,确切说是罪证。”
“哦。”许清官神色解惑,大有官威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得到这本账册,朕就能下令拿了范家,胖墩的爹曾是范府的账房先生,找到他就能查到账册的下落,朕已有确切消息,此人就被关在范府内。
“哦。”他了然,大有官威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要查清楚人被关押在何处才是关键,只是范府戒备森严,范能的警惕性很高,关押之处极其隐蔽。”
“哦。”他又了然,大有官威地点点头,“所以...?”
萧权眉头跳了两下,忽然拉下脸色,“所以,你是一点脑子也不动是吗?什么都让朕帮你总结!”
“……”
许清官被说得老脸一红,怯怯地说,“也...也不是,是陛下说得太快了,没给臣机会。”
萧权:.....
许清官沉思着,范府越是戒备,就越说明心虚、有问题。
想找人,不怕对方戒备严,就怕他龟缩不动。
对方警惕性高,也不见得是坏事,只要一旦受到惊吓,必然会有所行动。暗中跟着他顺藤摸瓜,找到人的关押之处就不是难事。
所以得拿棍子捅捅,祸害祸害他。
只是…找什么样的棍子捅呢?
许清官想着想着,目光一灼,忽而被萧权腰上的闪亮之物所吸引。
好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光线一照,碧蓝泛水,温润通透。
许清官摸摸下巴,眸子里开始闪光:大乾还没有玻璃,化工产品,应该不是B货,那这么通透的玉,就说明得值老鼻子钱了!
哎呀呀,最近手头挺紧…我是说大家。
他眼珠一转,面对萧权躬身而道,“陛下,臣想好对策了。”
萧权睨着他:这么快?
“说来听听。”
“臣打算今晚就去行动。”
“今晚?”萧权惊诧,“这么仓促?”
许清官看去对方诧异的表情,沉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臣也是好心让范能早死早投胎,重新做人。”
萧权呵了一声,“许卿倒是心地善良。”
许清官回敬,“都是陛下熏陶的好。”
“.....”
萧权懒得与他闲扯,接着又问,“还不快展开说说。”
好,最最关键的来了,许清官乐颠颠走去跟前,瞅瞅萧权腰间的玉髓一脸贼笑,“陛下,臣想借您的玉用一用。”
玉?
萧权低头看去,似乎是下意识地将玉髓攥去了手心,抬眼便没好气地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臣想用它钓鱼执法!”
萧权,“什么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