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渔从太皇太后宫中离开时,归禾还在外头候着,见她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
乌漆墨黑,宫廷内万籁俱寂,她们回到宫中,太后一道懿旨,将沈微渔召去慈安宫。
“小姐?”归月担忧地看向她们,怎么小姐一回来,又要去太后宫中。
“无碍,今日归禾你也累了,阿月你与我一同去吧。”沈微渔吩咐下去,归月欣喜地跟上去。
归禾担忧不已,“小姐,奴婢不累,要不让我陪小姐去,归月毕竟不稳重。”
“归禾,小姐都说了让我陪,你可别看不起我。”归禾一听此,心下一怒,叉腰望着她。
沈微渔连忙温声道:“归禾,你在宫中等我们回来。”说罢,命归月跟上。
这才止住两人又要开吵的一幕。
起初,沈微渔以为太后是因为太皇太后今日觐见她一事,才来召她。
可一去,她却发觉太后的身体比上次相见时还虚弱。
“姑母你怎么了?”沈微渔守在床边,怎么短短几日,太后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太后靠在床边,金簪玉佩都被卸下,面色青白,面容的沟壑多了几道纹路,发髻的白发多了几缕。
“当年先皇风流,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为了稳住皇后之位,用了狠药,诞下麟儿,如今旧病发作,太医说根治几月便能好转。”太后说罢,忍不住咳了几声。
恰好郑嬷嬷端来汤药,沈微渔主动接过,坐在楠木绣花圆凳,舀动莲花样式的银勺,小心地递到太后唇边。
太后张口,小呷了几口,脸色难看道:“今日太皇太后找你说了何事。”
“闲聊几句。”沈微渔将原委一五一十告诉太后。
太后在听到她也病了后,忽然冷哼一声:“她还真是老当益壮。”
沈微渔听出两人有恩怨,并未插话。
“当年她的侄女入宫,想当皇后,可惜棋差一招,不是本宫的对手,这么多年,想必还是对本宫恨之入骨,可惜——”太后阴森地道。
沈微渔佯装没听到这句话,面不改色地舀动银勺。
“本宫活着一天,她也休想快活一日。”太后扔下这句话,喝了几口药。
她瞥向沈微渔,用养尊处优的手握紧她的皓腕,柔声道:“你是本宫的侄女,容貌出色,性情温婉,宋芷绗比不上你 ,可是她肯定会用狐媚子手段,笼络陛下的心,这时候你千万别自乱阵脚。”
“宋氏在朝堂一手遮天,陛下上任三年,一直打压宋氏,光凭这一点,宋芷绗对你来说威胁不大。”
“你眼下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收拢陛下的心。”
沈微渔听她的教诲,垂眸温顺地道:“我明白,姑母。”
“你也别听宫内的传闻,陛下若是真的厌恶你,你这几日早就被送出宫。陛下这人,性情捉摸不定,表面上对宋芷绗多加宠爱,可心底怎么想的,无人知道。”太后难得温声。
沈微渔轻声道:“陛下的心思,确实难以捉摸,不过陛下应当是厌恶我。”
想起白日他说的那些话,沈微渔抿着唇。
许是近日身体不适,太后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不少,没有急着催促她如何讨陛下欢心,反而意味深长地道:“陛下真的讨厌一人,那人怎么还在宫内安然无恙。”
沈微渔不明所以看向太后。
太后三缄其口,松开她的皓腕,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微渔却感受到太后的手冷,说不上来的寒意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既然太后不愿意说,沈微渔也没有多问。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沈微渔看到太后困乏,也就找了由头先行离开。
太后也没有挽留她。
沈微渔从太后的寝宫出来,月白风清,檐下七彩宫灯摇曳,归月伫立在廊檐下,垂手提灯。
“小姐。”归月看到沈微渔从太后宫中出来,露出笑意。
“天寒露重,小姐来回折腾也累了,我们快些回去,说不定归禾已经备好热水给小姐沐浴更衣。”归月叽叽喳喳地在她耳后述说。
沈微渔安静地聆听,两人走到御花园,归月说得口干舌燥,方才住嘴。
“明日你想去打听下,太后病重几日了。还有太皇太后也去打探一下。”两人都生病,怎会那般巧,还有太后前几日神采奕奕,转眼面无人色,沈微渔心下奇怪。
归月听闻,颔首应下,随后说了句,“近日归禾一直写信给家里人。”
沈微渔轻声“嗯”了一声。
忽然一道窸窸窣窣声音,自后方而来。
沈微渔内心涌入不安,正要回头,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什么东西,一下子打晕了归月。
“来——”沈微渔还未惊慌地叫出声,另一个手脚麻利的人用布帛捂住她的唇。
变故发生太快,防不胜防。
沈微渔又踢又挣扎,可绑住她的人力气实在太大,无法挣脱。但她却从那群人身上撕下一块布帛。
同时她在想,这群人究竟是谁,胆敢在宫内行凶?
沈微渔竭力恢复镇定,可那几人像是得到命令,一人捂住她口鼻,两人抬起她的脚和肩膀,像是要将她抬到哪里去。
她顿感不妙,还要挣扎时,那群人猛然停下脚步。
下一刻,“砰!”湖面荡漾层层涟漪。
沈微渔被扔进湖中,恐慌涌入心间。
她双脚并用,想要从冰冷的湖底凫上去,可她不会凫水,眼睁睁感受到湖底的水灌入唇齿,四肢也逐渐发软。寒意侵蚀她的神智,恍惚间,双臂终于承受不住垂落,青丝迤逦。
沈微渔想到自己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吗?
她想要挣扎,可身子却越陷越深,神志渐渐模糊,在水中她似乎看到了朝梣。
冥冥之中,沈微渔在想,他是来接自己走吗?
她想起父兄的淡漠,太后的施压,还有——
沈微渔想他。
若是命运安排,那就带她走吧。
沈微渔失去力气,任由身体往下浮,双目紧阖,连同心底最后一丝求生的意识都坠入湖底。
倏然,一道“砰!”声传来,惊醒了她。
沈微渔努力撑开眼皮,可身子一软,像是被谁拥抱在怀里,而且对方力气大得出奇,像是将她嵌入骨肉。
朝梣吗?
沈微渔一想到朝梣,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努力睁开双眼,一眼看到清隽疏朗的面容。
她已然分不清眼前是不是黄粱一梦,迫切地想要张开唇,可朝梣死了。
忽然想起的事实,令沈微渔的心好似被千刀万剐一样疼,眼前的一幕为什么是梦呢?
她双手搭在“朝梣”的肩膀,能感受到他身体一僵。
可她浑然不在乎,无论是不是梦,能让她见到朝梣,那又如何呢?
她不顾一切地亲上去,濡湿的唇齿相碰,仿佛不是梦到。
沈微渔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唇齿,不依不饶地咬上去,可他竟想推开自己。
她不满地咬上去,唇舌纠缠,像是逼迫,可男人从一开始避开,却反客为主,强势地纠缠回来。唇齿间水津溢出,呜咽之声吞没在口腔。
一截白玉的脖颈,被男人用力扼住。
她宛如行刑之前的犯人,被用力扼住咽喉,冰冷指间,夹杂冷冽的气息,随后便是不顾一切地强占,吞咽彼此的气息。
沈微渔像砧板上的鱼,没有丝毫力气,恍惚间,自己被人抱起,月明星稀,湖水潺潺,男人凌厉凸起的喉结连带水珠上下滚动。
一道惊呼声传来,突兀地打断她的梦。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