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内,几位大臣围着钟明赫在商议冬猎之事。
每年腊月二十,都会在元熹围场举行冬猎,持续三天,在小年夜那日与诸位臣子分享成果,猎物最多之人,可获得一次向皇帝讨要奖品的机会,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年年如此。
这是天子之诺,弥足珍贵,所以每一年都十分地精彩。
可钟明赫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不敢兴趣,加之脑袋昏昏,想要睡觉,头一点一点的。
“陛下以为如何?”刘相问道。
然而钟明赫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省,还是李德力拱了他一下,人才清醒过来。
可对刘相说了什么压根不知道,迷迷糊糊的。
若不是殿内还有一个摄政王坐镇,刘相早就要对着这个草包一样的皇帝破口大骂了。
周子济一个冷眼飞来,让刘相不得不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钟明赫也假模假式地点了点头,“那……那就一切照旧吧。”
得了皇帝的口谕,加之摄政王没有异议,众人便退下了。
钟明赫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都泛起了泪花,整个人疲惫地很。
昨日因为休沐,他逛了一天的园子,但一只小猫咪都没带回来,公公说,冬日寒冷,小猫畏寒,不会那么活跃,都躲到暖和的地方过冬去了,若想捡个小夫君,得待来年开春了。
虽没捡到猫崽,但玩了半天的雪,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的,一天兴奋下来,晚上就睡得晚了,现下困倦地很。
钟明赫睡够了,砸吧了两下嘴巴,又看见周子济还大喇喇地坐在那儿,忍不住问道:“周子济,你还不走吗?”
“待会儿要用午膳了,臣可以蹭顿饭吗?”周子济眯眼笑着,像是一只坏坏的狐狸。
没一会儿菜就准备好了,上了桌。
周子济看着一桌子清汤寡水,恨不得连荤腥都不见,以他对钟明赫的了解不该是这样的,不禁皱了皱眉头,“陛下近些日子,吃得都很清淡啊,可是身子不适?”
上次让张至纯来给他看看,小皇帝也不乐意,周子济怕这小皇帝的身子真的有什么毛病,于是再次提议,“臣让张至纯来给陛下瞧瞧,好不好?”
钟明赫将手别到身后,“不要,朕没事,就是冬日里惫懒罢了,朕身体强壮的很,不需要太医。”
见他实在是不愿,周子济也不强求,只是面上尽是无奈。
忽然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美漂亮的小玩意儿,“上次陛下说喜欢漂亮的兵刃,臣让人打造了一把。”
匕首十分小巧,托在周子济的手心,通体流金,柄上坠着一颗深海色的珍宝,烨烨生辉璀璨无比,甚至雕刻着一朵玫瑰,相得益彰,精巧的模样瞬间就吸引了钟明赫的注意。
这比画上的还要精致好看。
周子济拔出匕首,凌厉的寒光乍现,似乎可以吹毛断发。
钟明赫眼睛一亮,从周子济手里接过,挥舞了两下。
倒是把一旁的李德力吓得不轻,生怕小皇帝伤到自己,然而钟明赫稳当地很,又欢喜地很,更是爱不释手,急忙问着周子济,“真的送给朕吗?”
“当然。”见他那么开心,周子济同样高兴,眼底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没几日就要冬猎了,陛下带在身上也可防防身。”
“嘿嘿,朕很喜欢,朕要日日戴在身边。”钟明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除了李公公他们,还从来没有人送过他礼物,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对,有人送过,从前有个哥哥就给他送过小金鱼,可惜小金鱼没有养活,让他很难过。
匕首不是活物,能保存很久的!
钟明赫紧紧地握着,像是抓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就连李德力想要拿下去,都不给,非要自己揣着才安全呢。
“冬猎很好玩吗?”兴奋之余的钟明赫忽然问道。
“好玩,可以看歌舞,打兔子,吃烤肉。”
“烤肉?”钟明赫一下子抓住了重点,砸吧了一下嘴巴,“好吃吗?”
“好吃,鲜美多汁,陛下可以多尝尝。”
“那冬猎也是有意思地紧。”
别的不说,有新鲜好吃的美食才是最重要的,近日来,宫里做的荤腥都不和胃口,不好吃,说不准“烤肉”能勾起他的胃口呢!
腊月二十,钟明赫难得起了一个大早,乖乖巧巧地让李德力为他梳洗穿衣。
一身玄色劲装,勾勒着完美的身材,长发高高的束起,梳成马尾状,耳朵两边坠着颗颗流珠,劲瘦的腰间挂着宝石匕首,华丽之余又显英姿飒爽风光无限。
又能吃好吃的,又能穿漂亮的衣服,甚至还能做华贵的马车出去巡游,让钟明赫开心地不行,一路上都不太安分地掀开窗帘,想要看看外面的风光,却都能李德力拉了下来。
外头还刮着寒风呢,得小心护着自家的主子,不能病着了,虽说让李太医一同前往了,但到底还是要注意些。
钟明赫也不生气,马车里有不少李公公为了哄他开心而买的小玩具和民间吃食。
糖葫芦、小糖面人儿………从前路过摊面能让他走不动道儿又没钱买的东西,现在全都得到了。
糖面人儿做的十分精致,是个小钟明赫,做的分毫不差,这手艺堪比匠人,他都舍不得吃掉。
好在天寒,糖面儿化得没有那么快。
到了元熹围场,时辰刚刚好,正是适合狩猎的时候。
观看台早就已经搭好,摆上了时令的瓜果点心,旁边还燃了一个暖炉。
跟来的臣子都不禁小声嘀咕,这是来狩猎的,还是来郊游的。
显然,钟明赫将这个当成了郊游,还看得不亦乐乎。
“刘相不去嘛?赢了可以得到奖品哦。”钟明赫好奇地看着刘丞相与几位文臣。
刘丞相年轻之时也曾意气风发,一箭便射中一条灵狐,得了第一,不过现在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只能在一旁瞧着。
“臣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还是将机会都留给年轻人吧。”他此番不过是来凑一份热闹,况且他身为一国之相,这样大的场面自然是要出席的,而且年年都是如此的。
“那真是可惜了,朕给第一名还备了一份厚礼呢!”钟明赫面上挂着笑意,往嘴里塞了一块蜜瓜。
“陛下备了什么礼物?”周子济着实有些好奇。
“这是个秘密哦,说出来可就没有惊喜了,你若是赢了第一名就知道啦!”
钟明赫的声音很大,坐在下面的人都听到了,纷纷笑道,若摄政王上场,这次的冬猎的赢家可就显而易见了。
但周子济从来没有上场过,他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可令他们吃惊的是,摄政王脱了裘衣,随手搭在椅背上,让人牵来了自己的马,在众人的震惊中看着钟明赫道:“臣想知道陛下的厚礼是什么,臣便拔得头筹,夺得第一。”
“好呀好呀!”看热闹看嗨的钟明赫拍了拍手。
周子济可是大渊的不败战神,可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马上的英姿呢。
“摄政王上场了!”台下的人各个够长了脖子。
虽说周子济凶煞无比,但他们一个个的依旧想要见识一下摄政王的风采。
“今年可就有的看了,除了在战场,可从来没有见过摄政王的英姿,如今倒是一饱眼福了!”
“哪里还有得看,摄政王一上场,胜负早已可见,反正这第一名肯定是在摄政王手里。”
坐在高台之上的钟明赫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一场好戏。
“陛下这么感兴趣,怎么不随咱们一同前去狩猎呢,也好一展陛下雄姿啊。”说话的是钟明赫的三哥越王殿下。
越王与襄王对周子济扶持一个傻蛋登上皇帝宝座早已不满,但无人敢与摄政王作对,只得将这股恶气压在胸口,正好寻得了一个摄政王不在的好时候,自是得好好讽刺一下这个小傻子的。
“哦,本王倒是忘了陛下不会骑马,啧啧啧,咱们先祖皇帝可是以征战平定天下的,大渊历代皇帝均是骁勇善战,到了陛下这儿……”越王没有将话说完,甚至毫无尊敬之心地将钟明赫从上之下扫视了一遍,轻蔑无比。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何意,就是在说钟明赫辱没了先祖的风骨,不配为帝。
可他不是摄政王,诸位文臣惧怕摄政王而不敢言,一个小小的王爷居然出口讽刺帝王,此等不怀好意的心思昭然若揭,哪怕皇帝是个小傻子也是他们这些文臣所不能容忍的。
方大人首当其冲,连拦他的人都没有,“越王殿下这是说哪里话,大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哪里还需要到处争战,再者,冬猎本就是臣子向陛下展示能力的机会,让陛下亲自上场,焉有你们出手的时候?”
自古以来,最不能惹的就是文臣,永远没人都说得过他们,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人,一人一句一人参一本就能骂死他。
越王被怼地哑口无言,紧了紧手里的弓箭挥袖而去。
钟明赫心情不错,鲜少能看见越王如此吃瘪的模样,于是十分大方地让李德力把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糖糕分给了方大人一块,他今天还没舍得吃呢。
方大人感激涕零地接过,一口就吃掉了。
虽然观看围猎很是有趣,可是看久了也疲累地很,钟明赫忍不住小声问李公公什么时候有烤肉吃。
公公说,等他们第一场比完,猎得猎物就能吃了。
钟明赫心想还需要等许久呢,他感到有些无聊,于是就下去走走。
李德力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马场。
钟明赫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匹漂亮的白色骏马吸引,忍不住摸着他水亮的皮毛。
喂马的小厮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下请安,“陛下圣安!”
“这马可以骑吗?”
“当然当然!”小厮一个劲儿地点头,既紧张又害怕。
李德力只当他是见到当朝天子太激动了。
“陛下小心些。”
钟明赫夸身上马,十分熟练地晃动缰绳,夹紧马腹,马儿跑了起来。
围着围场内围跑了整整一圈。
钟明赫从未有过如此畅快,骑着马肆意地奔跑,露出明媚无比的笑容,比这冬日的阳光还要绚烂,让人恍惚之间宛如在仙境,见了仙子一般。
远远的瞧见了周子济的身影,想必是他猎得猎物回来了,于是停了下来。
先前牵马的小厮跑了过来,钟明赫正想下马,将缰绳交给他,身下的马忽然嘶叫起来,前蹄跃起。
钟明赫吓了一跳,连忙将缰绳松了一些,可这更加增加了马挣脱的机会,它带着钟明赫撒欢儿地往前跑,是有不要命的趋势,饶是钟明赫用了毕生所学也没能让马停下来。
背上的钟明赫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他努力地想要让马儿冷静下来,可都是徒劳。
马场的人见陛下的马失控了,一个个都急死了,纷纷冲了上去想要解救。
可那马就跟疯了一样,见谁都踢,驯马员一时也没能抓住,而赵越追上来抓住了缰绳,可他的力量不足以跟马匹抗衡,被马一脚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追着马跑的李德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跑还大声地说“救驾”!
下一刻,重心不稳的钟明赫就被甩了出去。