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蒲听松已经找好衣裳,牵着他往里面走了。
江弃言微微抬头,目光就落在先生的手指上。
先生的手指骨感匀称,指甲修剪整齐,一看就是经常打理的。
先生的指尖温度有点凉,可能是因为天冷,为了握住他的小手,露在外面被溜进窗户缝隙的寒风吹冷的。
很忽然的,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刹,江弃言想松手了。
他的小手被包着,并不会冷,先生掌心的温度是很暖和的。
可是先生的手背和指尖会冷。
“来”,蒲听松坐在榻边,看着他笑,“不是要帮为师换?”
“喏”,蒲听松捏起腰带,递到他手里,还拢了拢他的手指,让他抓紧,“腰带交给你了。”
“腰带交给他了。”这句话好像在托付什么重任,让江弃言瞬间感到一股使命感。
先生把腰带交给我了。江弃言在心底重复着,小手握紧,郑重其事凑近,目光平视蒲听松那看着就很有力的腰肢,认真解这根腰带。
蒲听松两腿分开,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就站在他两腿之间,他便笑。
小兔子呆呆的,一点都不知道危险,此时只要他一合腿,他的小弃言就会被困在里面,再也无路可逃了。
但他并不会合拢双腿,就像一个优秀的驯兽师会懂得张弛有度那样,蒲听松会把分寸刻进一举一动里。
他,会一点一点教他的小弃言,如何接近自己。
江弃言仔仔细细把先生的腰带叠好放在床边,这才抬头去看先生,等待下一步指令。
可一抬眸,他的眼神就慌乱起来。
先生往后仰坐着,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先生不喜欢他的靠近吗?可是先生明明眼中含笑……
江弃言忽然就很想,很想很想摸他先生一下,看看先生是不是真的不喜欢。
但他仍是不敢,且犹疑不定。
小手颤抖着抬起一点。
好想触碰……
可那小手只抬起了一指长的距离,就飞快地缩了回去。
不可以的,先生可能会生气……
江弃言感到先生正在看他,目光从他的手上又移到了头顶。
不多时,他便听见一声轻笑,“做什么?”
大手握住了他细小的手腕,“想摸?”
他的脸迅速飞红,先生抓着他的手就直直按在了腰间!
“如何?”
嗡——的一声。
脑海先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后退,想逃。
然后是手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移不开脚步了。
“拿为师的腰暖手,你倒是很会享受?”
江弃言心跳如擂鼓,偷偷看他先生的眼睛。
先生在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他。
先生在笑话我。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江弃言就松开了蒲听松的腹肌,惊慌失措地想离开蒲听松腿间。
蒲听松并未拦他,只是站起身,褪下松松垮垮的外衫,自己换了新的。
江弃言站在不远处,眼神忍不住往蒲听松那飘。
先生…的身影好落寞。
先生的父亲在先生九岁的时候就被处死了,先生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吧?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面对朝堂上的那些腥风血雨。
也许……他不该逃的。不该丢先生一个人。
蒲听松背过身,正整理内襟呢,忽然就感到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到了腿上。
蒲听松微微低头,往右下瞥了一眼。
小孩一手抱着他的新外衫,一手环着他的腿弯。
小脸还贴着他的腿外侧,难怪感觉这么软。
蒲听松心情很好的摸了摸小脑袋,接过外衫穿好。
江弃言偷瞄几眼,他知道先生开心了。
如果这样做就能让先生开心的话……
江弃言暗自思索着,出神得连什么时候被抱起来的也不知道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膳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人粗心,饭桌前就只有一把椅子。
是因为他刚来,被无视了吗……
没关系的,反正也已经习惯不被放在眼里了。
母后死的时候,父皇跟他说,“朕只当你也跟着去了。”
父皇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过问过他的一切,真真正正把他当作了一个死人。
他搬到新母后那里,想着表现好一点,新母后会对他好的。
新母后还是小姨的时候对他很好的。
小姨以前会给他买很多小玩意儿的。
可小姨变成了母后之后,为什么就对他爱答不理了呢?
他一靠近,小姨就发疯打他,还让他去给她姐姐陪葬。
再后来,小姨就不打他了。
只不过换成了那一声冷冷的,“本宫不想管他。”
江弃言又有些难过了,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很坚强,怎么一靠近先生就跟水做的一样。
总之他是又哭了,悄无声息的哭,连眼泪都落得小心翼翼的,含在眼睛里含不住了才往下溢。
积蓄多了,这泪一落就是一长串,人也开始抖,好像难过到了极点,再也不能更难过了似的。
蒲听松本是要拿筷子的,被他这么一哭,无奈收回手,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呢,不喜欢先生抱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弃言,今天哭得够多了,不能再哭了”,蒲听松把他翻了个面,面对着自己抱在腿上哄,“为师刚换的衣裳又要泡水了,让你继续这么哭下去,为师迟早没衣裳可穿了……”
“唉”,是一声轻叹,蒲听松揉了揉他的脸,“不喜欢先生抱,先生叫人添椅子?”
怎么会不喜欢呢?江弃言摆摆小脑袋,泪眼看着先生,“不要。喜欢的……”
“喜欢怎么还哭这么凶?总不至于是太感动?”蒲听松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约法三章,从现在开始到用膳结束,不许掉眼泪,呐,拉钩。”
先生的小拇指弯成钩,就在他眼前,等着他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上去。
其实还想哭一会儿,可是更想要先生的手指……
江弃言渐渐停了泪,小手勾上去。
“小孩子呢要讲诚信,拉了钩就不许哭了”,蒲听松拿了筷子和碗,投喂他。
他窝在先生臂弯里,努力忍泪,听话吃饭。
直到胃里又被填满,先生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好了,现在可以哭了。”
江弃言没哭,他笑了。
笑的很好看,尖尖的小牙露出来,很白很干净。
先生对他很好。所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们不要他,那他也不要他们,他只要先生就够了。
他只要先生。
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江弃言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的瞳孔里只有先生的脸,他的目光永远落在先生身上,或是一片衣角,或是五官中的一个。
用完膳,先生抱他回房,装满热水的浴桶就在屏风后面,升腾着白花花的雾气。
他很乖的张开手,让先生把他脱得光溜溜,什么也不剩。
蒲听松用打量的眼神扫视着他,从头到脚尖。
小孩生的软糯,身上的肉也像糯叽叽的团子,捏起来应该会很好玩。
白花花的身子毫无遮拦,就那么被先生看了个遍。
江弃言后知后觉感到有些羞耻,他的脚趾不自觉开始蜷缩,凉凉的空气触到皮肤,带起一层鸡皮疙瘩。
“先生……”他哆哆嗦嗦的唤。
不止因为冷,还因为一点没由来的恐惧。
——太像了,刚刚先生看他的眼神,太像他曾经看小姨给的布偶的眼神了。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兴致勃勃剥下布偶的衣服,翻来覆去爱不释手的打量,抚摸布偶的每一寸肌肤,然后不厌其烦给它换了一套又一套装扮。
直到后来,他玩腻了,小姨给了他新的玩偶,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个布偶。
如今,他连那个布偶是被清理了,还是遗落在哪里吃灰都不知道。
先生……迟早也会腻他的吧?
江弃言又开始不安起来,他抓住先生的袖子。
蒲听松没有言语,只是把他抱起来,放进浴桶里。
水有些深,他还太小,即使踮起脚也不能碰到底。
莫大的恐慌让他死死抓住那片袖子,那是他现下唯一的依靠,如果先生抽走袖子,他就会淹死在木桶里。
“这么怕啊?”带着玩笑的语气。
所以……刚刚一切都是错觉,先生分明还是那个温柔又心思细腻的先生。
江弃言松了一口气,软着声音应着,“嗯……先生帮帮我……”
“好”,蒲听松笑意更深,一只手兜住他的臀部托着他不让他继续往下沉,另一手拿着皂角给他身上打满泡泡。
其实府上有专给小孩用的浴桶,那个桶要比这个矮多了。
蒲听松的目光被雾气遮挡,晦暗不明。
可如果用那个,小弃言要怎么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呢?
——你在水中,飘摇不定,随时沉底。
蒲听松的笑掺杂着很多不明意味的东西。
——你只有主动开口求我,或者紧紧抓住我的手,才有浮出水面的可能。
江弃言被雾迷了眼,看不清他先生眼底究竟有多复杂。
先生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给他洗掉泡泡,仔细搓着原本就很干净的身体。
先生的手很轻,他竟有些享受,抱着先生的左臂,困起觉来。
兮兮:欢迎两位嘉宾来到本栏目,我是主持人,请两位说出对方你最喜欢的一个优点,限时二十秒。[让我康康]
弃言(好难啊,先生全部都是优点,都好喜欢,到底怎么选啊[托腮])
听松(毫不犹豫)(秒答):他好骗。
兮兮:蒲老师,咱们要求说出最喜欢的优点……
听松(笑):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是优点?还是认为我不是最喜欢这一点?
兮兮:……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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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